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一,江陵城。
李则言和李丞显被带上了枷锁,手脚上都带着小拇指粗的铁镣,狱卒压着他们从牢房里走出大门,门口停着两辆马车,车上是有手臂粗的树木钉成的四方囚笼,狱卒压着李则言父子分别走进了囚笼,马车缓缓驶动,将要带着他们在城内绕行一周,然后赶往城南菜市口,在那里他们将被斩首。昨晚他们父子谈论了一夜,没人知道他们具体聊来些什么。
马车走的并不快,街道两边围满了百姓,人们纷纷欢呼,他们不关心囚笼中的人为什么被杀,只当是一件很热闹的游会,也有一些人看见了前两日城中贴满的告示,知道他们是通敌的叛贼,纷纷开口对着李则言父子咒骂。李则言并不在意两边的人,他一直在人群中寻找着,他跟徐骁他们约好,伺机而动,但是一直没有看到他们的人出现,也许他们躲在暗处,李则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车队缓缓驶过街道,李则言心中有些不安起来:也许他们害怕了呢?营救反贼,罪同叛国,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也会怕死的吧!不,不会,他们跟随父亲多年,是父亲最忠心的部下,他不相信他们会无动于衷!
马车到了城南菜市场,押运的军士打开囚车,将李丞显和李则言放了出来,将他们的铁镣换成麻绳,李则言有些害怕了,他被压着跪在地上,四个军士抬着两张一尺多厚的木枕,垫在李丞显和李则言的脖子下,另外两个人分别端着两只铜盆,放在木枕前。李则言艰难的转过头看了一眼李丞显,李丞显倒是一脸麻木,面无表情。
刽子手站在身后,提起一坛酒含了一口,而后将剩下的酒都淋在刀上。他横刀将嘴里的酒喷在刀上,不少夹杂着唾沫的酒落在李则言头上。李则言抬起头看向前方,前方地上铺着红毯,搭起了高台,台上坐着一个他没见过的人,旁边站立着一个太监。他又看向了旁边,那里是一个买水果的摊位,上次李则言来这里还是跟孙浩苏柠二人一起来的。他努力的在人群中寻找,想要找出熟悉的身影。
“老实点!不然更难受!”刽子手用脚踢了踢李则言的头。李则言的头低了下来,他好像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台上的人扬了扬手,全场都安静了下来。鼓点响了起来,鼓槌在鼓上急促的跳跃,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真的就要死了吗?李则言终于不再抱希望:可惜,只是连累了父亲!李则言在心里想到。
大刀在他头顶高高的举了起来。李则言紧紧攥着双拳,狠狠的吸了一口气,让空气灌满肺里,他张大嘴巴,把气吐出去。鼓声停了,李则言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的鼓声更重更急。
一个更急促的声音压过了他的心跳声。李则言哆嗦了一下,那是箭鸣。他曾无数次听过这个声音,不会错,是羽箭急速切开空气的啸声!温热的液体滴在他的脖子上,却没有痛感传来,不是他的血!李则言抬起头,看见父亲身后的刽子手保持举刀的姿势,直挺挺的向后倒去,箭镞没入他的脑袋,额头上还带着半截羽箭,他再转过头,想看清自己身后的刽子手,可是他被绑着,他做不到,刀从他的前方掉落,刽子手倒在了李则言的身上,压着他一起倒向地上,他终于看清了,是李忠,徐骁,他们二人还保持着射箭的姿势。
“有。。。有人劫法场!”旁边的百姓嘶哑的喊。
人群骚乱起来,百姓四散而逃,从人群中冲出不少人,他们拿着弩弓,向着两边的军士发射。
“将军!我们来晚了!”徐骁冲上前来,蹲在李丞显身后双手帮李丞显解开绳结。
“你们再不来,就只有给我们收尸了!”李则言冲着身后的李忠喊道。
“抱歉了,我们去接人了所以来晚了!”李忠端起手弩,瞄准了冲上来的军士。
“接人?这个时候还有比救我们更重要的事吗?”李则言从一旁地上军士的手上捡过长刀。
“来的好!”观礼台上,赵瑞一拍桌子,冷笑的说道:“传令,弓箭手和盾牌手动手,不要放过一个人!”
众人将李丞显和李则言围在中间,慢慢后撤,在场数百禁军,将众人团团围住,却没有人敢上前,只能跟着他们后撤。
“这群没用的废物,在干什么!”看着慢慢后撤的李丞显等人,赵瑞拍着桌子,咬着牙吼道。
“殿下,这群反贼早有准备!他们随身携带了弩弓,禁军的盔甲都由皮革制成,无法抵挡住反贼的弩箭!”元朗在一旁小声回答道。
“弓箭手呢?盾牌手呢?给孤杀了他们!”赵瑞气的浑身颤抖。他没想到这群反贼这么胆大,敢盗用军中武器。
一名禁军校尉慌忙地跑上观礼台:“殿下,我。。。我们的弓箭手被反贼全部杀死了!”
“什么?不可能,两百人的弓箭营,怎么可能这么快全部被杀!”元朗呵斥道。弓箭营救埋伏在两条街之外,而且他们手里还有弓箭,凭下面几个人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将弓箭营全部杀光。
“是真的,所有的弓箭营弟兄全部被杀死,他们的尸体就在后面!”跪在地上的校尉指了指身后,那边正是他们埋伏的地方。
“盾牌营呢?让盾牌营的人冲上去,我就不信这群逆贼有射不完的箭!”赵瑞盯着下方,冲着元朗大喊。
盾牌手从四处涌出来,迅速接替禁军的位置,将李丞显等人围在中间,逐渐缩小了包围圈。
“将军!我们的箭用完了!”一名士兵测过脸来说道。
“丢掉弩弓!准备交战!”李丞显指挥道。众人纷纷丢掉弩弓,拔出佩刀。警戒的对着外面。。
“你们不该来!”李丞显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禁军逐渐围上来,开口说道:“从我跟随将军的那一刻起,我的命,就是将军的了!”徐骁并不回头,目光森然的盯着禁军。
“他们还没有来吗?”李丞显微微叹息。
“快了!”李忠回答。
李则言听着他们的话,并不理解,问道:“父亲早有准备?”
“除了赴死,其他的我未准备!”李丞显摇了摇头:“不过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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