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抉择(八)
“嗯……嗯?”众人的眼神先是一亮,待看清了出言的人后,脸上的表情却又快速变成了怀疑。
“赵延寿是耶律德光的旧臣,耶律阮得位不正,未必会像耶律德光一样器重他。而幽州将门,也不止是他赵延寿一家独大。”正在出谋划策的宁子明却毫无自觉,继续认真仔细地补充。
“你还是先把自己的事情理清楚了再说吧!”骑军指挥杨光义向来看宁子明不顺眼,第一个站出来,冷眼冷语地提醒。“整天颠三倒四的,居然还顾得上算计别人!”
“呵呵呵……”议事厅里,立刻响起一阵低低的哄笑。除了韩重赟、宁采臣等少数人之外,其余绝对大多数文武,都涅斜着眼睛看着宁子明,一边笑一边摇头。
放眼泽潞节度使帐下,除了刘老大这种最近才投靠者,其余无论文武,有几个不知道宁子明的脑袋被砸漏过?虽然大伙不会真的把他当成傻子,却也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个足智多谋的主儿。在大家伙都束手无策的时候,他一个最不聪明的人忽然跳出来夸夸其谈,不是哗众取宠,又是在干什么?
然而出乎大伙所有人预料,坐在主帅位置上的常思,却丝毫没有觉得宁子明的表现有何可笑。用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桌案,低声沉吟,“嗯……,此言貌似很有道理啊,老夫先前怎么就没想到?”
“啊——”这一下,众文武的笑容,瞬间就僵在了脸上。特别是骑军指挥杨光义,继续站在原地给宁子明挑毛病不是,灰溜溜地逃回原位也不是,两眼僵直地盯着自家靴子尖儿,尴尬得简直无地自容。
“赵延寿的义父赵德钧,当初就死于契丹人之手。耶律德光之所以重用他,也是无奈之举。毕竟韩知古执掌契丹汉儿司多年,门生弟子甚众。如果让韩匡嗣子承父业的话,风险甚大。”又敲了几下桌案,常思继续低声补充。目光深邃且冰冷,却没往众人身上分散丝毫。
韩知古乃是契丹第一任知南枢密院事,也是汉儿司的第一任总知。在幽燕各地的契丹国汉军当中,影响力极大。他的两个儿子,韩匡嗣和韩匡义,也都是文武双全,且为契丹人南侵立下了赫赫功劳。
按照契丹那边的常规,韩知古亡故后,他的职位就该由长子韩匡嗣继承。然而,耶律德光却大力扶植起了一个赵延寿。很显然,是在借助赵延寿之手,削弱韩家在幽燕的影响,以防这些“奴才”势力过大,到头来反倒骑在主人头上。
“细算下来,赵延寿做契丹人的知南枢密院事,也有十几年了。在军中的门生弟子数量,已经不比当年的韩知古少。”常思的女婿,侍卫亲军副指挥使韩重赟素来有举一反三之能,快速上前几步,用身体挡住杨光义,大声补充。
这句话,如同半夜时的火把一般,瞬间照亮了其他所有人的眼睛。大伙立刻接过话头,七嘴八舌地议论道,“的确,赵延寿在契丹人的南枢密院经营这么多年了,耶律阮未必就放心他。如今他又兵败辱国,实力大损,正好找个由头把他换掉。”
“嗯,原来是用赵延寿制衡韩家,如今,又该用别人制衡赵延寿了!”
“嗨,咱们常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契丹人眼里,赵延寿和韩知古父子,又何尝不是异类?真不知道他们图个什么!”
“……”
一片喧嚣的议论声中,杨光义悄悄地挪动脚步,借着韩重赟身体的遮挡,逃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待擦去了脸上的油汗之后,再看宁子明,则愈发觉得此人面目可憎。居然傻头傻脑,就把自己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给推进了阴沟里头。
步军指挥使刘庆义平素与杨光义私交甚笃,见他老是拿小刀子般的目光朝宁子明身上剜,忍不住笑了笑,大声说道:“那韩匡嗣、韩匡义兄弟两个,当然巴不得取赵延寿而代之。但问题是,咱们的人,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把赵延寿的把柄及大笔的钱财,塞到韩氏兄弟之手?毕竟,他们兄弟两个与赵延寿之间的争斗,只能算作内争。而我等对他们兄弟来说,却是如假包换的外敌!”
“嘶——!”话音落下,周围热闹的议论声立刻为之一冷。众文武迅速闭上嘴巴,将目光转向宁子明,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把柄不用送,只要在幽州那边散布出去,韩氏兄弟如果有心,自然会去拿!”宁子明居然丝毫不觉为难,微微一笑,大声说道。“至于钱财,韩家兄弟,难道光靠契丹人发给的俸禄活着么?”
“呃!”众人被问得满脸惊诧,随即,一个个摇头苦笑。
谁说宁子明被打傻了,如果傻子都像他一样聪明,大伙恐怕全都连傻子都不如。
自汉代以来,廉洁奉公,就是为官者最基本的节操。但官员们家中应酬多,开销大,无论朝廷给多高的俸禄,都肯定不够花。如果不收受贿赂的话,唯一的生财办法,便是插手各项贸易经营。
而中原自古又重农轻商,官员们自己和嫡亲家人,肯定不能出面去做生意。所以各种变通手段,就应运而生。比如幕后股东,他人代持,隐名出资,同乡互助之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在场众人,凡事为官时间超过五年者,有不少都精通此道。想那幽州韩氏那么大一个家族,恐怕在当地更是产业无数,只是表面上,谁也看不出来哪些商号店铺姓韩而已。
待弄清楚了此节,再想送钱给韩家,立刻就变得无比之简单。只要常思所派出商队能跟韩家的店铺接上线,双方搭起伙来做生意。这边赔得越多,那边自然就赚得越厉害。神不知,鬼不觉,就能让韩家兄弟凭空发一笔横财。
“即便咱们不主动送钱给韩家,找些弟兄打着韩家哥俩地名义,给契丹贵胄送礼,后者也不可能把礼物拒之门外。”见宁子明今天的风头已经出得足够多,新任司库参军宁采臣怕他木秀于林,笑着上前几步,大声补充。“而收下礼物之后,又有谁会核实,此物到底是不是韩家兄弟所送?”
注:思路不是很通畅,所以写得短些。明天努力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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