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你爹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朱清眉头紧皱,脸上满是担心的神色。
“不是,我爹说话了,说有急事,有急事啊!”胡有理气喘吁吁的,脸上的欣喜大于惊讶。
就这样,会也算是开完了,一众人等又跟着胡有理,来到胡言的屋子里。
“师弟啊,老蔫儿……老蔫儿呢。”胡言平躺在床榻上,身子还在不断地颤抖。深陷眼窝里,二目混沌而无神。嘴巴下那片乱糟糟的花白胡子,也都黏在了一起,随着嘴巴的开合,也似毫无半点生气。方延见到此时的胡言,已然没了之前在云来客栈时的霸气,决绝之色。说起话来也是气咽声丝,行将就木的感觉。但听了胡言的话,他好像很着急要见黄老蔫儿?
“师兄,师兄……别着急,我是朱清啊!你已经在布衣门了,咱以后哪里都不去了。你看这是师弟,你认出来了没?还有……黄师兄已经……”朱清见到胡言这副惨状,也是满脸的悲痛之色。说到黄老蔫儿的时候,已是泪眼婆娑,张口又止。
胡言听了朱清的话,变得更加激动,他强打起精神,挣扎着想要起来。没办法,众人又七手八脚地把胡言扶起半个身子,叫他半躺在床头。“老蔫儿……没了……没了吗?”胡言说到此,呼吸变得更加急促起来,浑浊的眼珠不住地转动,好像是在努力回忆出事之前的那一幕。顷刻间眼内噙满泪水,声音变得更加颤抖:“他真走了吗?他曾跟我说过,他……咳咳……他有个后人在莽牛镇上……咳咳咳……”
就是这样,胡言断断续续地说出了黄老蔫儿生前的遗嘱。方延就在胡言旁边,他一听原来是这样啊。
黄老蔫儿还有个后人叫黄崇若,就住在莽牛镇。他之前跟胡言交代:若是他不在了,就叫方延去找到黄崇若,她要愿意离开的话,就将其带回云来客栈讨个活计做,他知道方延他爹方本善那人心底很好,而老板娘张雅香也是刀子嘴,豆腐心,所以他想客栈那边也不会拒绝的。这样的话,黄崇若也算有个好的落脚地了,大家互相间也能有个照应,他也就放心了。
胡言说到此已是上下不接下气,累得不行了,脸也被憋得通红,两只眼睛睁得越来越大。不过,看他的个性,不把肚子里的话讲完,他是不会罢休的。大家也没办法,只能叫他慢慢讲,一颗颗紧张的心还得继续悬着。
“师兄被冤枉了这么多年,他都不信任布衣门的人了。临终嘱咐我,千万不要回布衣,他到临死前还是分不清谁好谁坏,在他心里只有方延,他最放心……”胡言又接着说了几句,而且毫无头绪可言,最后终又混混睡去,面色也变得好看了些。大家见他休息了,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他这几句话说完,屋内所有人,除了方延之外,俱都满面通红。方延看此,心说老蔫儿是很信任我,这没错,我也很感动。但是不能叫大家面子上过不去啊。这样太不好了:“老蔫儿生前胆子就很小的,又遇见这么多事,他肯定是被吓糊涂了,分不清好坏人,这也是难免的,我现在就去把他那个后人找回来……”
“臭小子!行了,别说宽心话了,这些都是师兄的心里话,我们还得遵照遗言办事的。放心吧,我们没那么小心眼儿,哎,师兄在日确实受了门内弟子颇多冷遇跟嘲讽,怪我们了。”朱清说完,假意陪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老蔫儿说的也对,如今布衣举步维艰,与其在这里跟我们吃苦受累,倒不如先将黄崇若托付给,云来客栈的方老板照顾。等以后布衣强大了,咱们再将其迎接回来,那时候咱们再好好对待人家,以慰师兄的在天之灵就好了。你说呢,师兄?”张存光此人看人看事都有独到之处,他见朱清还是一脸闷闷不乐,才出此言安慰道。
“也对!我想通了。呵呵,好了好了,胡师兄病情好转,大家也该开心才是。都去忙吧,去忙吧。”朱清一听张存光的话,眉头轻展,好像真是想开了,手抚着方延的小脑袋,投之以询问的目光。
“嘿嘿,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明天我就去到莽牛镇,把人给接过来,先叫大家看看,别到时候再说我没尽到责任!”方延见朱清脸上笑意盈盈,也总算放下心来。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而且说得是轻而易举的简单。
谁知此话说完,屋子内一片笑声。后来方延问了朱清才知道,原来莽牛镇在青篱,汤渊跟御勇的交汇地带,离布衣门足足有一千多里路呢。方延听完立马扑倒在地,朱斑在方延背后偷笑不止……
暮烟乍浓,繁星还隐,朱清的屋子内却已亮起了灯光。
“孩子,你的伤真没什么大碍了吧?”朱清一脸关切地看着方延,还是有点不放心。手里还在不停地给方延收拾着包裹,里面都是些吃穿用资。
看来朱清也有很细心的一面,他将包裹里的东西,收拾地很整齐,一边收拾,一边还在嘴里念叨着,生怕再忘记带什么东西。
“叔,我真没事了。并且,我也不需要这么多盘缠,用不了那么多。”方延见朱清一个劲地往方延包裹塞银子,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张小脸上也堆起笑容,他确实很久都没这么开心过了。
现在的这种情形,方延长这么大,似乎还是第一次遇到。那种感觉,就像是居家的父母在给即将离开家,去外面漂泊的游子准备行李一样。此情此景,方延不但只是看在眼里,心中也顿时生出阵阵暖意。眼角也逐渐湿润起来。
“爹,我跟小猴子一起去吧,路上也能有个照应。这么远的路,天也这么冷了,就他自己这么一个小孩子,实在叫人不放心啊?”朱斑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生怕朱清再反对,所以就罗列出一大堆理由。
“再加上你,就两个小孩子了,爹更不放心了,呵呵。”朱清将收拾好的包裹放在床头,顺势抬眼看了一下朱斑,并没生气。
紧接着,朱清转过身子正对着朱斑说道:“斑儿啊,你就在家好好修习功法,什么事都有我们大人呢。小猴……不对,方延这是先去探路的,我跟你张师叔处理完布衣事以后,也会赶去的。你得在布衣好好看着门户,布衣现在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了,不能再出什么事了,明白吧?”
朱清肯定是不同意朱斑出去的。但是不能直接拒绝啊,所以也说了一大堆的理由,算是婉拒成功吧。他话外的意思,朱斑以后很可能会是布衣的掌门,怎么可以擅离职守呢。
朱斑一听这个,也就没别的理由可说了。垂头丧气地躲到方延身后,一脸的闷闷不乐。
方延听完父子俩的对话,咧开小嘴,嘿嘿一笑,呲出两排整齐的小银牙:“是啊,小面条以后迟早会变成大油条的,别那么急嘛。我这也是去打打前站,路途遥远浑不怕,心中大道便是家。哈哈……哎呦……扑通!”方延话还没说完,就觉得脚下灵气游动,知道肯定是朱斑又使坏了,但还是没躲利索。就见朱斑一条腿跟毒蛇一样倏地缠在其脚踝上,使劲向后一拽。方延又摔了个狗啃屎,手还碰到了桌子很多的散碎银子“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两个臭小子!别闹了,真叫人不得安生……嘿嘿。”朱清说完,本来是要生气的,但他瞅见方延摔倒的姿势,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整整一个晚上,一个大人躺在床上,一边一个娃娃,各自都搂着他的一个胳膊。他们两个,一会儿问问这个,一会儿又问问那个,朱清几乎有问必答。要说他这一晚上啊,几乎都没怎么合眼。其实就算是现在叫他睡,他也睡不着。毕竟方延明天就要离开了,这之前大家相处了很多长时间了,而且布衣很多事,要是没有方延,还真办不成。所以方延的离开,对朱清来说很是不舍。
早上起来,方延草草地吃了几口饭,起身正准备离开。这时,张存光进到屋子里来,见方延都准备好了,正准备要走呢。便毫不犹豫地将蛮犀酒袋给了他:“把这个带上吧,我留着也没用了。这也是布衣门的一点心意,把你那个破水袋换了吧,呵呵。”
“谢谢叔叔,这我听说是宝贝来的吧?是不是太珍贵了……”方延接过酒袋,通体灰不溜秋的,边上一个凸痕很是显眼。拿在手里,也飘轻飘轻的,质地异常的柔软,表面布满了奇怪的花纹。看起来还不如自己那个酒袋结实呢。方延心里很纳闷,就这怎么会是宝贝呢。不过,听朱叔叔说过,这还是御勇州视之为珍宝的东西呢。但是嘴上可是不能这么说的,人家这是忍痛割爱送给自己的啊,怎么能嫌弃呢。
“对了,这还有个什么口诀来的,其实狗屁不是的,一点用都不管,还经常灌我满口酒气,算了我还是不给你试了。把口诀告诉你就行了。”张存光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不献丑了,就没给方延演示怎么用。
“口诀?这是法器吗?还有口诀……”方延听了张存光的介绍,眉头蹙起,很是好奇地仔细翻看着酒袋,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个酒袋而已啊。
“口诀是……对了,是这样的:天地有大智,万物我为尊,哎啦呦……然后你就对着酒袋使劲吹口气就行啦……不过后果我就不管了啊,听说这可以救命,但是我试过很多次,都是他妈灌我一肚子酒气!”张存光说完,脸都成了大红布一样,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在玩过家家一样。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什么什么?哎啦呦?对着吹气就能救命……”方延见张存光一脸的羞愧,好像自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很是好奇,心说先收下,口诀反正我已经记住了,以后有功夫再慢慢研究吧。
就这样,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聊了很久,这才恋恋不舍地将方延送出布衣大门。
方延离开布衣,一直向东走去。尽管烈日当空,但此时已是深冬节气,这样的天气在华州来说,还是异常寒冷的。地层都被冻得开裂,时不时还有几道很深的冻纹深沟,将方延绊个趔趄。远处的片片树林俱都银装素裹,静静矗立着,看上去是别样的美观。偶尔,还会有几只巨大的雪雁,鸣叫着结伴飞过碧蓝的天际,丰厚羽毛上的冰凌也被甩落空中,瞬间留下几道优美的弧线。
中午时分,方延停下了脚步,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丝毫未觉得有任何冷意。他放眼向四周看了看,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好像是一片荒野啊。比布衣门前面那片还要大上好几倍呢,这要不加紧脚步,估计晚上得露宿荒野,还是别歇了,继续走吧。想到这里,他低头又抹了一把汗水,正要迈步……
“前面的孩子,快躲开,不要命了!”一个极为尖细的声音,从方延左前方的不远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