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儿觉得自己身都在颤抖。..co自己也说不清是愤怒还是伤心,就是觉得一颗心啪地一声碎了,碎得彻底。她的理智告诉她,李云峰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他和李兰儿是要结婚的了,自己和他,原来什么都不是。
是的,什么都不是,难道不是吗?他们难道互相表白过吗?没有!他们难道彼此确定了关系吗?没有!他们更别说想过结婚和见家长的事了,不是吗?他们在一起,不过就是做着普通朋友之间最普通的事情,读书、学习、干农活、谈理想,仅此而已,这算什么呢?自作多情的总是她,郑星星是,现在李云峰也是,她不过都是自作多情,自作多情罢了!她再也不要被这些男孩子们摆弄来摆弄去,从此她不再相信什么感情,什么心灵的恋人,通通都让它见鬼去吧!
李云峰看着草儿脸上如同风云变幻的神情,心里像裂开了的石块,没有一丝血液的温度,只有沉闷得令他生不如死的痛苦。是的,看着这由他亲手突然砸给她的巨石,将她的心灵砸得血淋淋的,他的心疼得不可遏制,他真想告诉草儿,他的心爱的人,除了她,不会有任何人。可是,他不能,否则一切前功尽弃。他不知道,这让他如此冷酷地面对现实的力量,究竟来自于哪里?
草儿失神地僵立着。她正在内心里撕扯着,一边是愤怒与悲伤的痛苦,一边是不断地试图拉住她不陷入在痛苦的泥泞里的理智。但,她终究在这一刹那失去了理智。她的冷静没有用处,眼泪夺眶而出,身酸软无力,瞬间觉得站也站不住了,她恨不能立刻就躺下。她撑不住了。
“你走。”
草儿泪眼婆娑,但她终究没有像在心里所想的那样冲上去扑打他。只是,她真的不想看见他了,她要他立刻从眼前消失,否则她就要坐倒在地上。她不想让他看到她那个样子。无论因为什么,他都表明了他的态度,不是吗?那么现在轮到她,她来收这个尾,她要保留好自己的尊严,绝不能让他日后取笑了去。
“你走!”
草儿看着低头不动的李云峰,用尽力气地朝他吼:
“你走!快走!”
“我不想看见你!”
她也的确不想被打扰,她只想快点剩下她一个人,好好地静一静。她想转身离开,但她身无力,根本无力跨出一步,哪里有力气骑车回家呢?
李云峰没想到草儿的情感会这么剧烈,他一开始只是担心着会伤害到她,却没想到,会令她如此痛苦,他以为,自己承担痛苦就好了,她伤心几天就好了,却没想到此时此刻,她刚听他说完后该如何回去。她是不会让他送回家去的。他心里后悔着,懊恼着,不该在这个早晨,这个地方,和他的草儿说这样一些比刀子还要凌厉的话。
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李云峰默默地转身离开。他知道,此时此刻,草儿的确需要安静,此时此刻,他的确无法再给她说什么做什么,可是万一她有事怎么办呢?
他突然加快了脚步,他要快点回去让云琴来看着她,这样自己就放心了。他走出校道里的芙蓉树尽头,在大路上猛地跑了起来,他已管不了自己的伤心痛苦了,他只要的是快快到家,让云琴快过来,在旁边等着草儿就好。
草儿听着李云峰的脚步声远去,自己慢慢地扶着旁边的芙蓉树坐了在地上。她顾不了泥土会弄脏她新买的白裙子,什么漂亮、好看,通通都没了意义。她突然觉得世界好像坍塌了,她的眼里一片废墟。直到这会儿,她才回味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她才真的清楚了李云峰要和李兰儿在一起,而和自己再无关系了。
说亲,结婚,多么可笑,但这样的可笑却实实在在地发生着。她的心里一片茫然。她想狠狠地骂李云峰,可是连一句“混蛋”都骂不出来。她本来就不会骂人,也更不会骂李云峰。
尽管刚刚那么愤怒和痛苦,但是,她仍然相信,他这样做,是有苦衷的,他的苦衷,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为了他的那个家罢了。她知道,从小升初到升高中,他都为了这个家放弃了有利于自己前途的重点中学,高考她问过云琴才知道,李云峰在高考时根本就是一边睡觉一边答题,这是坐他后排的李兰儿和云琴说起的。错不了,以李云峰这样认真做事的人,高考这么重要的考试,他怎么可能睡着,不过就是故意的不考好罢了。也因此,她更心疼他,想着如何更好地帮助他,并且想好了以后就是要和他一起,并且想好了今天要好好地告诉他,结果他却抢在了自己前头来让自己死心,无非就是为了他的家为了她草儿不被拖累罢了,冷静下来,她都知道。
她的心里像流过一道冰泉,冰凉彻骨却又清澈,如同她心里升起的悲伤,明明是明媚的夏日,却是清冷得如同百树凋零的冬天,阴云低沉,灰枝满天,只是世界清晰,并不曾蒙尘。但,这有如漫天霜雪的悲伤,还是冻得她瑟瑟发抖。
一切都就此结束了。就算再见面,也是不一样了。更何况,还是不要见的好。草儿知道,无论自己心里如何幻想,事实就是事实,无法改变。她有着天然的冷静,事情无可挽回时,她知道只能选择面对。
可是,这一切,怎么会就这样结束了?她不断地问着自己,但找不到答案。年青的她绝不相信命运的定数,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只有无能的人才相信这样荒谬的宿命论。她不相信,她更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原本以为,李云峰也是和她一样,相信命运掌握在他们自己的手里,只要不妥协,听从自己的内心去追随,去创造,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向生活的苦难屈服,但她没想到,他终究不是她。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她想要战胜命运,他却接受命运。既然如此,便只有分道扬镳了吧。她又去争什么呢?自己的前途和命运可以去争,但他人的情感自己又如何争得到呢?感情,到底是最不可把握的了。
想通透了的草儿,终于能扶着树干,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自行车走去。虽然脚像踩在棉花上,她像醉酒了一样扶着自行车有些东歪西倒的样子,但终于还是稳住了心神,骑上了自行车,缓缓地踩着脚踏板,带着深深的忧伤,离开了这个令她仍然眷恋无比的地方。这两排芙蓉,无论有多美,始终只能留在原地,在她渐行渐远的身后。
云琴按照大哥李云峰的叮嘱跑到校道上时,已是空无一人,只有上午的风和着阳光摇曳着花枝和绿叶的轻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