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猎魔人 第七十二章：尹族的原罪

    人类的崛起，无疑是有代价的。

    尹族并非社会学家，亦非研究原始人类的考古学家，对那段失落的历史自然没什么了解。在他的印象中，中国历史的最前端应该是太昊伏羲的时代，在那个时候，历史和神话还是隐隐交织在一起的。时至今日，在考古学上依旧没有找到伏羲大帝真实存在的证据，好像即便是相对于夏王朝的先民来说，这位大能的存在也实在太过久远，久远到无法言说。

    再后来，轩辕黄帝创造出历法、农耕、纺织等等一系列事物，仓颉的文字代替了结绳记事，一切都被有规模地记录下来，华夏民族自此走上了正轨。以至于哪怕是在现代，大多数人依旧本能地认为这就是中国文化的源头，就像零是所有数字的源头那样，生来如此、顺理成章。

    但……再之前呢？发生过什么？

    我们的祖先，究竟是一种多么凶暴、多么睿智的生命啊！

    “在宇宙中，你看不见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星河联邦’的庞大组织在运作着，它就像一只盘踞在黑暗里的怪兽，无数的成员文明就是他延伸出来的触须。这个组织的原则是加速不同星系文明之间的科技技术传导，顺便监控未加入组织的，且立场不明确的文明。在必要的时候，联邦内部的七个‘领头文明代表’将进行表决，只要有一位代表投了‘是’这一票……嘿嘿嘿，那个倒霉的文明就要面对几乎整个宇宙的炮火轰炸，从内到外被连根拔起，文化、科技、宗教、意识形态……什么都不剩下！”卡拉的语调一句升得比一句高，好像生怕尹族听不出来他话语之中那股谜一样的优越感，“而你们，智人……一个二十万年前刚刚诞生的物种。从整个宇宙的角度来看，你们的历史不过是沧海一粟，就目前来说，地球文明也没有掌握什么武器是值得注意的……”

    话说到这儿，尹族也猜到，他差不多该来个“但是”了。

    “……但是，星河联邦却将地球人列入了一张‘需要高度警戒’的名单上。有五发星球融烧弹已经锁定了你们的位置，随时，随地，只要是那些大人物觉得你们‘出格’了，它们就会倾泻而出，依次坠落在这颗星球上，瞬间蒸发掉大气、海洋和大陆架，将星球表面烧成玻璃。”

    “你不妨猜猜看，你们身上究竟是哪里表露出了如此危险的特质，值得星河联邦这样对待呢？”

    卡拉双指一曲，尹族的身体便再度被青光包裹住，尚未作出反应，一股惊天巨力已是隔空袭来，使其以音速横着飞了出去。他就像一颗被拍飞的网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凌乱的残影，横跨过大半条街，“哐当”一声，重重撞在了街角的消防栓上。那铁打的消防栓竟是被撞得从中断裂开来，向上喷出一股高压水柱，近距离打进了尹族的耳朵里，更是将他冲的头晕目眩、眼冒金星，连上下左右都快分不清楚了。他伸手四下探了探，却没抓到什么东西可以支撑，只好慢慢地翻了个身，从断成半截的消防栓上滚下来，死命地摇晃着脑袋，好像要把里面的水全给抖出来似的。

    一连串警笛声不合时宜地从二人身后传来。

    其实警笛几乎已经响了一整个晚上，急救车、消防车、警车……各式各样的救助正在这座城市中忙而不乱地展开着，其实际意义并不怎么大，但好歹也聊胜于无。卡拉和尹族在这条大马路上互殴了十来分钟，且招招都带着无比华丽的特效，宛如神仙打架，动静更是闹得好像两个绿巨人在拆城一般。这要是还没被警察发现，那未免也太奇幻了……

    一排警车乌央乌央地从废墟后边儿绕过来，停在十几米外的地方，红蓝相加的警  灯闪烁着，将卡拉团团围在其中。车门大开，身着防弹服、荷枪实弹的特警们从车内鱼贯而出，借着连成一片的车队作为掩体，纷纷将手中的枪支对准了卡拉的脑袋。可以看到，甭管这些警察之前经历过多大的风浪，执行过多艰险的任务，此刻都或多或少地有些紧张——一圈看下来你就找不出一个手不发抖的。

    这也不能怪他们，谁见到卡拉都会是这个反应。

    “这位……先生？你能听懂我的话吗？”一位警官抄起大喇叭，上下打量了一番卡拉三米高的身躯，愣是没弄明白这家伙到底算个什么东西，甚至连他是不是人都确定不了，“不管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你现在的行为都是在挑战我国宪法的底线！立刻放下手中的武器，否则我们就开枪了！再重复一遍，立刻，放下你手中的武器！”

    卡拉默默地扭过头去，瞥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刑警队，而就这么一个动作，便把所有人都吓得将枪口往上抬了半寸。这个身高三米的怪物身上时刻散发着一股“天敌”的气息，让诸位警官纷纷唤醒了潜埋在基因深处的，本能的恐惧——在智人尚未进化完全的时期，人类是处在食物链中端的，换言之，那时候的人类有天敌。现在这些警察面对卡拉，就和一个单独的原始人面对老虎的感觉差不多

    透过碎裂的镜子面具，众人纷纷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眼神，好像一个顽童终于找到了他心仪的玩具一般。

    “呼……人类们。”听到面前的大家伙突然口吐人言，且声音还如此雄浑深厚、具有磁性，少部分承受能力差的警察都吓得差点儿走火了，“在来到地球之前，我也研究过你们，包括你们这个独特的群体……穿着制服，合法地持有武器，维持着社会最基本的安全秩序，你们，你们是……警察。”

    一边说着，卡拉一边往警察车队的方向走了几步。他的腿特别长，只这五六步跨出去，几乎就已经站在众人面前了。霎时间，一股无比强大的灵压随着黑袍的舞动扑面而来，卡拉的气势已经强到足以在生理上给他人造成极强的不适感。

    “先生，请你……”

    “你们以为自己很高尚对吧？为了同胞的安全，为了人民的利益，夜以继日地在岗位上奋斗着，没有休假，随时待命。你们付出的劳动和薪酬完全不成正比，但这份工作的危险性又远远超出了大部分人的接受范围。就好比现在，城市南边出了事情，你们就必须要身先士卒地冲过来，和我交涉，再被我杀死……而那些占用了社会大多数资源，位高权重、尸位素餐之辈，却得以逃出生天、苟全性命。”卡拉摇了摇头头，镜子的光亮在众人脸上一扫而过，惋惜道，“今天晚上一过……还会有人记得你们吗？嗯？你们用全部的生命、青春、信念来投入这份工作，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

    所有警察都在咀嚼这卡拉的话，但却没有一个人放下枪。

    “先生，不是什么事都有回报的！”为首的警官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抬起头，直视着卡拉的镜面，高声喝道，“我们已经向外发送了坐标信息，军用部队马上就会赶到！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放下武器，不然我们就开枪了！”

    “好吧……”卡拉耸了耸肩，无奈地说道，“至少……我聊得很愉快。”

    青色的宝石顿时光芒大作，尚未等众人开出一枪，一股巨大的引力便从天而降，落在他们肩膀上，直接将所有人都给压扁了。

    对，没错，字面意义上的压扁……“砰”的一下，全身的皮肤在零点几秒内被剥落，不等鲜血溅射出来，肌肉和血管也被压成了薄薄的一滩，与此同时，脑浆从碎裂的头骨里迸射出来，顺着引力的方向向下喷射，也混进了那一堆粘稠的液体中。骨架结构在瞬间被摧毁，向下崩坍，最终被强引力凝聚在一起，在地面上铺出一层几乎没有厚度的暗红色地毯。

    如果世上真的有人间地狱，那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不错，压得很平均呢。”卡拉像是欣赏艺术品那样赞了一句，倒背着双手，转过身去，冷声讽道，“话说回来……你刚才是有机会出手的对吧？用点儿物质牵引之类的小手段，从我手下拉几个警察过去也不是问题，可……你竟然没有这么做，而是站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都变成了肉酱。”

    “我看起来像是那种特别乐于助人的人吗？”街角对边，早已站起身来的尹族冷冷反问道。

    他站在一地碎裂的头骨和血肉之中，说起这话来更是毫无违和感，一时间都快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反派了……

    “先前我还不确定，但现在见到你，我明白了……”卡拉狞笑道，“你这种人，是根本不可能有爱的，正因为你冷酷，你才能这么强大！”

    黑影划过，卡拉身后的大袍如同乌鸦展翅一般腾飞起来，向着后方无限地延伸开去，几乎是在一瞬间充斥了整座城市。象征着“罪恶”的黑色，最终还是冲破了种种束缚，扑灭了万家灯火，直指向每个凡人内心最最深处的原罪。

    尹族的身体也被卷入了这阵诡异的黑雾之中，使劲地扑腾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