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州的天灰蒙蒙的,不知是不是要下雪的缘故,恍然已经是立冬后了,与港岛隔着一道海峡的雷州让孙九霄的身体冷了些,心里却是暖暖的。
孙九霄虽然没有通知他们来接机,雷少庭还是举着一个牌子等在机场外,他迎上来想要接住孙九霄手里的行李,发现孙九霄只提着一个手提袋。
“天气不太好。”孙九霄笑了笑,便坐进车里。
“水园?还是舒适逸?还是中医协会?”雷少庭握住方向盘,问道。
“去看谢老。”
孙九霄报出这个地址,倒不意外,待车子启动后才问道,“邵兵怎么样了?”
“还好吧,谢老爷子出面保下了他,调查科调查之后也就不了了之。”雷少庭扁扁嘴,问道,“大哥大,你到底让他调查了什么东西?他竟然连我也不说。”
邵兵自然是查出了些什么,不告知于雷少庭并不是见外,而是真正将他当做自己人,不愿让他做那怀璧之罪的匹夫。
“没什么。”孙九霄摇摇头,“不是不愿说,而是不能说。”
孙九霄实在不想提及更多,索性话锋一转,“最近雷州怎么样?”
“就那样呗。”雷少庭咧咧嘴,“挺太平的,毕竟天狼他们的注意力是摆在你身上,你一走,关阎就跟去了。水园又有神剑小队,天狼怎么敢对水园下手呢?”
孙九霄临行之际,唯一担心的就是关阎暗中投毒水园,没想到关阎紧随而去,不过在遭受周家失利后,即使不用天狼调配,关阎也会会第一时间折返雷州,再与孙九霄一争高下。
“张若水呢?”孙九霄又问道。
“据说,全力投入到水天堂的品牌发展,她身后那班人手里的流动资金基本被笼络了,保守估计过亿。”雷少庭唏嘘不已,“白大哥说,这一个亿要是砸下去,水天堂肯定摇身一变引领主流。”
即使不借助张家门人这个名号,张若水背后还是有许多支持者,筹集亿元资金十分简单,而这笔资金在张若水手中必然能物尽其用。
“看起来,她似乎只想创造自己的商业帝国。”孙九霄托着下巴想了会儿,再不能看到张若水的野心。
以张若水的手腕,成就商业帝国并不困难,所以这不叫野心,反而止步于此更让人在意。
“可能是张老爷子训斥过了,收敛性子了。”雷少庭猜测道,“毕竟,当年她做出那种事情,被驱逐出门,这次回归就给张家带去很大压力了。”
“白清扬呢?”孙九霄突然问道。
是的,调查奥墨而牵连到十年前一桩公案,那三百年内不会解封的秘密档案,孙九霄若猜得不错,便是白清扬背负的灭门惨案。
他怀疑,他不敢证实,因为白清扬一切种种都与周景山口中的五星执行官一般无二。
十年前,白清扬流落海外,被贵人扶持,突然回归,执行奥墨赋予的任务。
看起来是很通顺的逻辑,孙九霄不敢相信,更不敢想象,如果说白清扬将仇恨化作疯狂从而加入了奥墨组织,那么孙九霄、谢婉儿一切种种,便都是他用来复仇,用来完成任务的欺骗。
“白大哥很好啊。”雷少庭不明所以,“最近他一直忙碌中医联盟的事情,连舒适逸的生意都很少打理,不过舒适逸的名号罩在那里,总是不会发生意外的……”
谈话间,已经开到了东南军区附近,停在谢老居住的小院前,孙九霄适才想起自己忘了带手信。
“谢老不会拘于这种小节。”
孙九霄悠悠一笑,呢喃自语,“况且,我给他带来的礼物,最丰厚了。”
想到这里,孙九霄便释然了,大步走进小院,正看到谢老在一颗老松树前的木桩上演练七伤拳法。
“回来了。”
谢老轻轻说着,拳风却不轻,有秋风扫落叶之势,干脆利落中又带着些摧枯拉朽的意味,让人捉摸不透。
“恩。”孙九霄点头,“虽然有些事情还没完成,但总的来说告一段落了。”
孙九霄在港岛还有些事情没有收尾,譬如刘俊风,譬如华太太,譬如周老爷子的余毒,又譬如水笙的顽疾。
但这些事情,并不急促,驱逐天狼才是眼下重中之重,并且孙九霄也很迫切的要搞清楚,隐藏在自己身边的奥墨执行官到底是不是白清扬。
从周景山身上,孙九霄看到了奥墨毁灭性的力量,如果真的是白清扬的话,那么他成功与否都是孙九霄不愿看到的结果。
“怎么查到那件事了?”谢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很是在意。
他打出收功式,散掉气劲,点了点小院正中的石桌示意孙九霄坐下,“这次你惹得麻烦不小。那是一份加密档案,在华夏只有两个人有资格查阅,说是三百年内不会解封,实际上永远不会解封。”
“您知道里面写的是什么?”孙九霄问道。
“知道一些。”谢老点头,“但我不会告诉你的,这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它关系到生死存亡呢?”孙九霄又问道,“关系到你我,关系到雷州,甚至关心到这个世界的生死存亡。”
这倒是将谢老难住了,他低着头想了会儿,还是摇头,“有些事情并不是因为本身是耻辱才被封存,而是因为一旦昭告天下,带来的影响是毁灭性的。”
说到这里,谢老点点头,赞同了这尝试性的说法,“你意识到的毁灭是可以避免的,但此举带来的毁灭,是毋庸置疑的。”
“是不是白清扬!”
孙九霄急不可耐,直白的问道。
问罢了,孙九霄也后悔了,深深吸了口气,“当我没说,我有另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说。”谢老胡须抖擞,刚刚涌现的怒意也消散了。
“港岛周家的动荡,您听说了吧。周家老大服毒自尽,周家老三变成了白痴。”孙九霄简单阐述了前因,道出后果,“现在,周比利身边无人可用,只能将周家老三的生意交给他儿子还有我的一个手下去打理。”
“这么严重……”
谢老是听说了此事,却没想到结局如此惨烈,他抿抿嘴,“不过也是好事,在你手上,这盘生意至少要有秩序。”
谢老两耳不闻天下事,看似辟谷隐居,实际上也关心着华夏每一寸脉络,关心着华夏的发展。
周洪涛手下的六条线路,其中半数是华夏的进出口,却以种种方式,逃避关税,对华夏的经济发展造成了恶劣影响。
现如今孙九霄接下这盘生意,必然会有所改变,至少会赋予其秩序,因为谢老的认知中孙九霄对于钱财并不看重。
“那两个小子加一块儿也玩不转,所以我想跟您借个人。”孙九霄将这份大礼双手奉上。
“你说真的?”
以谢老的胸襟城府,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不免惊慌,“你准备让东南军区掌控这盘生意?”
“是。”孙九霄点头,“我不管其他五条线,单单是向华夏东南运输医疗器材和医疗原料这一条,我必须要严格把控,不能再让赵龙为所欲为了。这一切,也就切断了天狼的经济命脉。”
“晚上我帮你约一下千里,你们谈吧。”谢老听到这里,叹了口气。
他若是再年轻一些必定会投身进去,与孙九霄共同打下东南漕运的秩序,但这已经不是他的时代,年轻一辈各领风骚,英雄迟暮的谢老有心杀贼,却无力回天啊。
“也好。”孙九霄点头。
转身临行之际,谢老又开口叫住了他,“九霄,有些事情的真相,还是埋起来的好,脆弱的现实可能支撑不起淋漓惨痛的真相。”
孙九霄以为谢老是在说白清扬一事,转念一想,却是另有所指。
“您是说张琛?”孙九霄试探性的问道。
“恩。”谢老点头,“他再怎么混账,终究是将门之后。”
谢老知道,今时今日之张琛,即使依仗着天狼,再加上张若水全力相助,也不见得是孙九霄的对手。
但他的恳求并非是求下张琛一命,而是对孙九霄的忠告,所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孙九霄若是想扎根雷州向更广阔的天空发展,必须要留张琛一条生路。
“我懂。”
……
昏暗的房间里,厚厚的窗帘遮挡着本就不强烈的日光,为张若水塑出一个朦胧虚幻的影子。
她摩挲着一张发皱的照片,模糊的脸上似乎是挂这些梦幻美好的神情。
良久,她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他回来了。”
“是的。”
“你的辛苦,总算有了成果。”张若水轻轻笑着。
“是的。”
“一切就要结束了。”张若水依旧笑着。
电话那边,却迟疑了,又是良久,极具磁性的男声才再次响起,“是的,要结束了,想想还有点激动呢。为这一刻我等了太久,你也等了太久,许多人都等了太久。”
“别急。”张若水轻声安慰道,“还差最后一步,那最关键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