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与名与利有关的事物,他们都想去掺和一脚,掺和不进去的话,也要点评一番。
在这点评过程中,他们仿佛就成为了事物的本身,享受着短暂的被关注的感觉。
豫州。
八千里黄河自梁州发源,一路经豫州分流而下荆州,兖州,青州,徐州。
黄河滔滔不绝,在其流过的豫州地界衍生出无数支流,也留住无数才子佳人,王侯将相的传说。
此时的镇狮关以西,燕默领着大军打的是热火朝天,而镇狮关以东虽然人心惶惶,但还并未大乱。
可以说镇狮关便是豫州人心的定海神针,只要它一天不倒,豫州人心就一天不散。
三音城乃是豫州一处较为出名的大城,此城距离黄河不过数十里,周围群山环绕,时常传闻有奇珍异兽,天材地宝从此城流出。
要说以上几点还不是此城最出名的地方,最引得无数武者蜂拥而至的地方乃是据传江湖第一宗门的天仙阁就在三音城周围某座大山之中,不过多年以来从未有人寻到其位置。
不过倒是经常有人目睹天仙阁长老弟子们在此城出入。
此时三音城的一处酒楼,喧闹的酒客们谈天说地。
有人得意洋洋地吹嘘着,自己某位远房亲戚又在跳崖的时候捡到某个高手留下的绝世武功传承,自此平步青云,成功进入某个三流宗门,成为一名准杂役弟子!
也有人煞有介事地讲述自己昨晚看到某个宗门的三长老偷偷摸摸地拎着裤子从某个女弟子的房里出来,脸上还带着欲求不满的红晕。
还有几个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年轻公子哥正为桌上摆着的数件灵气四溢的天材地宝究竟哪一件才最壮阳争得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拿着这些去城里最大的青楼一一实验一番。
当然有不善的目光对着这边传来,不过公子哥身边也有彪悍的武者打手保驾护航,不好惹的气息打消了许多宵小之辈觊觎的目光。
……
“要我说,这天仙阁最近放出要在咱们三音城办新一届武林大会的消息实属不明智啊!”
酒楼里一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十岁的瘦弱汉子,一脸的麻子看起来十分可怖,偏偏手上还握着一把鸡毛做的扇子,一脸醉醺醺地在酒桌上大声说道。
周围的酒客们顿时来了精神,纷纷对其投以关注,毕竟敢在三音城里评价天仙阁的人要么是啥也不懂的二愣子,要么就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和汉子坐在一张桌上的还有两人,一人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子,一脸憨厚相,身披破烂袈裟,正一手拿着吃了一半的烧鹅,一手拿着佛珠。
另一人是个尖耳猴腮的老头,一身道袍行头,然而眼珠子滴溜转个不停,专门在那些个女酒客们的胸脯上流连忘返,偏偏还不时念叨个阿弥陀佛。
虽然桌上其他两人都不搭理这汉子,他也依旧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这豫州前线的战事如此吃紧,听说州牧李牧之大人每天弹尽竭虑,废寝忘食,不知计将安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此我是愁苦万分啊!”
汉子重重将扇子拍在桌上,一脸忧愤感慨状,“空有韬略三千策,只恨无门报明主!”
此话一出,当即就有数十位酒客喝彩鼓掌,更有豪爽的酒客争着去掌柜那里为其买单,想与之结交。
“没想到先生虽相貌平平,却胸怀青云之志,恕我先前眼拙,没能早早来与先生结交!”
“今日先生在酒楼的一切消费我三音城王家全包了,只希望先生能够赏脸今晚与我秉烛夜谈,我想听听先生的三千韬略!”
一时间无数酒客纷纷挤到了三人桌旁,争相想与这看起来怀才不遇的高人结交。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声音传来,竟然顿时令整个喧闹的酒楼都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在江湖上扬名已久的三相贼子今天有雅兴来三音城做客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两道倩影端坐。
一道身着绚丽红袍,轻纱遮面,眼角带着火焰花纹,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
另一道身影则是一身黄裙,身上气息凝重而安详。
“一音破万法,一音镇山河。天仙阁不愧是江湖第一大宗门,仙人之音也不过如此了!”
“红袍罗刹,黄袍菩萨!她们二人就是天仙阁的三长老人音,二长老地音!”
“三相贼子?!就是多年以前被天下书院逐出的三个不学无术的骗子!”
“据传闻他们三个最喜招摇撞骗,揩油偷摸,扬州多少江湖同袍深受其害。”
“没想到他们在扬州混不下去了,跑到我们豫州来了!”
“三相贼人,乃不伦不类儒释道三相,儒者不似儒,号诸葛麻子,巧舌如簧;释者不似佛,号释无量,嗜食酒肉;道不似道,号道阿弥,喜念佛语。”
“这三人简直就是武林败类,居然敢在三音城对天仙阁评头论足,我建议大伙一起出手把他们三打死,以儆效尤!”
“据说他们三个都是六品高手,联手之下甚至可以与七品高手抗衡。”
人群逐渐腾出空间给三相贼子与地音人音,都想看看这两方势力能够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诸葛麻子摇了摇手中的鸡毛扇,问道,“不知两位天仙阁长老驾到有何指教,我们无非是路过此地,喝酒聊天罢了。”
“指教可不敢当,只是想提醒提醒你们三个,这里可不是扬州了,武林大会在即,三音城内治安将由我们天仙阁全面接管维护,要是有发现贼人为非作歹,我们可不会讲客气的!”红袍人音冷声说道。
顿时整个酒馆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耳朵,仿佛刚刚有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一般。
诸葛麻子刚欲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就被释无量和道阿弥一左一右架住胳膊,穿过人群走到了窗户边。
“无量天尊。我们修道之人讲究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定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坏了道心,毁了道途。”释无量义正严词地说道。
“阿弥陀佛。出家人慈悲为怀,乐善好施,我们常为人间疾苦感伤不已,没日没夜为那些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的百姓们诵经吃斋,只为他们能入西天极乐世界。”道阿弥一身正气地说道。
周围的人群顿时为他们这一番慷慨激昂的发言震慑住,只是他们的服饰与话语相悖,显得有几分怪异。
“请各位道友相信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监管诸葛麻子在三音城的一举一动,绝不会让他作出任何邪恶行径!”
释无量与道阿弥同声说道,随后便拉着诸葛麻子从窗户一跃而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群再度热闹起来。
“为什么我觉着这三人除了那个诸葛麻子,其余二人都像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像什么歪魔邪道。”
“是啊,他们刚才从我身前走过,我都感觉有一股清风从我腰间吹过,让我身上都轻了些许。”
“我也是我也是,那感觉就像我钱袋被偷了一样。”
“我草!我的钱被偷了!”
“狗日的三相贼人,还我钱来!”
……
一时间二楼方才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跑掉了一大半,其中不乏有满脸羞红的女侠客一手捂着胸前的汹涌,一手提着剑,愤怒地朝着三相贼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地音与人音依然端坐在桌旁。
地音平静道,“你不去管管这三个家伙吗?”
“阁主与副阁主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要商量怎么办这次的武林大会,至于三音城的治安等大长老天音回来再由她来管。”人音说道。
“你倒是能给事分出个轻重缓急,很好。”地音说道,“人这一辈子就这么短,要是凡事都不能分个轻重缓急,一件一件来办的话,该有多忙啊。”
“是啊,人这一辈子要做的事太多了,想要的东西多,要做的事就多,就会很累。相反,要是你想要的东西不多,你才能活得轻松,活得如意。”人音说道,“也许只有到了死的那一天,人才能明白,自己在这个世上真正想做的事只有一件,那就是活着。”
“看样子,人音长老活得真是通透啊。”地音眯眼笑道。
“不不不,不是我活得通透,而是我想要的只有活下去。相反,地音长老与天音长老,还有宗门里许多弟子想要的东西都太多了。”人音说道,“你们都是抱着各种各样的目的来到天仙阁的,不过天仙阁并不会在意你们的目的,反正进入天仙阁最后的出路只有两条,不知晓它的秘密,或者成为它秘密的一部分。”
“哈哈哈,不知人音长老以后的出路又是哪一条呢?”地音笑道。
“以后的以后再说吧。”人音淡然道,“阁主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瘦削男子抱着一柄木剑跟在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身后缓缓走上楼,身后无数白袍弟子开始将酒客们全部请走。
不过片刻功夫,二楼除了天仙阁再无旁人。
“见过阁主,副阁主。”人音与地音起身对着男子和女子行礼道。
二人正是韩轩与古薰儿。
古薰儿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给自己到了杯茶,满不在意地说道,“刚到门口就看到一大群人追着三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出去,那三个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所以副阁主你出手教训了他们一顿是吗?”地音笑呵呵地说道。
“我是想教训他们的,不过这三个家伙实力非常古怪,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我的气息,提前躲了起来。我也懒得在人前大费周章去揪这么几个蟊贼了。”
古薰儿噘着嘴,一脸不悦地看着面前毫无反应,眼里只有剑的韩轩。
“你说说你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剑,脑子里能不能想点别的什么呀?”
韩轩淡淡说道,“不能,这是师父的命令。”
“你师父是谁呀?他说什么你就一定得听他的。”古薰儿不悦道。
“师父是一个白头发的老人。”韩轩想了想,“他没有告诉我他的名字。”
“哼,估计你师父就是一个骗子,他除了给你一把剑教你瞎比划两下,就什么也没有了。要不是我捡到了你,以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早就不知道被什么歹人抓走弄死了。”
古薰儿看着韩轩那一脸迷茫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这个榆木疙瘩真是一点窍也不开,脑袋里怕不是就只装了一把剑,别的啥也没有。
偏偏他的剑术还就和那些个照着小人书上自己模仿的孩童一般,而且孩童甚至可能在智商方面还要压他一头。
见到韩轩与古薰儿又在斗智斗勇,地音与人音都是识趣儿地不做声。
虽然她们都不懂为何古薰儿为何要让这个啥也不懂的韩轩当阁主,不过却都见识过这古薰儿的恐怖实力,毕竟这可是当初以八品修为横空出世,以无双姿态与正打着“侠以武犯禁”的名号,欲镇压收服整个武林势力的丞相王道凡谈判,立下约定,为所有武林中人谋取到了生存空间,令豫州成为了江湖立足之处,侠客们的梦乡。
也就在那年,无人知晓其根源的古薰儿用不世之功,令所有武林势力低头,共同推举其为武林盟主。
古薰儿也凭借声望创建天仙阁,引得无数武者追随,天仙阁一举成为江湖第一势力。
不过古薰儿始终以副阁主自称,称阁主乃是实力远在她之上之人,令江湖之人都对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天仙阁阁主充满好奇。
直到前些年才有人称阁主已经回到天仙阁,不过从没见过他出手,不知实力几何。
哪怕是混入天仙阁的其他门派之人,动用无数手段都只能传回去一个“阁主实力未知,性情古怪”的消息。
“副阁主,这次你带……你与阁主头一回出山,怕是会引起不小的风波。”人音说道。
“无妨,这回我就是要高调一些,风波越大越好,我要让那些一直躲在水底只会混吃等死的千年老王八们都不能安稳睡下去。
豫州都要被打穿了,他李牧之可以耍脾气不守了,大不了向周皇低头当狗,他说不定等太平了还能当他的豫州州牧,只是没这么自由罢了。
兖青徐三州州牧当然可以坐视不理,甚至还可以在后面继续谋划他们的利益,反正战火还没烧到他们屁股上。
扬州被妖族余孽搞得焦头烂额,荆州那群老和尚只会念经吃斋,遇到困难只会祈祷佛祖保佑。
我们不能坐视豫州沦陷不管,只有我们不能这样做。
除非我们想以后低头给朝廷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