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般谈着时,宴席上已是杯盏交欢,谈笑融融。席座内,司徒浪一边吃东西一边与海碧如低声嬉闹,不可开交。正在两人闹的正欢时,对面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唤声,“碧如妹子,见了我也不打声招呼么?”
海碧如循声望去,只见易诀宁的身旁,端坐着一少年,玉饰华带,眉剑如锋,眼神中略带几分责备向这边望来。
海碧如眉梢一喜,回音道:“易禹哥哥!你怎么来了?”
易禹嘿笑道:“有了新友就忘了旧友?喊了你这么久才理我?”
海碧如面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和你开玩笑呢,有新朋友也不给我引荐引荐。”
海碧如当即捏了司徒浪一把,笑道:“大呆瓜,司徒浪!”
见海碧如和易禹聊天,司徒浪便坐在一旁自顾自的吃着东西。当吃得正欢时,冷不防地被捏了一把,倒吸一口凉气,刚放入嘴里的蜜枣还来不及吐核,一同给咽了下去!
顿时,司徒浪只觉喉管堵塞,但慌忙间又吐不出来,转头四顾,只见桌边有一杯香茶,拿起猛地灌入了喉咙里,这一个瞬间,司徒浪只觉得与自己的身体大战了三百回合,多亏有一杯浓茶相助,蜜枣也终于冲了下去,司徒浪不住地抚着胸口喘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这一过程令旁边的二人不由看呆了。海碧如愣了半晌,回了一句,“名副其实的大呆瓜…”易禹瞧在眼里,也颇有感悟的点了点头。
良久,司徒浪回过神来,皱眉道:“你捏我干嘛?”
海碧如微有歉意的说道:“是想给你介绍个朋友…”说着示意对面,“他是易禹哥哥,我堂兄。”
司徒浪抬起头,易禹微笑示意,“我叫易禹,幸会。”
既是认识朋友,司徒浪毫不拘谨,笑道:“我是司徒浪。”三人正巧年岁相若,相互打过招呼,便熟络了起来。
晚宴过后,各尽事宜,大都散了去。海元墨和楚晴薇等人一同去了内堂,闲叙情谊。海碧如则叫上了司徒浪和易禹二人,神秘道:“你们两个随我来,带你们去个好地方!”说着,出了正堂,穿过府邸,来到了易海阁。
海碧如一边走一边低声和二人道:“这个地方还是我缠着外公带我来的。”说着,三人来到大堂,穿过了三道内阁,一路上的守卫见到海碧如和易禹,纷纷礼让道,“碧如小姐…少城主!”两人均是点头示意,继续向里走去。
走到路的尽头,被一堵墙封住了去路。司徒浪和易禹见没了去路,面面相觑,同声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海碧如神秘一笑,走到一处地板上,用脚尖轻轻触了三下,但听咔嚓一声脆响,迎面的墙壁上竟然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地道!
海碧如回头笑道:“怎么样?没骗你们吧?”
两人惊奇着相互看了一眼,这里竟有条密道!正是好奇心重的年龄,两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海碧如自然是知道他们想什么,也不多言,顺手拿过壁上燃着的火把,道:“跟我来。”
三人沿着密道蜿蜒而下,迎面出来,只见光色通红,炙热灼人,三人着眼望去,发现这竟是一座甲胄室。室内四壁上不仅挂满了各种式样的衣甲,还燃着四座巨大的铁炉,以及许多铁石墩和铸器,满目齐全。
石室正中,一道盘龙柱直通上下,盘龙之大,整个室内,有如管中窥豹,只见一斑。沿着四壁,有四条渠道,里面流动的竟是滚滚翻腾的铁水,冒着腾腾焰气,火光辉耀,整个室内仿佛着火了一般,让人不敢近前。
两名少年见着此景,不由瞠目结舌,异彩连连。这个石室看似凌乱,实则脉络清晰,只是这火红的光辉和炽热的感觉,蒸出了几分烦闷,让人微感不适。
瞧这二人沉迷其中,海碧如得意着笑道:“两个土包子,我说的神秘地方可不是这里,别发呆了,跟我来。”说着,拉着二人,继续往地道走去。
到了下层,其布局和甲胄室相若,不过墙壁上挂的都是戟钺,是一座兵器室。
“也不是这里,别愣着,快走!”
两人就这样,一直被海碧如拉到了第五层。
仅仅是走近这一层,两人便发觉周围的一切起了非常大的变化。上面四层都有一种炙热烦闷的感觉,而这一层,不仅不闷,反而有一种清灵舒适的味道,就仿佛沐浴在星空之下,映着粼粼湖光,清风侧畔,舒适润人。
司徒浪和易禹惊奇连连,海碧如却露着神秘的笑意,满是自得。通过地道,两人正在猜想会是怎样一个房间,然而,呈现眼前的,竟是一个偌大的天然岩洞!
朱玉冰花,怪石嶙峋,其中静卧着一池清寒的湖水,幽幽若若的映着粼光,一束迷离的淡青光芒悬于湖水之上,细看之下,只见光芒中悬空着一柄质朴的墨色长剑,虽无剑锋,却光鲜润泽,仿佛是出落尘世的仙器,不染纤尘。
司徒浪和易禹正欲上前观看,海碧如制止二人道:“千万别过去,我外公说它正在汲取灵气,若有生灵轻易上前,连命都会丢掉。所以我们在这边看着就好了。”
三人远远地望着这柄墨色长剑,只见青芒如纱,微微淡淡的拢绕在四方,点映着幽静的四壁,似幻如梦,一时心驰神往,沉醉其中。
这般幽静时,司徒浪忽然嘻嘻笑道,“这里可真是舒服,能认识你们真好。”
“那是当然,能认识本小姐是你的福气。”海碧如得意的说道。
“不过我明天就得走咯。”司徒浪望着那一湖清池,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海碧如有些奇怪,“去哪?为什么不多住几天?我还是第一次见外公这么高兴。”
“我娘说要一直往西边去,而且这事还与我爹有关,但具体是什么,她也不和我说,只是要我跟着她。”
易禹问道:“那你爹呢?”
“我娘说我出生前,我爹就去世了,很多人说我爹是大侠,可我每次问我娘的时候,她都说我爹没个正经,就是个小偷。”司徒浪说到这里,海碧如的神色也忽然有些变化,从出生起,她便父母双亡,是外公将她一手带大。是以司徒浪流露出的一丝孤独感,自己完完全全能够感同身受。
司徒浪继续道:“但我曾听一个老前辈说过,当今世上没几个人是我爹的对手,我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还曾镇伏了一只乱世大妖兽。厉害吧!”
海碧如有些恍然,倒是易禹一脸憧憬的神情,“哇!那得有多高的武功啊!”
司徒浪有些得意,“于是我就想,长大以后,我也要练一身好武功,当个大侠。看见不顺眼的事情,我就管。看见好吃的,我就吃。谁惹我,我就打谁,我惹谁,谁都打不过我……”
海碧如瞟了一眼司徒浪,“你是个榆木呆瓜么,就只会打架吃东西?”
司徒浪摆出一副大男人的样子,摆了摆手,道:“男人的事情,你们女人不懂。”
海碧如白了他一眼,“色胆包天的贪吃小鬼。”
司徒浪瞪眼作色,忽然两人瞧见易禹在一旁偷偷发笑,也不说话,一时颇有默契的使了个眼色,同声道:“叫你一个人偷偷的笑!”说着,一同将易禹推向湖水中。不料易禹反身一转,笑道:“你们俩也一起下来吧!”顺势也将二人拖下水里。
“哗啦”一声,衣物尽湿,三人哈哈大笑,司徒浪笑道:“等会这样衣服湿湿的回去,我们都要挨骂!”
海碧如敲了他一下,道:“笨死了,不会去上面烘干了再回去啊?”
易禹也往他头上一敲,附和道,“是的,笨死了。”
……
三人嬉闹了许久,海碧如忽然神秘笑道:“我都忘了和你们说了,这把剑还有一个神奇的地方,你们看着。”说完,她朝着剑的方向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片刻之后,只见长剑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颤动,恍惚间,三人只觉身旁吹过了一阵清凉的微风,洞壁上映照的粼光也蓦然变得明丽,点点之间,有若万颗星辰,将整个岩洞映得色泽斑斓——那么一瞬,群星璀璨,万里清风,在湖水之畔,三人细语谈笑,幽谧无声。
就这般,映着情境,耳语欢笑,无邪而纯真,然而,三人似乎没注意到这边微微颤动的无锋宝剑,正在发着嗤嗤的笑声。
时辰已至午夜,城里的灯火陆续渐熄,朦胧弥漫间,只能隐约的听到铁匠铸剑的铿锵声。易诀宁父子拜谒过后,已回府安睡。楚晴薇等人还急着赶路,也早早的睡了。
一夜至此归于沉寂。
然而,城中悄然升起了一道无声的焰火。城南荒山,休憩的数百铁甲武士蓦然惊觉,破庙中的鹤发老者也缓缓睁开眼睛,高墨瞟了一眼,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会。
鹤发老者忽然起身,冷冷的看了一眼高墨,拨开羽裳,声色寒冷道:“出发。”百余武士齐声站立,岿然有序!
月色清凉,树影斑驳,鹤发老者领着数百武士向青碧城的腹地进发。
翌日早晨,日光清和。楚晴薇和司徒浪整好行李,海元墨一行人将二人送至城门口,依依惜别。
海碧如抚着穷奇的脑袋,顺滑柔软。趁着大人相互嘱咐时,她悄悄对司徒浪道:“呆瓜,你还回来的么?”
司徒浪神秘一笑,道:“我娘说等她把事情办完了,就在这里住下。”
“不准骗我。”
司徒浪拍着胸脯道:“本大侠的话都是说到做到,怎么会骗你。”
海碧如伸手往他头上一敲,“还大侠,明明是个大呆瓜。”
司徒浪捂着被敲的地方,“用不着每次都敲头吧?”
海碧如双手叉肩,娇脆的“哼”了一声,偏开头去。此时,楚晴薇唤道:“浪儿,该走了。”
司徒浪看向海碧如,“我走了啊?”
海碧如也不看他,只是侧着身子,摇了摇手,示意他离去。司徒浪微微一笑,转过身,拍了一下穷奇的屁股,道:“小奇,我们出发啦!”
穷奇一声长啸,载着司徒浪,展开双翼,扬起一阵灰尘,蓦地腾飞出去。楚晴薇怕他们飞远了,不敢懈怠,转身朝海元墨别过一个微笑,便追了上去,留下一抹灰尘,飘飘落定。
海碧如看着他们匆匆远去的影子,心里有些落寞。
一行人正要反身离去时,三名守卫突然出现在海元墨面前,“阁主,城主有急事要见您。”
海元墨微微诧异,“他人呢?”
“城主不便出门,特意要我等过来相告。”
“哦?”海元墨心中忽然有些奇怪的感觉,他略一思忖,回身对赵伯道:“阿赵,你带碧如回府,我随他们去一趟。”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