出马堂仙黄天保不好好修道,与幽冥司五岳正神赌气,在人世间私设公堂。我和安澜不知道其中原委,但贾丽娜跪在阳间阴司前哭的可是情真义切。
贾丽娜悲从中来,既心疼又略带责备的说:“保哥哥,我现在已经得到人身,也算是小有福报。你为了我的事走上邪道,像这样仙不仙鬼不鬼的,又是何苦呢?保哥哥,天劫就快到了,秀霞妹妹劝你一句,快快弃恶从善回归正途吧!”
鬼差黄天保在阳间阴司里一声长叹,宛如狼嚎:“秀霞妹妹啊,你有所不知。这天道不公,恶人横行,他幽冥司有眼无珠,放任自流。人间这些不公之事,老天不管我来管!什么天劫不天劫,全是天上那帮神仙老爷们怕我们这些野仙成气候,借堂而皇之之名,行灭绝天理之事。他天劫不来则矣,若是来了,我黄天保搭上这条性命不要,也同他拼个玉石俱焚,为你秀霞妹妹出了这口恶气!”
贾丽娜慨叹连连:“保哥哥,秀霞从来也没有过什么恶气,一切所为都是我心甘情愿。你要实在执迷不悔,当妹妹的我也不强求。本来你我兄妹二人前世因缘已了,今生本无瓜葛,我也不该在此与你相见。今日秀霞妹妹不得矣来到此地,只有一事相求,请保哥哥务必应允。”
黄天保沉默半晌,我能感觉到他被贾丽娜的那句“兄妹二人前世因缘已了,今生本无瓜葛”说的有些心寒,但还是咬牙答道:“秀霞妹妹请讲!”
贾丽娜也不客气,跪在地上回手一指被几只黄鼠狼子团团困住的时斌:“保哥哥,我们今天来你这阳间阴司,为的就是这个人。”
可能贾丽娜开这句口的时候也是信心满满的以为黄天保会给她这个面子,哪知黄天保犹豫了一下,说:“秀霞妹妹,你可知道这个人是个杀人的恶徒吗?”
还没等贾丽娜回应,安澜抢先争道:“你放屁!那天晚上时斌自己都快不行了,他一条胳膊上哪能弄得死那个老头?你大嘴一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老头临死前自己都稀里糊涂,现在他不在这儿更是死无对证,我还说你都看见那老头儿不行了,见死不救罪该万死呢!”
黄天保听罢冷笑:“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野丫头,我阳间阴司专管人间不平之事。你们人间有句话说的好,没有金刚钻休揽瓷器活。你一个肉眼凡胎,怎知其中分晓!”
安澜依旧不服,还想争辩,贾丽娜从地上站了起来,拦了一声:“安澜弟妹,你别说话了,这事交给我,今天我肯定不能让时斌有事!”
安澜被贾丽娜说了个大红脸,:“娜……娜姐,你说什么呢?我跟你大光弟弟不是……哎呀,他是我大外甥,他媳妇是……唉,算了算了,娜姐你别跟这阴司鬼差废话,他就是个糊涂蛋……”
贾丽娜对安澜报以一笑,安抚道:“行,叫弟妹是迟早的事,你现在要是抹不开面儿,今天我就还叫你安澜妹子。妹子,你不知道,我和这阳间阴司的阴司鬼差有宿世渊源,时斌的事,还是交给我吧。”言罢,又冲阳间阴司高声说道,“保哥哥,我这妹子生性直率,言语之间多有冒犯之处也请保哥哥不要见怪。可我妹子虽然有失礼数,但说的也不是无稽之谈。三日前他们夜闯昭陵之时,秀霞妹妹也曾神游至此,亦未曾见到时斌行凶。保哥哥既然立这阳间阴司,我想也不会凭空造次。要是想我等心服口服,还请保哥哥拿出凭证吧!”
黄天保听了贾丽娜的话,嘿嘿一阵冷笑,笑得我骨头缝里都冒凉风:“秀霞妹妹,也休说你保哥哥草菅人命,你既然要凭证,我就给你们看看凶徒时斌当时的所作所为!”说着,一股白雾从阳间阴司的小拱门里冒了出来,白雾滚滚,顷刻之间便将我们这些人完全包围在其中。
我只觉得白雾中夹杂着一投浓烈的骚气,呛得我头晕眼花涕泪横流。我连忙揉揉眼睛,等再睁开的时候发现白雾居然在我闭眼的这几秒钟时间里全部散去了。我下意识向四下里搜寻贾丽娜和安澜的身影,突然惊奇的发现,我已经不是站在北陵后山的小树林里,而是身处昭陵红墙外。
时斌和那天晚上死的打更老头并排贴着墙根半躺在地上,老头还试图跟时斌聊天,虚弱的说着什么。
我见状急忙大叫:“时哥,时哥!”距离不远,时斌却像听不着似的没理我。我几步走上前想伸手去扶他,结果手从他身子当中穿过去,压根没碰到任何实物。我这才猛然意识到,我看到的都是幻象。是阴司鬼差黄天保给我们看的“证据”。
时斌捂着胳膊没回答老头的话,这个时候,顺着昭陵的红墙下从后山走来了一个削瘦男人的身影,身上穿着消防武警军官制服——不是别人,正是任成山。
任成山四平八稳的踱到时斌面前,轻轻的说了一句话。我光能看见他的嘴唇在上下翕动,却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时斌虽他强忍疼痛,呲牙咧嘴的像是回问了个问题。
任成山没有作答,而是蹲在时斌面前在他口袋里翻了翻,没翻出什么东西。时斌突然像扎了鸡血似的拖着一支胳膊从地面上蹦了起来,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向任成山抓去,嘴里喊着话。
任成山显然没料到时斌还有这股子力气,往旁边一闪,被时斌一把拽住衣角,两相较力,衣服被撕了个口子,拉扯中似乎是有件小东西从任成山的身上掉了下来,而任成山并没有注意到。他回身一脚就把时斌踢开,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破损的衣角,表情严肃的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时斌被任成山踢得飞了起来,可巧的是,正好落到了打更老头的身上。老头被砸得一声闷哼,用尽全身力气手足并用的把时斌蹬了下去。时斌一栽歪,那条被安澜批断骨头的手臂硬生生杵在了地上,以不可思议的形态弯成了九十度角。时斌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痛疼,张大嘴巴鬼哭狼嚎着想把身体撑起来。可伤胳膊根本使不上劲,另一只好手连抓带挠的想找个抓头。墙面一平如洗,又上哪找到个能借上力的突起。时斌划拉了两下没划拉到东西,最后一把揪住了老头的耳朵。
网上有一种说法,只要三公斤的力量就足够把人的耳朵撕下来。对于这个传言的真假我无心考证,可毋庸置疑的——耳朵绝对是人身上最不经折腾的器官之一,而且它的设计也绝对不是为了受力。老头被时斌薅住耳朵也是一声惨叫,本能的两手握住时斌的手想往下推脱,脑袋则向相反的方向躲。
也搭着这两个人的劲儿都使得猛了点,时斌的手从老头耳朵上滑脱身子侧躺几乎把手臂对折压在了身下,叫都没叫出来就昏了过去。老头朝另一个方向摔倒,可他两只手都在时斌这一侧,来不急收回来撑住身体,脑袋直截砸在了地面上。也不知怎么这么寸,地面上正好有块大石头,老头的太阳穴不偏不倚的磕在石头上突起的尖棱上,同样一声没吭便没了动静。
我刚想看看这两个人到底怎么样了,忽然间大雾四起,障住了我的眼睛。等雾散尽,我又回到了北陵后山,安澜贾丽娜依旧站在我的身边,阳间阴司鬼气森森的矗立在我们面前,就连那顶用来打野战的帐篷也还是亮着灯光,细高挑满脸恐惧的抱着地缸子眼睁睁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安澜睁着大眼睛低声问了我一句:“大光,你也看着了……”
我点点头:“跟时哥说的可不太一样啊……”
昭陵之战的第二天,我和安澜扮护士混进公安医院见过时斌一面,对于公园打更老头的死,时斌解释给我们的原话是:“大光,安澜,你们可得相信我,我真没把他怎么地!他说他喘不过气,让我帮他翻个身!我刚碰着他他就像疯了似的掐我,我就那么一推他,他就吐血了。”根本没有提到过任成山那天也出现过。
如果阴司鬼差给我们看到的幻象是那天晚上的真相,那时斌为什么要对我和安澜有所隐瞒呢?
还有一处疑点就是,我第一次听到班门和墨匠的传说,是去望江苑铺给吴昆鹏家铺地板的路上,虎子舅在面包车上给我和安澜时斌一起讲的。我记得非常清楚,当时时斌的表现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些故事,并且显得十分兴奋。可现在再想想,时斌的奶奶时姥儿跟津门陆家的渊源如此之深,时姥儿的养父郑千里又是墨匠门人,时斌从小跟奶奶长大,怎么会一点也不清楚这里边的典故?
再者,看刚才幻象中的情景,时斌和任成山似乎早就认识,而我和安澜遇到任成山是那晚之后才有的事,难不成时斌老早之前就与任成山之间就有着不可告人的密秘?
我越想越缕不清思路,有心问问黄天保那晚时斌究竟和任成山都说过些什么,黄天保却先开了口:“尔等还有何话可说?”
我追着问了一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啊?我听不到他们说话声啊?”
黄天保可能以为我想耍赖不承认,蔑视的冰笑一声:“想我阴司还会欺你等凡人肉眼不成?”
贾丽娜也误会了我的意思:“大光,这个我可以保证,保哥哥是不会编造假象骗我们的。”
我没有办法解释,只能暗下决心,绝对不能让时斌就此挂掉,我一定要听时斌亲口对我说出他的身上究竟背负着怎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