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虚空一掌,送出一道掌风,因为菁菁站得近,掌风居然后发先至,气浪掀得牛三摔了一个跟头,只是一个擦身,张守宫吐出的长舌居然扑了个空,舌头狠狠撞在牛三背后的一块青色巨石上,那块三百余斤的巨石居然轰隆一声巨响,炸成四分五裂。
牛三还未喊一声“还好”,那条长舌也不收回口中,向米通飞来的方向,横向平抽过去。
米通刚要默念定风珠的符咒,那如一根钢棍铁棒的长舌瞬间就到面前,米通本能的一偏头,长舌硬生生的抽在米通后背。
一击之下,米通灵台一黑,滚入草丛,居然没有了声响。
张守宫想要依法施为,以长舌卷起米通,却不料此时菁菁等三妖一起抢出,将米通抢入己方阵中。张守宫见米通已经是半个死人,也没有得了便宜卖乖,好整以暇的看着惊慌失措的众妖。
菁菁拥着米通的身体,将其平直的放在一块干草地,只见米通脸如金纸,背部衣服和血迹混杂在一起,伤可见骨。
骤然目睹米通重伤,米乔泪如雨下,她深知父亲是因为顾忌自己,不敢使用摄魂珠,才会被张守宫所伤,让父亲替自己受罪,自己更是不忍。可脖颈被张守宫所制,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发出呜咽的哭声,倒为米通受伤平添了几分悲壮。
泪珠滴在张守宫的手臂上,张守宫不怒反笑道:“米通老鬼,好好看看你家的女儿,俺看她梨花带泪,让俺倒是好生不忍,对你倒是甚有孝心。你真心为了摄魂珠和定风珠,害了自己亲生骨肉的性命么?”
众妖一边警戒的看着张守宫的动静,一边观察着米通的伤势。
张守宫见着自己占了上风,越发的得意忘形,见着几个过去瞧不起自己的故人,恨不能将这些年遭逢的奇遇一一道来,正所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还不待别人问起,张守宫就自顾自说道:“你们是不是奇怪,当年在燕山上谁拿正眼瞧过俺,都觉得俺是一个拈花惹草、功力低微的蜥蜴精,可是俺却告诉你们,今时不同往日了,俺那日被你们逐出山去,一路往东去到五国城左近,拜入虎力大仙门下。这十几年来,俺每日都在白山黑水中勤加修炼,端的是日练筋骨皮肉,夜练血脉内丹,虎力大仙见我勤勉,时常见赐丹丸仙药,俺方能功力大增。就是这次也是虎力大仙观察星辰变化,遣俺来打探消息,想不到却有这般机缘。”
众妖都是一愣,五国城大家自然是听说过的,那已经远离契丹境内,燕山往东北还有数千里路程,在白山黑水间居住着一群蛮夷部落,唤作女真,契丹皇帝也时常派遣官吏兵丁去那里着女真各部落捕捉海东青、采取东珠作为贡品。至于这虎力大仙却非真正的神仙,却是一只修炼成精的剑齿虎,手下更有一般山精妖怪,因为虎力大仙法力高强,占山为王,自封虎力大仙。
毛书生小声道:“菁菁,你倒是拿个注意,俺的愚见,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俺们不如撤了吧,俺们几个这一身的修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英老儿也附和道:“是啊,那虎力大仙不是善与之辈,安知他没有后手强援,再拖下去却不是米老鬼一人了。”
菁菁咬着银牙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跑了,奴家和夫君百年前在蒙当山群妖大会上见过这虎力大仙,也是一方枭雄,早有扩张版图,收纳燕山之意。这张守宫不过是虎力大仙面前为虎作伥的一条走狗,我们就这样被吓跑了,岂不是让虎力大仙轻看我等。自我夫君死后,燕山妖界群龙无首,如今后虎力大仙率众来攻.....又指望哪个能领导众弟兄姐妹抗争?”
正在众妖犹疑间,瘫坐在一边的牛三却爬了起来,对着张守宫道:“你却莫要装腔作势,依我看,你若真的有能力对付了菁菁姐姐等人早已经出手了,你却何必浪费时间在此处虚言恫吓。我看你压根就是程咬金,只有前面三板斧厉害,别被我说着了啊,你该不会是是服用了什么类固醇啊、兴奋剂、万艾可等类似药物提升功力吧,拜托大哥,你知道吗?那玩意吃多了伤身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啊?你就不怕国际田联抓你去验尿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开始众妖被张守宫一招就将千年功力的米通打成重伤这一幕给惊骇了,要知道米通原本就是燕山上功力修为仅次于玉虚的二号人物。而张守宫在众妖的印象中不过就是个刚刚修炼三百年,天生能幻化的小妖,要说他投入虎力大仙门下,短短十几年光阴勤加修炼就能有这般功力,却是匪夷所思。除非.......
“糟糕!”张守宫心中暗叫不好,看着牛三的眼神充满了怨毒。
正如牛三所料,就算张守宫十几年来再怎么刻苦修炼,要想一招就重伤米通却是万万不可能的,当他接到虎力大仙要他去刺探燕山情报时,他几乎以为虎力大仙是要自己去送死,趴在地上苦苦哀求。
虎力大仙却说无妨,临行时给了他一枚紫元丹,据说乃是仙界太白金星所练,虎力大仙多年来一共只求得三枚。此丹药服下后能在一个时辰内将功力修为提升数倍。活脱脱一个仙界的“兴奋剂”。从张守宫现身到如今僵持大半个时辰都要过去了,本要强抢,又忌惮米通手里的摄魂和定风二珠,进可攻,退可守。你说让张守宫如何不急,偏偏他不能露出任何异样,拿虎力大仙的威名来压迫众妖,希望让众妖就范。
若说牛三是怎么看破的,无非是察言观色耳,这就好比公司的运作,若自己这个公司足够有实力,要拿下一个项目,就直接拿钱砸,用实力说话。若自己这个公司没有实力拿下这个项目,那就和客户谈公司历史、讲公司传谈,讲公司老板的创业过程,给客户看propsal,做ppt,前台美女公关,甚至还要晚上安排点小节目。
张守宫错就错在说太多,追忆了太多,总想掩盖什么,让牛三闻出了一点外强中干的味道。
见群妖重新振作精神,张守宫越来越觉得时间紧迫。
张守宫索性不去回答,手上用劲,捏着米乔的手又紧了紧,反手朝米乔的腹部一拍,一颗如米粒色大小的内丹从米乔嘴巴中吐出,而米乔吐出内丹后,米乔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了一只小小的竹鼠。
张守宫交道:”米老鬼,你死了没有,没死就爬来看看你女儿,这颗内丹俺却是谢谢她了,又能助长百年功力。”说完竟然直接吞食了米乔的内丹。
此时米通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吐出一口黑血,悠悠醒转过来。
菁菁立即上前询问,米通惨笑道:“菁菁,你能遵守道义始终不抛弃老朽父女,俺心中感激。”
菁菁道:“这却是哪里话,你与奴家夫君多年好友,就是米乔奴家也把他当作亲生女儿一般看她长大,过往种种误会,已然冰释,端木月杀夫之仇,来日方长,倒是米乔被人吞食内丹,打回原形,却是我对不住你,若不是我来寻你晦气,何至于让张守宫有可乘之机?”
米通眼光越过菁菁,以仅有两人可闻的声音道:“恐怕燕山群妖的未来要着落在此人身上了,青帝之后,焉能有犬子?”
见菁菁没有答话,米通从怀中取出已经染血的定风珠交给菁菁,并教授了符咒,随后米通招呼道:“咳,牛三,上前来,俺有话说?”
牛三走过来道:“员外,有何吩咐?”
米通道:“员外一词,再莫提起,老夫嘱托你一事,你可愿意?”
牛三见米通救女情切,不忍拒绝,点头答应道:“愿意。”
“好,此战之后,你好生看顾米乔,待你长了本事,由你亲自护送她至苏州韦家,你可愿意?”
“员外放心,必不负你所托。”牛三满口应承下来。
米通听完,在牛三的搀扶下站起,随后摆脱了牛三的双手一步一步的向张守宫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吐出一口血,染红了胸前的衣裳,眼神中的决绝让张守宫不寒而栗。
“米老鬼,你站住,你真的一点不顾忌你女儿的性命吗?”张守宫色厉内荏的叫道。
米通哈哈大笑起来,他经张守宫重创,已经感觉到生命在慢慢耗尽,唯一希望就是在死前救回女儿。
米通提气道:“女儿,若是你能听得见,还记得你襁褓时候不愿喝奶做的傻事吗?”
是啊,那是属于米通和米乔的共同回忆,那是每次米通酒后爱向爱女展示的伤疤,那时候米乔也是一只小小的竹鼠,为了抗拒奶水,经常咬伤米乔的食指逃跑。
米乔露出尖牙,狠狠咬在张守宫食指,咬下一大片血肉,张守宫负痛张开手掌。
米乔这只机灵的小竹鼠迅速逃离,钻入牛三的袖中。见到此情此景,来不及揩拭迎风飘起的眼泪,心内感慨:“女儿,这是为父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随即,米通大喝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众妖会意,菁菁腋下携着牛三,众妖化作三股长虹远去。张守宫欲要追赶,却被米通拦住去路,米通散尽全身功力,催动摄魂珠,一时间光芒大炽,无数孤魂从摄魂珠中窜出,无数双手臂层层叠叠,遮蔽了青天白日。
大概御风飞行了半个时辰左右,菁菁就带着众妖降下了云头,毕竟他们是修炼尚浅的妖精,不是那可以整日吃喝拉撒睡都在天上的神仙,需要休整以后再重新出发。
甫一落地,牛三就被摔了个趔趄,脑袋磕在黄土堆上,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但就是这样,他起身第一反应还是看看自己袖中的米乔有没有事。
就是这样细微的动作落入菁菁眼中,倒是分外觉得牛三有情有义。
小竹鼠米乔耷拉着脑袋,翘首向来时的方向张望,却也看不到父亲的身影,突然一声巨响传来,大地也跟着上下颠簸震颤不止,持续了一刻钟的时间,才重归平静。
毛书生和英老儿很有默契的同时向菁菁望来,菁菁看了看地上的米乔,迎着两妖的目光,闭着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而结果仿佛就在这点滴的举止中不言自明。
因为菁菁知道,又一个陪伴多年的好友,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米通的伤势有多重,她是心知肚明。为了给自己的女儿寻得生机,米通散尽近千年的功力催动摄魂珠,以张守宫的修为是万不能抵挡的,如今恐怕就是一个玉石俱焚的结局。
平日里爱说爱笑爱出风头爱刷存在感的牛三出奇的安静,经历了米通舍身取义的,谁又能说妖精没有感情?
这一刻对于米乔,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徒劳,此时无声胜有声。
十日之后...........山谷内摄魂珠内亡魂已散去。
在米通和张守宫激战的现场,黄衣少女带着蹦蹦跳跳的小白,仿佛在找寻着什么。
诚如菁菁所料,米通力竭而死,张守宫收到摄魂珠内亡魂反噬之苦,早已经肉体与元神俱灭。摄魂珠威力巨大,方圆十里之内,人畜鸟兽却无一存活,山峰为之消减,河水为之断流,几乎成为一片不毛之地。
而所幸的是黄衣少女早一步看穿了米通的用意,提前遁去。这一去不打紧,不料却失去了牛三的踪迹;黄衣少女又有心寻那摄魂珠作为明年给父亲的礼物,好将功补过,却又遍寻不着。
小白东刨一个洞,西挖一个坑,转眼间这山谷内到处都是小白挖的坑洞。黄衣少女居然是无处下脚,黄衣少女忍不住嗔怒道:“莫非这摄魂珠居然是活物,自己长了腿消失不见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