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了?
我,没死吗?
陆封醒了过来,全身酸麻的无力感让他闷哼了一声。
“封儿,醒了吗?”耳边有一个声音说道。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好熟悉的感觉,可我为什么记不起来是谁,应该是很久的事了。
瞳孔收缩,陆封看清了女子的脸。
“在家呢,没事了。”女子见陆封似是要坐起来,急忙扶住他后背,让他坐起。
陆封看了下四周,阴暗潮湿,开着的门外能看到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雨水沿着屋檐落到地上的木盆里,是记忆中的家。
“封儿,怎么了?”女子担心地问道。
陆封摊开双手,正低头看着,纤细瘦弱。听到女子问话,回神应道:“没事,娘。”
……
吴环虽然担心儿子,但天色不早,得准备晚饭了。反复叮嘱陆封好好休息别下床走动,才离开陆封的房间,小心地合上了木门。
吴环走后,陆封支撑起身子,坐到床边靠墙一侧,倚着墙,双手抱臂,闭目思索,脸上还有困惑之色。
自己难道是在尊者劫中死了,前一刻天雷万道,怎么会转瞬回到十三岁那年。把那两百多年的经历称作前世,一幕幕场景都历历在目。
在陆家的平淡童年,族灭之日后,父亲死了。陆封跟随母亲去了方河国吴家,母亲在陆封十九岁那年也因病过世了。随后就是陆封自己独自一人四处流浪,为了修行,宗门卧底,杀手,强盗都做过,最后惹到了一个地阶修士,濒死时被师尊所救,师尊是隐世的天阶大修士。陆封错过了修行最佳的时间,拜师时已经有三十多岁,师尊也不嫌弃,功法,秘术,古文,只要陆封想学。师尊都教,从不敝帚自珍,师尊大限将至,却不惜代价帮陆封洗筋伐髓,陆封修为一日千里,那日突破至地阶后出关,师尊不知所踪,后来再也没见过。
陆封出关后,几乎不能接受师尊离去的事实,在木屋中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等下去。直到一天陆封外出,一个被追杀的负伤女子凭借能破禁制的法宝,遁入这无人木屋,杀手放火烧林,没有了禁制保护的木屋连同幻阵在灵火中被付之一炬。陆封回来后几乎当场格杀了这女子,最后念及师尊教诲,按下杀念,将女子放走。陆封明白再等下去师尊也不会回来,离开了。女子名为伶昕,他没想到,与她的此次纠葛只是开端而已。
反复思量,又回到了自己为何会来到十三岁这年这个问题。
陆封回忆,前世所得所有法宝。
可即便是陆封未完全掌握的最强法宝,神通灵宝层次的泫焚刃,能引发天阶之上的尊者存在疯狂抢夺,也绝不会有如此逆天的功效。
是某件自己不曾注意的未知宝物?陆封脑海中闪过许多物品。
师尊留下的那枚黑珠,得自通天海域蛟王洞府的玉瓶,那自称黄涯真人的邋遢道士所赠的铜钱。只有这三样宝物自己一无所知,却也可能都不是,而是因为某种未知原因重生的。
陆封摇头低语道:“已成定局的事就不必去想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眼下还有一个麻烦……”
陆封全身酸软是因为作为族中药童采药时被一株异种蚀寒兰的锯齿状叶片割伤,阴寒入体,在药林昏了过去,要不是同去采药的陆千秋发现,及时上禀看守药林的长老,陆封恐怕还要落下病根。
按前世轨迹,陆封未完成采药任务。半个月后,族中一位供奉炼药失败后重炼时因缺少一味材料而毁丹,盛怒之下追查此事,最后责任被推到他一个采药童子的身上。
前世对此事他不过略有不忿,而且内疚此事,本来该他被关入寒冰洞。而父亲陆恒武代他受罚,被遣往数百里外的垌枢矿区担任矿区守卫,在族灭之日战死,算是间接因他而死。
如今想来是让人愤怒了,他采的药都是最基础的草药,用以疗伤和固本培元居多,根本不够成为药师炼丹的辅料,那只有两个解释。
陆封眼中寒芒闪烁,他成了某个贪墨灵药的高层的替罪羊,亦或是这供奉在族中根基不稳,需要立威。前者可能性较大,毕竟惩戒一个药童并没有什么威慑力。
短短片刻,陆封就有了猜测。
陆封心念急转,父亲绝不能去垌枢矿区,那就得去寒冰洞一年。怎么办,去东莱国找师尊?念头一起就被否决,如今只有黄阶中位,先不说师尊现在根本不认识自己,自己也做不到横穿叶国,方河国,天妖帝国直到东莱国。陆封眉头紧皱,所有见闻所知飞快从脑海掠过,想要破局。
寒冰洞,原本是陆家一处矿脉,其中的寒玉晶被挖掘殆尽后,成了一个天然地牢,里面气息冰寒刺骨,用来关押惩罚犯错的陆家弟子,或者供修习阴寒功法的修士采集寒气,寒冰洞,是家族重地。
修为一旦到达天阶,灵台清明,过目不忘,能记住很多事。
“老夫歧水蟒,盘踞寒冰洞底层,承陆家先祖点化之恩,今日你们三人要灭恩人血脉。老夫,不答应!”
陆封猛地记起在族灭之日死战不退,力撼三尊天阶的那条凶蟒,陆家的镇族妖兽。
那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脸上还有着带血的蛇鳞。在濒死之时,坠落到陆封等人面前……
“封儿,你别过去!”
“娘,你放开我,他救了我们啊!”
少年陆封将老人扶上马车。老人明明微笑着,面孔看上去还是很狰狞,“小鬼,你不怕我吗?”
那时的陆封强忍着害怕答道:“歧水……前辈,谢谢你救了这一支的人,大家,都很感激你。”
“他们感激我吗?”看着马车外,其他的马车队四散而逃,远远地离开这一辆马车,老人面上有着讥讽,蛇瞳中却流露着悲哀,缓缓道:“我要死了……送你一段机缘,我得下去,和他们再杀上一场,你们快跑,不然会被追来的天阶一起杀死的。”老人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点在陆封额头上。
待到那时的陆封醒来,马车上已经没有了老人踪迹,只有血迹诉说着这不是一场梦。
陆封收回思绪,低笑一声:“不是坏事啊,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过时间不多了,要早做准备。”
陆封站起身来,俯下身子,从床底拽出一个纸盒,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散银。打开后挑了里面的十块碎银子揣到衣兜里,再盖上盒子放了回去,然后走到门前推开木门走了出去。屋外,雨渐渐小了,阴沉的天空明亮了起来。
陆封现在住的是陆家统一分配给旁系弟子的居所,和陆封一家住在一起的还有另外两家,其中一家和陆封家关系很好,另一家曾因琐事和陆封父亲起过争执,关系一般。
不过这次帮了陆封的陆千秋就是另一家的小孩,前世陆恒武在今日回家后上门道谢,两家恩怨消解。
“千秋剑魔,陆千秋……”已经离开了家的陆封喃喃道,声音低的几乎站在他身边都不一定听得见。
陆家族灭,族人自然没有全数死亡,族会见无法挽回陆家灭亡之势,主动解散了陆家,并将功法、神通、秘术拓印,给予部分有潜力的陆家弟子,想来也是有再起之心的。陆封资质不差,得到了一本功法拓本,三本秘术拓本。可惜还未全部记下,就在吴家被一个自己名义上的表哥抢走了。陆家天骄弟子不少,最后有所成就的有四人。
陆霸玄,陆家直系弟子,地阶巅峰,成为叶国的南武将军后,重建了陆家。
陆家长老陆空尘,族灭之日叛族,后成为一宗之主,因为在陆家族灭之日杀的人里有陆千秋的哥哥,故在地阶中位时被同境界的陆千秋一剑击杀。
千秋剑魔陆千秋,他在陆封尊者劫之前据传也已达到天阶巅峰。叶国五大散修之一,后来陆家之主陆霸玄多次邀请也没重返陆家。
最后一人便是陆封,陆封在叶国声名不显,他四处游历,在东莱国倒是名声大噪过,天阶巅峰时曾硬闯东莱国死牢救人,和东莱国的尊者供奉交过手,差点留下了性命。
陆封来到一间充满草木异味的药房。
“陆封小娃子,身体咋样了?”一个身形佝偻的白发老头笑呵呵地和陆封打招呼,很是精神。
“好多嘞,王爷爷,你这还有没有医针?”陆封随口答道,要是没有那还得外出一趟,太麻烦了。
老头疑惑地打量了一下陆封,说道:“我这还有一套备用的。”
陆封松了口气,问道:“王爷爷,能卖我吗,就那用过的就行。”说着便从衣兜里掏出两块碎银子。
“旧医针我用的顺手,新的给你好哩。”老头摇了摇头,动作很是麻利,从一侧的木柜里摸出一个布囊,递给陆封。
陆封展开布囊,摸出一根三寸左右的银针,把玩了一下放回去:“谢谢王爷爷……嗯,不用找我铜币了,给我抓点补血养气的草药就行。”看老头在数铜币,陆封说道。
老头闻言停下动作,走到药柜前抓药。
不多时,陆封揣着药走出药房,和一个正要走入药房的中年人擦肩而过,陆封心里咯噔一声。
中年男人猛地回头,脸上显出怒气,一把抓向陆封后衣领:“小崽子不好好在家里躺着,在外面乱跑什么。”
陆封一个错步前走,扭身躲开这一抓,站定后转过身子,抓了抓脑袋,按下心里的激动,尴尬地道:“爹,我、我是来抓药的。”
中年男人就是陆封的父亲陆恒武,衣着简朴,面容刚毅,蓬乱的头发中掺着丝丝白发。
陆恒武怒哼了一声:“滚回家去!”说完就不管陆封,回头走进药房。
陆封只得乖乖按来时的路往回走,这才勉强记起那天父亲确实抓了药回来强迫他喝下,忘了这件事倒没什么。这下撞了个正着,没时间去兵库买刀,只能明天再说了。
陆封的刀法不算精妙,和那些刀法宗师比起来是差远了,但毕竟有两百多年的刀法心得,就算是蠢材也能耍的像模像样,何况陆封天资聪颖。陆封练的杀人刀,侧重法力修为和肉身力量,在技巧上算不得多出众,但搏命时不知杀了多少修为相仿的剑修,不仅仅是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刀为百兵之胆,陆封用刀,自有一往无前的气势。
可惜十三岁以前的陆封没注重肉身力量的锻炼,空有黄阶中位的修为,身体却只比同龄少年结实一点。其实低境界的时候,肉身力量能发挥比法力更大的作用。到后来在突破玄阶时吃尽苦头,要不是师尊以性命相帮,别说天阶,就是地阶这道坎,都不一定迈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