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豪宫内灯火如豆,黯淡昏黄。
土床上不但只枯骸似的西门里,旁边还多了满身血污的赤眉道人。
一个血流已干,形似枯木,不成人样;一个肢体臃肿,体如黑囊,没了人形。
土床边,一个孩子正满脸焦急地呼喊着,随着声音的起伏,那双小手儿也不住颤抖,手心里拖着一朵业已枯萎的赤色枫花。
那正是方延!是的,他还活着,而且毫发无损。
“老道长!醒醒呀……老道长……西门庄主?西门……“
“吱吱吱—吱吱……”
“小包子!不要叫了,你快想想办法,你怎么又吃上了,还吃,还吃!!嘣嘣……”方延呼喊多时,见土床上两个人毫无反应,跟死尸没什么两样,扭头瞧见正在大口吃着豪土的嗜土兽,气就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对着其屁股急蹬了几下。
“吱吱吱……”没想到嗜土兽非但没有生气,竟虚眯起小眼儿,很是享受地叫了几声,铁棒尾摇得更欢了。
方延踢完,见嗜土兽那副德行气得又是一跺脚。
哎,我真是气糊涂了!这小子甲厚皮糙不怕踢屁股,也不怕踢脑袋,就怕咯吱!!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其实,方延在跟嗜土兽相处的这几天,已经了解了其习性:脸皮够厚,吃土没够。心地挺好,就不洗澡!
并且此类异兽,地下行走如平地,水下功夫甚了得,一身皮甲不怕揍,妖火拿他也没撤。
但就有一个缺点,胆小如鼠!其实比鼠怪胆子还小得多。
如果要是他胆子大点,他就不会躲在草丛里眼看着赤眉被那群鼠怪追得跳崖了。
如果他要用自己的三根血木刃,跟鼠怪拼命搏斗,说不定赤眉还能平安无事,绝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想到这,方延将赤色枫花小心翼翼的揣到怀中,悄悄走到嗜土兽身边,蹲下身子,装出一脸的狰狞,正欲伸手去咯吱嗜土兽。
没想到他刚伸手半根手指头,嗜土兽便哧溜一下,蹿出三丈远。
“吱—吱吱!”嗜土兽一脸的委屈,摇着锥子似的小脑袋,有点不高兴了,随后又对方延叫了数声。
方延无奈地拿出酒袋说到:“你个胆小鬼!都是你把事情搞成这样。我拼死拼活把枫花弄到手了,老家伙也跳崖了。你眼看着他被鼠怪逼下崖口,也不帮一下他,你真是个废物!”
嗜土兽见方延真的生气,急忙胡乱吞咽了几大口豪土,咀嚼着说到:“哎呀,老大!你实不知情,不要迁怒于我呀。那鼠怪狡猾至极,尤其是那鼠怪头目,已是开灵期颠境的修为了,其口中赤练妖火很是厉害!我这个刚刚修至开灵初境的土包子有什么办法呢?”
嗜土兽见方延听得很认真,便停下了口中的活计,仔细讲起了经过。
原来,就在方延爬上火枫树摘取赤色枫花之时,嗜土兽在草丛中的一个洞穴内遇到了狐晴枫。
其实,就在狐晴枫逃离了赤眉的逮捕,回头望向赤眉的同时,他已经用通灵之约跟嗜土兽传递了自己的想法。
西门里他是肯定不会救的,但他知道方延心地善良,肯定会跟赤眉同去火枫山采摘枫花,而嗜土兽也肯定要跟去的,所以他便告诉了嗜土兽一条通往火枫山的密道。
密道的出口刚好在火枫谷边,而谷壁北侧崖头的位置就有一颗火枫树王,已矗立万年,风雨不倒!
这也就是为什么,嗜土兽能轻而易举穿透火枫山体内部,达到火枫谷边的原因。
只是这些方延跟赤眉道人是不知道的。这也就难怪他们两个人在当时,还不约而同地怀疑起嗜土兽来。
而嗜土兽居然无视火枫山地基的坚硬,能钻入谷内,爬上崖头!
这些众鼠怪自然更是不知道了。他们以为火枫谷崖口坚硬异常,嗜土兽肯定逃不出去的。
但是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既然逃不出去,那么嗜土兽是怎么进来的呢?
所以说,兽之所以为兽,是因为他们不通因果,跟人族大众在思想上是有很大差距的。
“晴枫!你遇到晴枫了?那他现在去了何处?”方延听完,两眼一亮,心内的闷气早已不知所踪。
“他那家伙,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执拗的很!他说他在跟赤眉缠斗时,身受多处伤,真元受损,灵气大亏!又将将逃过一众鼠怪的追击,最需要找个安稳的地方恢复元气,所以…就没跟过来,这你就不要怪他了。总之…他是不想看见西门里这个老家伙……”
但嗜土兽说话时,有点吞吞吐吐,这在方延看来其中似乎还隐藏着更多秘密以待探询。
“嗯……嗯?是不是他叫你……叫你不要去救赤眉的?他是故意的吧?”方延边听,边转动着自己的小眼睛儿,仔细分析起来。
“错错错!你们人类呀,就爱胡乱琢磨。我们有那么心机叵测?我们的心思是纯洁滴,是爱憎分明滴!”嗜土兽听完方延的猜测,一脸的不屑跟鄙夷。
随后他又补充道:“晴枫兄有伤在身,而我跟那大头鼠怪的修为差着两层境界呢,就算我们两个联手,跟他拼了命也没有半点胜算。何况人家手下还有二当家,还有个草包军师……”
“饭桶!一到这时候,你就找理由!你背上的三把刀子,不是切土很利索的嘛!你就把那几个大红耗子,当成胡萝卜,咔咔咔,都给切开晾着,不就行了?”方延听完嗜土兽的解释,还是有点生气,他总觉得嗜土兽是在敷衍了事,不是真心想帮他。
“哎呦,我的祖宗啊。你懂个屁……不是,我是说……老大啊,你聪明伶俐自不必说,但涉世尚浅,对于修仙悟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三……我还是简要点说吧……”
嗜土兽被方延的胡搅蛮缠气得身子晃了三晃,好悬没翻了个跟头,但最终还是稳住了稳上涌的气血,佯装起淡然来。
“在这凌蒙大陆,天地人三界中,皆被五行之力所禁锢。我五行属土,身修土石之气,当然必是嗜土如命,缺其不能得活。刚才载着你们两个从火枫山回来,我浑身真气已用尽,自然是要吃些豪土来恢复真气,这个你不能怪我。”
“还有,我背上的血木刃,乃木叶血气所化,专克土石,自然是切土利落,但是要对付那赤练妖火,那等于自取其辱!还没等我出招儿,人家那妖火就把我的血木刃燃成灰烬了……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再说了,我跟晴枫兄聊完,刚出洞穴,便看见一个身影跳下了崖头,已是来不及了,我又顺着原路下到谷底,结果发现你正把他拖出深潭……”
嗜土兽说完,看了看依坐在土床边的方延,神情低落,眼内还噙满了泪花,也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便又急忙爬过去安慰起方延。
“老大,不要伤心了。你们人界有句俗话说的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嘛。况且我们也尽了全力啦,事到如今错过了时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难道真没救了吗?”方延善心不死,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
“这……你想开点,打个比方说吧,这个……这个呢,这就好比去驿站找车夫,你去得太晚了,人家的车已经被别人叫走了,那就只能……只能等下一辆车啦,是不是?谁叫咱错过了时辰呢。”嗜土兽也是搜肠刮肚,想了这么几句,他实在想不起什么安慰人的话来了。
“还有下一辆车!?这就是说,他们还有救?快说,快说,是什么车?”方延听嗜土兽这么一说,猛得从地上跳起来,眉眼舒展,大声问到。
嗜土兽撇着嘴吧,眼珠转了转,紧接着小眼一瞪:“什么车……灵车呗!!反正他们都死翘翘了,就差灵车了呀!”
“嘣—嘣—嘣”方延听完,心里哪个气呀!抬起脚来,照着嗜土兽的屁股又是三下擂鼓般地狂踢!!!
这个嗜土兽真是个活宝!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开玩笑。
“呀呀呀,这几下子踢得还真是舒服,这几日正好火气大的很,拉便便都困难,老大再来几下吧。朝这边来几下,来来来……”
嗜土兽迅速地转了一下身子,将另一边对着方延,还一个劲儿的摇着尾巴。方延看了真是欲哭无泪,紧握着拳头,抬了几下脚,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滚蛋!没功夫搭理你!!”方延说完,拿开耳边的蛮犀酒袋,恶狠狠地看了看似乎无动于衷,仍在继续摇着尾巴的嗜土兽,随后便跪趴在土床边,直勾勾地看着两具形态各异的躯体,显得很是无奈,直至眼角泪花噙出眶外。
看着方延暗自抹泪的可怜样,嗜土兽也没了刚才挨踢的兴致,乖乖趴至方延身边,耷拉下尾巴,将头埋进土内,形似假寐。
不知已过了多久,整个土豪宫内仿若无人,静寂无声。
方延拖着疲惫的身躯,眼睛始终盯着眼前两具躯体,他多么希望赤眉道人能忽然动一下,哪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也行……
看着看着,方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酸麻,他伸手摸了摸脖颈后那条被枫刺弄伤的伤口,似乎已经结了痂,便没再去管,将头紧紧贴在酒袋上,两眼开始发沉。
“要我说呀,还是不要等了。都快过去两个时辰了,天也快亮啦,肯定救不活啦。”
“除非凌蒙界三大神医来……除非个屁!他们来了也不行了。”
“行了,别看啦……你看西门里这老家伙,都成一堆干柴了;你再看看这个牛鼻子,比之前胖了好几大圈儿了,皮肤黑亮,坚如磐石,里面全是紫黑色的凝血。这怎么可能救活呢?”
“老大?你在听吗…你睡着了?”
“真是的,枉费我们这么多真气,好不容易抢到枫花,时辰又错过了!”
“都愿那群该死的鼠怪,等哪天我要遇到他们,你…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一下他们!我…我将他们扒皮抽筋,我将他们切成小块烤着吃……”
这个嗜土兽话唠的毛病始终改不了,他好似已经恢复了精气神,嘴巴开始嘚嘚嘚嘚个没完没了。
而方延好像真是睡着了。双眸紧闭,跪爬在土床边,枕在蛮犀酒袋上,悄悄然已如梦……
“哎呀呀,你还真是睡着了!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你们人界不是常说人命关天嘛,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睡觉…那个牛鼻子临死前不是说到凝血散了嘛!咱们自己配制一下凝血散,先给这个老家伙吃了,试试看呗。说不定…算了,算了,这肯定不行,我还是出去透透气吧。这里也太憋闷了,守着两个死尸睡觉,太……”
嗜土兽见方延真睡着了,便想找个借口溜掉,可还没等他说完,便见方延猛得从土床跳起来,转回身奔向了洞穴的边角处。
并且在转身的同时,还在嗜土兽背上重重踩了一脚,发出“嘣”的一声。
“哎哟哟!你轻点呀!原来你在装睡,你这是故意报复我……”嗜土兽刚爬起的身子,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方延一脚又压进了土里。
“你这是干什么?要给他们准备办丧事吗?”嗜土兽见方延抱着一堆破烂不堪的衣物,又跑回土床边,一脸的不解。
“切!什么丧事!我刚才在睡梦中,忽得福至心灵想到一个好办法!”方延一扫之前的昏睡状,变得兴高采烈,眉解颜舒。
“什么办法!你…你真想到办法了?”嗜土兽一听也来了兴趣,尾巴又开始摇动起来。
“我自己配药!我自己!!配方我听老道长说过,你快边上呆着去,别碍事!”方延说完这话,连看都没看嗜土兽一眼,便急忙翻腾起之前从赤眉身上脱下来的衣物来。
“嗬!你真不要那脸…是我刚才说的,不如我们自己配制一下凝血散,给西门老家伙吃了试试的,你怎么说是你自己想到的呢?”嗜土兽方延说完,肚子气得鼓鼓的,就连两只黑豆眼儿也鼓出了眶外。
“你说的?那怎么不可能!我刚才好像是睡着了,是我在梦中突然想到的吧?”方延听完眉头一拧,翻眼皮想了一下,还是说得煞有介事。
“好好好,行行行!我就不跟你计较这些了,你厉害你厉害!那你怎么配凝血散?”嗜土兽说着,撅起尖尖的小嘴,等待方延的回答。
方延并没接嗜土兽的话,而是不停地在那堆发着异味的衣物里翻找着。
“寒沙蛇胆、剑兰花…汁液、赤色枫花……我一定要配制成凝血散,一定要将两个人全救活!!”方延一边找,一边在嘴里不停念叨着。
“娃娃,真是个娃娃!!疯子,真是个疯子…”嗜土兽听了方延的念叨,又乖乖地将头尾埋入了地下。
“啊!这……”方延一声怪叫,惊得嗜土兽一个机灵。
一只硕大的怪物已出现在他们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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