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行台上的人差不多都下来了。
一声响彻八方的钟磬之声后,须发皆白的长老洪声道:“陆家开窍大典,一请族会箴言。”
漫天虚幻符文飞卷而出,悬立半空,钟吕之声不绝于耳。
陆封在树荫下闭着眼,一根手指抵住耳朵,“吵死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符文黯淡,没入天地虚无。
“二请陆家先祖。”
昂长冗杂的祷词,歌颂历代陆家贤明之士,为陆家所做功绩。
“……立族以来,历经磨难,陆家终于在陆冥先祖的指引下,走向叶国的巅峰……”
陆冥,陆封唯一能记住其一生事迹的陆家先祖,天资横溢,无论是修行还是其他。陆冥出生之时,陆家不过一个中型修炼世家,陆冥出身贫贱,时逢乱世,他投身军伍,几经生死,得到当时他效忠的元涅国皇帝的赏识,迎娶元涅国四公主,官封忠武大将军,和其余元涅皇族嫡系四人共分军权。然而陆冥在元涅国与叶国交战,贤义河上定元一役时倒戈相向,陆冥原本率领的军队失去了主心骨,还被透露了行军策略,顿时被打的支离破碎,五万人足足死了近一半。
族典上自然不会这么记载,说是元涅国皇族无道,陆冥先祖深明大义,弃暗投明,顺应天命云云。
元涅国皇帝雷霆震怒,要诛陆冥全族,然而不曾料到的是,陆家早已金蝉脱壳,留在祖地的不过是一些掩人耳目的下人和老人,而负责监视陆家的元涅国探子,也被收买,或是暗杀,族中菁英早已和陆冥一起投奔了叶国。那些下人和老人,连带陆冥府邸里的众人,全部被处死。
“……他们是为了陆家辉煌牺牲的!”听到此处,陆封嗤笑了一声。
族典中此事后来的记载更是匪夷所思,陆冥一人一剑杀入元涅国皇宫,将元涅国皇帝斩首,元涅国彻底大乱,最后被叶国所灭。不过陆封前世偶然看到过叶国叶家的族典记载,却是惊人一致,想来其中有不少内幕。
再弱小的国家,都会有尊者境界的守护者,元涅国怎么说也能和叶国抗衡数年,没道理天阶境界的陆冥能大摇大摆闯入皇宫,还被他刺杀了皇帝。
“三请叶国皇室。”
“哈……”方武帝又打了个哈欠,“怎么这么麻烦啊。”
陆封面无表情,“不是你自找的吗?”
“呼……呼……”陆令东又睡着了。
……
“嫡系第五院,陆辰月!”
始行台上一座近两人高表面不规则的通透石棺竖立,一旁的白发长老洪声道。
“开始了?”方武帝有些迷糊地睁开了眼,他也睡着了。
“嗯,第一个,大概是个不被看重的嫡系弟子吧,没有被提前验窍。”陆封盘坐在树荫下,陆令东靠在他胳膊上,睡梦中砸吧着嘴,口水把陆封袖子淋湿了。
一个瘦弱的女孩走上始行台,紧张地看了看台下,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白发长老走到她身边,打开石棺,和蔼地道:“别紧张,就在里面呆一下就好。”
女孩紧张地点了点头,进了石棺,白发长老单手一引,石棺缓缓合拢。
石棺上淡淡地浮现出数十个光点。
“三十九窍,中等资质。”
白发长老从桌上拿起一副人体图,弹指标上三十九个记号,打开石棺,把画轴交给面带失落之色的女孩。
“嫡系第九院,陆鼎天。”
“五十三窍,中等资质。”
或许是因为嫡系中资质好的早就已经验过了,所以刚开始嫡系中验窍的数人都仅仅只是中等资质,甚至有一人是八窍的下等资质。
“嫡系二十一院,陆沂。”
“六十二窍,上等资质。”
“看来嫡系弟子也不怎么样嘛,那么多人才一个上等资质,而且只是刚过六十窍而已。”台下不少人起哄,大部分是旁系甚至仆人之后,这么重大的场合,又是法不责众,也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
“安静!”白发长老皱眉喝道。
反而更加喧闹了。
白发长老无奈道:“下一个,嫡系二十三院,陆锦笙。”
“哎,哎!”方武帝精神一振,一脸坏笑地凑到陆封身边,用胳膊肘撞了撞闭目养神的陆封,“别装不关心啊。”
“她是谁呀?”周围越来越吵,陆令东早就醒过来了,此时一脸好奇地道。
见陆封不搭理他,方武帝心有愤愤,抱起陆令东跑到一边,“来,我和你说……”
“别教坏小孩子!”陆封忍不住睁眼道。
陆锦笙已经进入了石棺,透过石棺,看到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她却依旧一眼看到了陆封三人。
石棺透出之前从未绽出的光彩,上百个光点骤然大亮。
陆封动作一滞,她的资质倒还真不错,应该比前世的第二资质的陆通的一百一十二窍要高,应该是仅次于陆千秋的了。
白发长老激动地道:“一百五十九窍,上等资质!”
全场沸腾。
六十窍以上都是上等资质,但谁都知道六十窍和百窍之上的差距,丝毫不比中等资质和上等资质之间差距来的小,以至于在修行大派有百窍境的区分。
接过画轴的时候陆锦笙神情有些恍惚,她从小就被父亲抛弃了,品尽了孤独和落寞,从未想过会有这么瞩目的一天。
台下的陆震岳神色狂喜,甚至说得上是狰狞,他心中咆哮,“一百五十九窍,中等百窍境!那小子算个屁,陆平桓算个屁,都是废物,我以后就是陆家掌权人之一!”
陆震岳看到陆锦笙清冷地看了过来,他迟疑了一下,飞身上台,满脸笑容,“锦笙……”
陆锦笙疲倦地道,“爹,我好累,我想休息。”
累的是心。
自从陆锦笙小时候大病后验出天梵冥体,她的父亲就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一直抱怨她为什么不是男孩的母亲更是彻底厌弃她,她被当做了弃子,和陆平桓定下的婚约也是取消了,似乎是父亲怕触怒陆平桓的长辈。她对此事倒不在意,在意的是他们数年不变的冷眼相待,如果不是爷爷及时在她第二次发病前夕从陆家外赶了回来,她那日早已命丧黄泉。
当她修行了陆封给的功法,正如爷爷所预计所期待的那样,天梵冥体被压制了,她似乎又恢复了成为交易品的价值,在从寒冰洞出来后,父亲又提出重立和陆平桓的婚约,她很抗拒,但她爷爷对此事态度很含糊,不像在寒冰洞时一样,对她无比宠溺,她就明白了。
在她爷爷眼里,她也依旧是棋子。
天道有情,修士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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