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事,楚寻知道的并不多,盘龙县,还是他曾经在母妃的书房中随意翻过的几本书上见过的,其上确实说盘龙县的风景十分不错,是龙耀境内不可多得的绝妙之地。
楚寻稍微甩了甩脑袋,清空思绪,专心运转功法,缓缓地疗伤,此刻,最重要的,是恢复自保之力。
不敢盘腿运功,否则暴露了自己会武,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防备,倒不如暂时做个毫无杀伤力的弱者,相对来说会更安全一些。
“你说什么?那个孩子自己坐了起来?”极为震惊的声音从书房中传出,却是一个和云沧海差不多年岁的灰发老者惊呼出声,正是乌瞳口中的徐大夫。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徐大夫来回走了两步,大叫:“这不可能,那小子的全身经脉紊乱,应该受了剧烈的撞击,能活着已经是侥幸了,怎么可能会恢复地这般快?况且,他的体内,有一种热性奇毒,堵塞了其大半经脉,稍有不慎,便会毒发致死,不行,我要去看看!”
“徐鸿——”云沧海大喊一声,无奈地扶着额头,这个老伙计,一碰上与医相关的事,总会失了分寸。
暗暗叹了口气,却是清楚自己的好友为何这般,唉,都是为了他那可怜的儿子啊!
徐鸿碰到门上的手缩了回来,眼神之中闪过一抹愧疚,平复下心中的激动,沉声道:“此子,不可小觑,最好,派人暗中监视着!”
“恩,我已经派了暗卫在暗处,目前不用太过担心,你的医术,我还是放心的!”云沧海应了一声,说道。
“若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体内的炎毒,几乎每时每刻都会折磨着他,虽然具体有多痛我不知道,但,却绝不是一个不足十来岁的孩子可以忍受的!”徐鸿坐了下来,沉声分析道,这一刻,丝毫看不出来之前的急急躁躁的人是他,反倒是,更像一个经历了无数风浪的智者,说出的话无一不令人由衷信服。
“又是毒!”云沧海突地重重拍了一下长案,“哗啦啦”,看起来极为结实的木桌应声而碎。
徐鸿似是习惯了这般,淡淡道:“看来,三弟倒是该准备一张铁桌了,这般下去,太败家了!”
徐鸿的打趣,倒是令云沧海的神色略类缓和了一些,想到自家三弟一脸心疼的模样,不由好笑出声,“完了,这下,阿福又该唠叨了!”
“还不是你自找的!”徐鸿笑眯眯地喝了口茶,幸灾乐祸道:“怪不得当初三弟硬是吵着要当总管,感情是为了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训斥大名鼎鼎的战神王爷,哈哈!”
云沧海翻了翻白眼,看到老友笑得差不多了,开口道:“他的毒,你可能解?”
“你想给他解毒?目前情况不明,你——”徐鸿有些不赞同,经历无数生死存亡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一心热血的愣头青了,如今,自己身边的人好好活着,才是他最大的愿望。
“他,还只是会个孩子啊!当年,若是——”云沧海似是陷入了痛苦的回忆之中,却被徐鸿出声打断。
“他的毒,我没办法!不知是什么人,明知这孩子身中炎毒,却还使用偏热性的药草,以毒攻毒也不是这种攻法!”徐鸿叹道医道,略略有些不忿,他不想救人,却也不会这般歹毒地对付一个孩子。
“那你尽量吧!说不定,又是一个可怜的孩子!”云沧海叹了口气,疲惫说道。
“好——吧!”徐鸿本来不想同意,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是答应了!
“对了,我已将阿尘的毒尽数逼到了下半身,此刻应该醒了过来!”徐鸿一拍手,突然想起来时的目的,急急开口道。
“我去看看!”一阵风刮过,书房中的人,早已没了踪影。根本没有听到徐鸿后面的话:“这次采摘的金丝草,效果极好,可是,却也维持不了多久,到时候,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清幽的院中,显得十分空阔,唯有院墙之上的爬山虎布满了整个院墙,郁郁葱葱,充满着勃勃生机,令这清冷的院子,稍稍有了一丝活力。
木制的轮椅之上,坐着一个白衣年轻男子,修长的手中,握着一节白玉短笛,轻轻的摩挲,眼睛,却是望向窗外,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墙之上的爬山虎,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阿尘,你——”云沧海本想问你是否感觉好些了,却又怕引起云轻尘痛苦的回忆,嘴中的话转了个圈,又吞了下去。
“爹,我感觉好多了!”云轻尘淡淡一笑,清冷的眸中,带着一抹感动,道:“爹,我给你吹首曲子听吧!”
云沧海本不愿其劳累,可是看到自家儿子眼中的期盼,点了点头,也不顾什么形象,直接坐到门槛之上,看着云轻尘,静静地听着云轻尘的吹奏。
悠扬的笛声,有些断断续续,却还是完整地吹了下来,云轻尘的脸上略带些红晕,轻声道:“好久不吹,却是有些生涩了,下次,定不会这般了!爹,你先去歇歇吧,我听徐爷爷说你从幽脉森林中回来后一直忙着,都没怎么休息!”
“唉,好,好!”许是看到自家儿子气色好了很多,云沧海沉重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连忙应了两声,而后嘱咐道:“你也注意着些,不要太过伤神!”
“恩,孩儿知道!”云轻尘微微颔首,应道。
云沧海阔步离开,精神抖擞,许是,看到了一丝淡淡的希望吧!
目送着云沧海离开,云轻尘这才不再压抑着自己,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身边的小童,立即递过来一方手帕。
接过手帕,掩着嘴唇,咳了好久,云轻尘才渐渐平复下来,疲惫地将手帕递给小童,软软地靠在轮椅之上,缓缓合上眼睛,心中一片凄凉。
怎么办,他感觉的到,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若自己死了,爹怎么办?
旁边的小童接过手帕,不小心瞥到一抹淡红,下意识地打开手帕,却是一道道细细的血丝,不由惊呼出声,“公子——”
“下去吧!”云轻尘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其下去,而后又补了句:“不必让其他人知道!云风,你也是!”
“是!”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云轻尘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沉沉地熟睡了过去。
客房之中,楚寻不知什么时候又翻身坐了起来,回想着之前听到的断断续续的笛音,莫名地,觉得有一丝淡淡的熟悉,不由细细回想,却没想出任何结果。
楚寻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真的不曾听过?对于自己的记忆力,楚寻还是有着信心的,即便不算是过目不忘,但凡只要有一丝印象的东西,细细回想,还是可以记起大概的,可是这一次,却是没有想出任何结果,不禁令楚寻有些不确定了!
不过,听这笛音,颇有些后气不接的样子,想必,定是身带顽疾吧!
楚寻只是想了一下,便抛之脑后,此时此刻,他算是自身难保,身处陌生地界却无自保之力,实在是没有其他精力管闲事,说不定,只是一个伤寒病人无聊打发时光了!
“公子,我们为何不去寻找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翁神医?”小童看到自家公子醒了过来,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问你,翁神医的忘忧谷居于何处?”云轻尘轻轻咳了一声,淡淡说道。
“墨,墨麒!”小童似是想到了什么,弱弱出声,眼神之中的最后一丝希望,却是黯淡了下去。
“就算翁神医愿意,却也不一定真的可以治好,又何必令爹再陷入险境了,难道,每次去幽脉森林的危险还不够吗?”云轻尘说到后来,语气中略略带上了一丝严肃,警告道:“记住,不可在我爹面前提起此事!”
“是!”小童抿了抿嘴唇,应了一声,却是不由为自家主子心疼不已。自家主子,本该是何等的风姿卓绝,却被歹人毒害,只能坐在轮椅之上,度日如年。
云轻尘再次盯着院墙之上的爬山虎,望着那一片生命力旺盛的葱茏藤叶,不由想起曾经,有一个小小的孩子,静静地立在高墙之下,站了整整一天,只待,夜幕降临之际,逃出生天。
想起那不伦不类的猫叫声,云轻尘微微一笑,清冷的容颜,在这空旷的院中,更显得清尘脱俗,仿佛,不食烟火的仙人一般。只是,那眼神之中,却是带着淡淡的哀戚,以及一抹浓浓的担忧。
又一次,断断续续的笛音响起,其中,夹杂着无尽的空洞,以及,隐晦的担忧。
风,轻轻地吹着。云,缓缓地飘着。
然,大自然的风轻云淡,却无法令人也风轻云淡,无牵无挂。人,只要活着,就会有牵挂。
就如此时此刻,客房中静静地坐着发呆的楚寻,小院中满怀心事却强撑着吹着短笛苦中作乐的云轻尘,以及书房之中,时不时叹两口气的云沧海和徐鸿。
人,活着,便是为了经历一些,与众不同的,属于自己的酸甜苦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