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苑内,此刻正熙熙攘攘,嘈杂非凡。武林盟主被劫持一事早已传遍江湖。武林苑外,挤满了前来探询消息的各门各派,四大护法在送走了一波客人之后神情凝重坐在议事厅内。
大护法成峰首先开了口:“盟主此次被劫,江湖上必定有一番骚动,一些终日觊觎武林盟主宝座的人也必然闻风而动,不知如何应付?”
陆灵岳道:“据天山派万掌门的描述,劫持盟主之人应该不是敌人,否则他在天山就可以动手,不用大费周章再行劫持之事。”
鲁冲则颇不赞同,“不管是敌是友,劫持了盟主的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正在打什么阴谋诡计,别管这么多,我们先把盟主救出来就是。”
梅松竹道:“连他们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谈什么救人!”
陆灵岳道:“依照当日在天山各派掌门所言,此人行为、武功均很怪异,确实摸不清他的来历,好像此号人物从来未曾在江湖上走动过。”
成峰急道:“不管有多困难,我们一定要尽快找到盟主。武林大会召开在即,少了盟主绝对不行!”
梅松竹劝道:“成大哥,眼下最重要的是我们自己不能乱,否则就算找到盟主,留下个烂摊子也不好交代。”
陆灵岳赞同道:“梅二哥说的很对,现在外面很多人都对武林苑虎视眈眈,我们必须保持冷静,才能好好想出对策。”
看了看二人,成峰点头道:“那就这样,我继续留在武林苑处理一切事务,三弟依旧担当保卫武林苑安全之责,二弟和四弟出去找盟主。”
众人主意已定,便各自散去了。
上官云瑞被劫持之后,不但波及武林苑,更累及了天山派。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谣言盛传天山派勾结外邦,此时武林盟主在天山被劫,让一些不怀好意的门派抓住了把柄,大做文章。
万忠坤终日面对一群接一群借着盟主被劫之事前来兴师问罪的人,双眉越锁越深。
万乾在万忠坤的房内,见万忠坤眉头深锁,不禁上前宽慰道:“师父,这些都是一些小人乱嚼舌头,师父不必理会。”
万忠坤微微扬起嘴角道:“乾儿,这段日子天山派诸事缠绕,连你的接任大典都一推再推,为师真是对不住你。”
万乾道:“师父,对于掌门之位,徒儿―――――”
“不要因为小小事情而对自己失去信心,你的能力为师是清楚的,不必妄自菲薄。”万忠坤打断他道:
万乾还正待说什么,万忠坤摆了摆手:“处理完这些琐碎杂事,完成武林大会之约后,为师就将掌门之位传给你,为师也想去天九峰颐养天年了。”
“天九峰?那不是陈剑小时候住的地方吗?”万乾纳闷道。
万忠坤若有所思道:“不错,陈剑还小的时候,为师把他一个人赶到了天九峰,等到他稍大一点才又将他接了回来。”
万乾道:“师父,弟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万忠坤道:“你即将掌管天山,有什么事情,尽管问来便是。”
万乾道:“其实弟子从很久以前就一直想问,陈剑师弟为人憨厚诚实,天性纯良,师父为什么从小就对他如此严苛,不止不让他学习任何武艺,连让他与师兄弟们交往的权利都剥夺了?”
万忠坤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为师以前太过迂腐,其实,上一代的恩怨又何必加诸下一代。”
万乾道:“师父的意思是陈剑的遭遇都是因为上一代的恩怨?”
万忠坤道:“此事乃天山派绝密,恐怕对于你,师父也不能轻易告知,不用心急,到了适当的时候,为师会告诉你的。好了,你先下去吧,为师想一个人静一静。”
万乾心中虽然疑惑顿起,但见万忠坤已然下了逐客令,没有办法,只好答应一声悄悄退下。
万忠坤却低着头,似乎陷入了更大的沉思。
而这一边,上官云瑞在一间竹屋内悠悠醒来。
睁开双眼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全部由翠竹构建的屋子,四处花草围绕,缤纷绚丽,窗外,是郁郁葱葱的山林,一条潺潺小溪流经屋外,叮咚作响,更添一份雅致。
正当他沉醉于如此世外桃源之处,猛觉一股清幽的香气扑面而来,习惯性地,他赶忙屏息运气,却发现内力畅通无阻,并无阻碍,一时诧异。
门外,有一白衣女子,正手持一壶清茶,缓缓而来。
上官云瑞警觉道:“你是?”
那白衣女子将茶壶放至竹桌,垂立一旁道:“小女子荆梦涯,公子请饮茶。”
上官云瑞心道:“好美的名字。”转而抬头细细打量,但见那女子面容清秀,五官雅致,再加上一袭得体的白衣素服,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貌,却也是一番清丽脱俗。
荆梦涯见上官云瑞定定地打量于她,不禁面上一红:“公子请饮茶。”
上官云瑞一怔,自知失礼,慌忙道:“不好意思,让姑娘见笑了。”
荆梦涯轻掩面颊道:“公子言语坦荡,无妨。”
上官云瑞回过神,猛思忖起自己来此地过程,再次警觉道:“你们将我困在此处究竟有何目的!”
荆梦涯笑道:“公子,我们既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也没有在你身上下毒,你大可以来去自如,怎说我们困你在此?”
上官云瑞想了想也对,嘿嘿笑道:“那姑娘的意思是我可以随时走了?”
荆梦涯道:“公子如果要走,小女子绝不敢拦,不过公子难道不想见见我们家主人吗?”
上官云瑞纳闷道:“主人?”
荆梦涯正待回答,忽听门外一声轻吼:“四妹,你多言了!”
在上官云瑞的惊诧中,门外又依次走入三个白衣女子,都与荆梦涯一般装束,但是年龄稍微偏大一点。
为首的一个白衣女子走到荆梦涯面前道:“你又跟陌生人讲话了,大姐没有告诉过你,天下的男人都不可以信任吗?”
荆梦涯自知理亏,没有回话。
那白衣女子走到上官云瑞面前道:“主人有令,请公子稍安勿躁,他随后就来。”
上官云瑞依次打量了那三个女子,面容都与荆梦涯相差无几,连神色都极度类似,一样的冷漠,而为首的那位白衣女子,上官云瑞却似曾相识,细细一想,猛然惊觉,这女子不是当日在舞庄门前所见的白衣女子吗?
疑虑陡升,上官云瑞心下一阵懊恼,武林大会在即,却凭空冒出如此多的神秘之人,他料觉不是什么好事,现在这四个女子已经很古怪了,她们的主人,不会又是个女子吧,一群女子将自己掳来有何企图,难不成要让自己做压寨驸马?
心念及此,猛地一醒,为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奇怪想法红了脸,连连在心下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小人,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看来是整天跟那个疯疯癫癫的风雪月在一起,自己也被传染了,心动与此,突然想念起风雪月了,不知她自己一个人会去哪里,一个人顾自想着,竟忘记了自己的处境。
四个白衣女子见上官云瑞一个人低着头,一会红脸,一会傻笑,都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在旁边静静等候她们的主人。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上官云瑞心中又突然腾起一阵奇怪的感觉,那个感觉,跟在天山派的时候如出一辙,少顷,一股寒气逐渐逼近,凝神定气之下,他抬起头往门外望去。
门外,一白衣男子正缓缓踱进门来。
四女子迎上前道:“主人!”
白衣男子看了上官云瑞一眼,转身向四位女子拱手道:“四位姐姐辛苦了,你们暂且留下吧,我等会还要将你们好好地介绍给上官盟主呢。”
上官云瑞定睛一看,那身形,分明就是在天山掳走自己的白衣人,他不知白衣男子的用意,只能静待事情发展。
白衣之人走到上官云瑞面前,定定地看了他几秒钟,忽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他面前,
上官云瑞起初一惊,忽而笑道:“你又来这一套,在天山的时候还没有玩够!”
白衣之人面对上官云瑞的无礼嘲笑,似乎并没有理会,他双膝着地,扯下脸上的面纱,拱手道,“陈剑见过师兄。”
上官云瑞大惊道:“陈剑?你?你没死!那天山的----不对,你叫我什么?师兄?”
陈剑抬头道:“师父临终前吩咐,叫我一定要找到师兄,并将这封信交与师兄。”说毕,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塞到了上官云瑞的手中。
上官云瑞满脸惊讶,他将信将疑,接过陈剑手中的信,缓缓打了开来。
十年前的往事随着那封信的展露一一浮上眼前:――――
十年前,上官云瑞还是天山脚下一个小农户家里的孩童,与所有的小孩子一样,他们在帮衬着家里做一些基本农活之外就是无忧无虑的玩耍嬉戏,大人们复杂的世界与他们毫无瓜葛,他们只需要一点泥巴,几个弹子就可以开开心心度过一天。
上官云瑞的父母,都是庄稼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然而,在这个是非的世界,有时候,灾祸就在你不经意之间降临。
那天,上官云瑞正在家中院子内独自玩耍,猛听门外一声惨叫,随后一阵喧闹的嘈杂之声,一阵纷乱的马蹄声和叫喊声传到耳边。
好奇心促使他慢慢朝门口走去,透过门缝,他看见了一个改变了他一生的画面:
门外,一个身穿青衫之人怀抱一个约莫一周岁左右婴儿正倚在墙角,嘴角流血,身上血迹斑斑,看来受伤不轻。他的周围,是一群手持长剑刀刃之人,全着黑色,肃杀,阴冷。为首的一个黑衣之人将剑抵在了青衫之人的脖子上―――
“快说,孩子在哪里?”
青衫之人冷冷笑道:“孩子就在我怀里,有本事就抢了去!”
黑衣之人一声蔑笑道:“别以为你这招偷龙转凤瞒得了我,快说,真正得孩子在哪里?”
青衫之人仰起头道:“哼哼,告诉你们也没有用,真正的孩子我早就已经送出去了。除非你们杀尽天下的孩童,否则休想找到!”
黑衣之人恼羞成怒,他举起剑,用尽全力,刺向了青衫之人,一声闷响,青衫之人缓缓倒在了地上。
黑衣之人收起剑,转身欲走。
身后走出一人,拦住他道:“大人,人死了,怎么向主子交代?”
黑衣之人不耐烦道:“反正孩子丢了,你我都别想活!”
身后那人低声道:“大人,其实我们摊上这种事情,就算真的找到孩子,主子也会杀我们灭口,横竖是个死,我们不妨就说这孩子在我们的追赶中不慎跌落山谷而死,岂不是?”
黑衣人思索良久,点头道:“这个不失为一个权宜之策。”随即他回头望了望青衫之人怀中正嚎啕大哭的婴儿,命令身后几人道:“找个人把他扔到山上去喂狼!”
说完,命人扶起青衫之人的尸体,便带头匆匆离去。
留下了一个黑衣人,他抱起青衫之人怀中的婴儿,急急向后山走去。
上官云瑞眼见一个活生生的孩子马上要被抱去喂狼,不免心中不忍,他轻轻打开门,悄悄尾随黑衣人而去。
村庄的后山,经常有猎户和农户劳作,黑衣人抱着孩子匆匆赶路,婴儿在他的怀里声声啼哭。周围劳作的人,看见这个打扮奇怪的黑衣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儿,心中多有疑问,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计,驻足观望。
那黑衣人自觉周围人群的目光,更加不放心将孩子扔在这里,他抱着孩子一直往山的深处走去。
上官云瑞跟在黑衣人后面,早已经气喘吁吁。眼看着那黑衣人抱着孩子越走越远,他不禁心里一阵着急,知道如果自己不快点追上的话那个婴儿的生还机会就微乎其微了。小小年纪的他,看看周围对着黑衣人指指点点的农户,情急之下心生一计,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正匆匆赶路的黑衣人听见哭声,回过头看着身后的上官云瑞,满脸疑问。
周围的人听见哭声纷纷围拢过来,一个猎户关切问道:“小弟弟,为什么哭啊?”
上官云瑞看了看周围围观的人群,又看了看面前的黑衣人,抽泣道:“我的弟弟――――”
“弟弟?”那猎户奇道,“你的弟弟怎么了?”
上官云瑞指了指黑衣人道:“他――他抢走了我的弟弟。”
众人早就对黑衣人的行径有所怀疑,如今听上官云瑞这么一说,纷纷将目光停在了黑衣人身上,面露怒色。
黑衣人见周围的人或拿铁叉,或持长矛,似有兴师问罪之势,忙解释道:“这孩子不是我抢来的,是――是―――”
刚刚问话那猎户举起手中的砍刀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强抢婴孩,还不快点放下!”
黑衣人退后一步道:“这孩子真的不是我抢来的,这是――这是――――”
人群开始骚动,大家纷纷要求蒙面人放下孩子,上官云瑞在唏嘘中露出了笑容。
黑衣人见群情汹涌,看着猎户手中的刀叉,他盯了一眼上官云瑞,很不情愿的放下孩子,拨开众人匆匆离去。
上官云瑞见目的达成,抹了抹眼泪站起身来,那猎户抱起孩子交到上官云瑞手中,“小弟弟,你爸爸妈妈呢?”
上官云瑞答道:“爸爸妈妈上山干活去了,家里就我一个人。”
猎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年头世道有点乱,你一个小孩子再照顾这么个婴儿实在是不容易啊。”
上官云瑞看着怀里的孩子点了点头。
猎户问道:“对了,小弟弟,你的弟弟怎么会被坏人抱走的?”
上官云瑞一时编不出什么谎话,只能支支吾吾。
旁边农户拍拍那个猎户的肩膀道:“不用问了,肯定是大人让他看孩子,他自己跑出去玩了,怕大人骂,所以不敢说拉。”
猎户看看上官云瑞,上官云瑞没有想到有人替他想出了一个借口,乐得接受,含着泪点了点头。
围观的人群见事情已经解决,纷纷散了开去,那猎户摸摸上官云瑞的头叹了口气后,也扛着长刀离去。
上官云瑞见大家都走了,低下头看了看怀中的婴儿,那婴儿似乎哭得累了,红红的眼睛正紧紧闭着,两只小手紧紧攥在一起,正香甜地睡着。上官云瑞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如今突然多出了一个小孩子,他不禁又好奇又开心,抱着孩子兴冲冲跑回了家中。
夕阳渐渐落下天空,当万家炊烟袅袅之时,上官云瑞的父母也有说有笑回到家中。上官云瑞早已准备好晚饭,正在床上逗已经醒来的婴儿玩耍。
上官云瑞的父亲上官正是一个落第的秀才,他年幼时曾读过不少书,处事想问题都胜人一筹,但是由于此人刚正不阿,又不向权贵低头谄媚,所以每次考试都名落孙山,因为实在看不了朝廷的不良风气,才回归农园做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户。而他的妻子刘氏,是一户大户人家的小姐,品性纯良,贤惠善良,因为钦慕上官正的为人,与他私奔来到了京城这个小小的村庄。
上官正回到家看到上官云瑞正在逗一个婴儿玩,忙向上官云瑞追问这个婴儿的来历,上官云瑞将见到的事情重诉了一遍。
听儿子讲出事情的真相,上官正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浮上心头。听上官云瑞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后,他只觉这个婴儿的身份不简单,他看了看正被逗的呵呵笑的婴儿,一把抱起他往门外走去,婴儿一到上官正的怀中便哇哇大哭,手足乱蹬。
上官云瑞不知何意,忙拉住他道:“爹爹,你要吧孩子抱到哪里去啊?”
上官正郁郁道:“无论去哪里,总之不能留在我们家。”
上官云瑞不解:“为什么啊,爹爹,这个小孩子很可爱的,他没有爸爸妈妈已经很可怜了,你为什么要把他送走啊?”
上官云瑞的母亲刘氏上前道:“是啊,正哥,你这样就把他送出去的话是不是太残忍了?”
上官正转向刘氏道:“你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古怪吗?听瑞儿的诉说,这群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来历也大有可疑,如果我们把这个孩子留在这里,很有可能给我们带来麻烦的啊。”
刘氏想了想丈夫的话,也觉得有理,但是要把孩子送人她又有点于心不忍,“正哥,你说的是对,但是你要把孩子送到哪里去?”
上官正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到时候看着办吧,有哪户人家需要我就送给他们。”
上官云瑞哭道:“爹,你不能送给别人啊。如果你说他是麻烦的话,那送给别人不是把麻烦送给人家吗?”
上官正一愣,没想到上官云瑞无意中的一句话刺痛了他,“是啊,我把孩子送人了,如果真的有麻烦,不是害了人家吗?”
刘氏道:“正哥,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这个孩子的来历如何,既然已经到了我们家,就说明他跟我们家有缘,我们何不开心的接受他呢?”
上官正正色道:“夫人,你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我只是―――”说完,他看了看正拉着他衣襟的上官云瑞。
刘氏会意地点了点头道:“要不这样,我们把瑞儿送到我爹那里,不管怎么样,瑞儿是他的外孙,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上官正没有马上应允,只是望着上官云瑞不作声。
上官云瑞从爹娘的眼神里隐约感到,他抱回来的这个孩子确实给他们家带来了麻烦,现在听见爹娘要把他送走,不禁急道:“爹,娘,我不去外公家,我要留在这里陪爹娘。”
刘氏将他拉到自己的身边,“瑞儿,你放心,只是一段时间,只要我们这里一直没事发生的话,我们就把你接回来。”
上官云瑞不依不挠,“爹,你经常教导孩儿不畏强权,不轻易放弃,如果我走了,爹娘出事了,那我不是成了没有爹娘的孩子了?所以现在,我不会抛下爹娘的。”
上官正见上官云瑞一副小大人的腔调,心中不免辛酸,他看着怀中正哇哇大哭的婴儿,不知所措。
刘氏见那孩子一直哭喊,不禁心疼道:“把孩子交给我吧。”
上官正将孩子交到刘氏手中,然而婴儿还是一直大哭,刘氏想尽各种办法不见成效。
上官正眉头紧锁:“他这样哭法,很容易引起邻居的怀疑。”
刘氏拍打着怀中不断啼哭的婴儿也束手无策。
上官云瑞跑到母亲面前,“娘,让我抱抱,让我抱抱。”
刘氏将孩子轻轻放到上官云瑞怀中,叮嘱道:“小心一点啊,别摔着孩子。”
说来也怪,孩子一到上官云瑞怀中,便立马止住哭声,望着上官云瑞露出了笑容。
上官正见到如此情景,无奈地摇了摇头。
日子在不经意间流逝,上官云瑞一家人无惊无险度过了近一月有余,上官正怀疑自己太多疑,每日与刘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慢慢淡忘了婴儿的事情。
上官云瑞自从抱回孩子以后,生活中多了一个乐趣,他除了出外跟同龄孩童嬉戏之外,就是整天呆在家里逗孩子为乐。那婴儿也似乎与上官云瑞有一种别样的缘分,只要一见到他就咧开小嘴呵呵地笑。
这一日,上官云瑞正在家中收拾,猛听门外一阵嘈杂之声。一直在担心的他霎时一惊,抱起孩子躲到了院子的草垛之中。
大门在上官云瑞刚刚躲藏完毕便被人一脚踹开。一队黑衣之人匆匆步入房中,开始四处搜索,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黑衣人之首,是一个华服之人,面若冰霜,双眼泛着一阵青光,与上次上官云瑞所见之头领相比,又冷漠和凶狠许多。
那群黑衣人在房内东翻西找,似乎并没有找到所要找的东西,都纷纷回到院子内。
华服之人看看一无所获的黑衣人,脸色变得愈发阴冷,他冷声道:“把那个人带上来。”
身后,两个黑衣人搀扶了一个农户来到华服之人面前,上官云瑞一看,不由心中一惊,那个人竟是他们的邻居王富贵王大叔。
华服之人拔出腰中长剑,抵住王富贵的咽喉道:“你不是说这家人中多出了一个孩子吗?现在人在哪里?”
王富贵见他们来势汹汹,早已吓得腿软,结巴道:“可可―――可能都―――都―――都出去了。”
“出去了?去了哪里?”
“可―――可能到――到地里干―――干活去了。”
华服之人略为思索了一下,收起长剑道:“马上去把他们给我找回来!”
王富贵不敢拂逆,哆嗦着应了一声往门外走去,刚走几步,便听一声喝止,“站住!”
王富贵以为那华服之人改变主意,顿时吓得瘫在地上。
华服之人冷冷道:“如果你将此事透露给他们,小心你老婆孩子的人头。”
王富贵从地上爬起,闷闷应了一声便飞快消失在门口。
上官云瑞抱着孩子心下着急,看那群人的神色,好像父亲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知道如果父母这个时候回来的话肯定凶多吉少,但是他又没有办法可以通知他们,不禁心下烦躁。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上官云瑞看看怀中的孩子,真的想把他交到那群黑衣人手中,可以免除一场祸端,但是看到那孩子对他展露的笑容,他又狠不下心。
终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上官正与刘氏踏入了大门。
黑衣人在瞬间包围了他们。
上官云瑞心里着急,想冲出去又没有勇气,他搂紧了怀中的孩子,惊慌地闭起了眼睛。
上官正预料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没有胆怯,因为他很庆幸地发现上官云瑞并不在场。
刘氏走近上官正,紧紧拽住了他的手。
华服之人走到上官正面前道:“孩子呢?”
上官正一脸惘然,“什么孩子?”
华服之人冷冷道:“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你们抱回来的孩子藏在哪里了?”
上官正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个孩子啊?那是我夫人的表哥的孩子,他们出远门了,所以叫我们暂时照看一下。”
华服之人道:“既然如此,就把你们的那个孩子抱出来让我看一下。”
上官正奇怪道:“他不在房间里吗?可能是我儿子抱他出去玩了。”
华服之人提高嗓门道:“那就请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
上官正摊手道:“小孩子,经常跑来跑去的,怎么找的到,要找的话还是你们自己去找吧!”
华服之人之人见上官正完全不把他当回事,心中一阵恼怒,“我劝你还是乖乖把孩子交出来的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丢掉自己一家人的命那又何苦呢?”
上官正没有退让:“什么不相关的人,我已经说过没有见过你们说的人了。”
华服之人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抽出腰中佩剑抵在了上官正的脖子上。
上官正面不改色,“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当官的也不能不由分说就欺负平民百姓。”
华服之人早已按捺不住,“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快将孩子交出来,你不考虑自己,也要顾着你夫人。”
上官正回头看了看刘氏,只见她正以坚定的眼神望着自己,他微微点了点头。
上官云瑞躲在草堆后面,早已经蠢蠢欲动,他正待抱着孩子站起身来,猛听上官正朗声叫道:“云瑞,今天爹可能难逃一死,不管你能不能听见,爹都要告诉你,做人要有责任,就算有人把刀子架在你的脖子上也不能出卖别人换取自己的安全,这样才是我上官正的儿子。”
说完,他一把扯过华服之人的剑,自刎而死。
而刘氏,看到上官正倒地后,颤抖着捡起地上还沾有献血的剑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腹部。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上官云瑞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华服之人显然没有预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情况,他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所措。
所有的一切,上官云瑞躲在草丛后看的一清二楚,他涨红了脸,目光深邃,紧紧抿住嘴唇,抱紧了手中的婴儿。
面对地上的两具尸体,华服之人久久未有动弹,这个结局似乎在他的预料之外,身边的蒙面人早已按捺不住,“大人,人都死了,我们回去可怎么交待?”
那华服之人不耐烦道:“还能怎么办?准备好你的狗头拎回去!”
黑衣人惹了一身骚,闷闷地退了开去。
华服之人望了望地上的两个人,回顾了周遭,嘴角掠过一丝寒意,他转身对身后的一群黑衣人道:“你们出去,将整个村子能找到的婴儿全都杀掉,然后,烧了这个地方,我要这个村子永远地消失!”
上官云瑞抱着孩子的手开始发抖,心中不禁五味翻腾,“难道真的要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而毁掉整个村子吗?”
黑衣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走出门去,上官云瑞眼见一场滔天大祸即将降临,他将手中的孩子塞进了稻草堆,又拨开了一个小口,目视躺在草堆中正愣愣地盯着他的婴儿,上官云瑞不禁一阵伤心,“你要乖乖的啊,千万不要哭啊,不然哥哥就死了,哥哥的爸爸妈妈也白死了。”说完,他闭着眼睛向华服之人冲了过去。
华服之人见上官云瑞出现不禁精神一振,他一个跨步上来攥紧了上官云瑞的衣领,“你就是那两个人的儿子是不是?”
上官云瑞不断捶打着华服之人,“你们杀了我爹娘,你们是坏人,是坏人。”
华服之人一把扯开上官云瑞的双手,怒声道:“快点说,那个孩子在哪里,否则你的下场就跟你爹娘一样!”
上官云瑞倔强道:“你们杀了我的父母,我才不会告诉你1”
华服之人恼羞成怒,他一用劲,便将上官云瑞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上官云瑞被摔的一时没了意识,只是躺在地上狠狠盯着那华服之人。
华服之人正待上前再次行凶,身旁的黑衣人近身道:“大人,这个小子倔强的很,估计跟他老子差不多,我们只有智取,不可硬来。”
华服之人看看黑衣人,又看看躺在地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上官云瑞,点了点头。
黑衣人凑到上官云瑞面前道:“小子,我知道你爹教你做人要讲良心,但是你面前的这个大人可不是好惹的,他是杀人不见血的,说得出,做得到。再说那个孩子你们又不认识,是好人还是坏人也不知道,你爹娘太鲁莽,事情都没有弄清楚就死了,你难道还要为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要全村人都陪他一起死吗?”
上官云瑞看了看黑衣人,黑衣人的每句话都说到了他的心里,他皱紧了眉头,紧咬着嘴唇,陷入无限矛盾当中。
他很后悔自己将这个孩子带回来,黑衣人说的对,这个孩子到底是谁都不知道,现在为了他,连自己的爹娘都丢了性命,上官云瑞懊悔不已。
然而,当他准备妥协将目光对准黑衣人之时,却心神一动。
不行,我不能上当,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孩子的来历,但是我至少知道你们都不是好人,你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面对害死了我爹娘的你们,我绝对不能妥协!
上官云瑞咬了咬牙,在心中暗念了一番,他站起身道:“好,只要你不杀村子里的人,我就带你们去找那个孩子。”
华服之人心中一阵暗喜,他拍了拍上官云瑞的肩膀道:“唉,这样才对,何必让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害了你们村子的叔叔婶婶。”
上官云瑞没有言语,他瞥了一眼院子角落的草丛,心中忐忑不安,“为什么孩子连一点哭声都没有了,是不是闷死了?”然而,事已至此,上官云瑞别无选择,他定了定神,擦去嘴角的血丝,径直往门外而去,华服之人匆匆跟了上去。
一路踉跄,上官云瑞带着华服之人径直往峰顶而去,望着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寒气逼人的山峰,华服之人心下疑惑,他驻足喝止道:“小子,此去人烟荒凉,你是不是想耍我们?”
上官云瑞头也不回道:“爹说过,这个孩子来历不寻常,所以我们一定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把他藏起来,这个地方只有这个峰顶上面人烟罕至,所以是最安全的地方。”
华服之人迟疑了一下,将信将疑跟随上官云瑞往山上走去。
一路上,天气阴阴沉沉,偶有寒风掠过,夹杂着片片雪花刮过,华服之人和身后的黑衣人只觉一阵阵寒风刺骨。
很快,狂风开始肆虐,豆大的雪花也铺天而来,大约二个时辰以后,上官云瑞来到一处崖壁停住了脚步。
四周群峰环绕,白雪皑皑,望眼四周,无一丝人迹之意,华服之人与那群黑衣人似乎察觉情况不妙,顿时慌作一团。
为首黑衣人上前,一把抓住上官云瑞的领口,目露凶光道:“臭小子,那孩子到底在哪里,快点说!”
上官云瑞似乎抱定了必死的决心,一声不吭。
华服之人恶狠狠地道:“小子,你再不说出来,我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官云瑞笑了笑道:“反正我爹娘都死了,我已经是一个孤儿了,只要能叫你们一起陪葬,我才不稀罕死不死的。”
那华服之人恼羞成怒,“臭小子,我先杀了你,然后再下去杀了你们全村的人,大人小孩一个不放过,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孩子!”
上官云瑞看了看四周道:“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杀人灭口,所以我就带你们到这天山雪峰上来,暴风雪马上就要来了,你们根本来不及回去,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够逃得过这天山雪峰的暴风雪!我要你们一个个为我爹娘填命!”
华服之人早已按捺不住,他刷一声抽出手中长剑,一剑刺将过去,“小子,我先一剑杀了你。”
那黑衣之人连忙上前挡住华服之人道:“大人,你杀了这个小子,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
华服之人一惊,手中的长剑缓缓落了下来。
黑衣之人走到上官云瑞前面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孝敬的儿子,但是你就忍心让你的父母曝尸荒野吗?你只有活着回去,才能将你父母好好安葬,让他们入土为安啊。至于那个孩子的事情,我们会向上头报告,就说他已经死了,那我们不是都皆大欢喜了吗?”
上官云瑞望着黑衣人的眼神,似乎心有所动,他低头不语,心中暗自思量。
华服之人似乎并不满意黑衣人跟上官云瑞窃窃私语,他再次抽出手中长剑,厉声道:“你跟他罗嗦什么,快点把那孩子的下落说出,否则把你身上的肉一块块切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黑衣人似乎非常懊恼华服之人扰乱了他的计划,他跑到华服之人身边低声道:“大人,这个孩子吃软不吃硬的,我们只有好言相劝,才能---”
话音未落,上官云瑞已在一旁叫道:“你们不需要再想什么阴谋诡计来骗我了,我不会上当的,就算一死,我也要为我的父母报仇!”
说完,上官云瑞匆匆跑到了崖边,心中默默念道:“孩子,希望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要活下去!”
随后,他大喊一声,“爹、娘,云瑞来陪你们了”,便纵身一跃,一头扎进了茫茫的深谷之中。
层层叠叠的雪山群,一片白皑皑,似乎永无尽头,然而,在一片雪白之中,却有这么一个谷,隐藏在雪山群峰之底,谷中溪水潺潺,绿树成荫,碧玉翠瓦,若隐若现。
升腾着热气的谷中山泉,从一片峻峭山石中汩汩而出,汇流成一汪碧蓝的湖水。湖边,百花斗艳,争相吐翠。不远处,曲曲折折的回廊隐藏在百花树丛中,木质的回廊穿插在绿意中,相得益彰。回廊尽头,几幢小木屋若隐若现,简朴的外型,流露着建筑者的随心之性。
居中的一间木屋中,上官云瑞正悠悠醒来,揉揉自己酸痛的身体,上官云瑞张开双目便看见一色的木制摆设,整个房间青藤缠绕,屋内一床、一桌、一凳,别无他物。望着这个陌生的环境,上官云瑞想起身查看,然而稍微一挣扎便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身,似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只好作罢,继续躺倒床上。
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个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上官云瑞再也睡不着,他睁开眼睛,脑海中使劲回想着自己坠崖前的事情,一群黑衣人,雪山的风暴、父母的惨死,草丛中的躲藏----对了,心念及此,上官云瑞猛然想起还在草丛中的婴儿,不禁心下一阵慌乱,不顾身体重伤,挣扎着便想离开,然而,坠崖的严重撞击,身体尚未恢复,他还未移动几下便一个支撑不住摔落床底。
正当此时,门外忽传来一老者的声音:“小朋友,是不是觉得摔的不够还想试试啊?”
上官云瑞抬头,发现屋外正悠悠走来一白发老者,他一身青衣,鹤发童颜,精神抖擞,手中还端了一盘食物,正向上官云瑞走来。
上官云瑞挣扎着坐到床沿,不明所以地望着老者。
老者见上官云瑞用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不禁笑道:“是不是在想自己到了世外桃源,我老头是个仙风道骨的奇人异士,然后你可以在这里学什么盖世神功诸如此类的事情?”
上官云瑞见这个老者言辞多有怪异,没有做声,只闷声坐在一边。
那老者见自己似乎并没有猜中上官云瑞的心事,心里不免好奇:“小朋友,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上官云瑞见老者似乎并没有恶意,便低声道:“我在想我的爹娘。”
老者见上官云瑞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忙打断道:“别哭别哭,我最见不得人家哭,先吃点东西。”
上官云瑞抹掉即将掉落的眼泪,看了看老者手中的食物迟疑道:“这个----是给我的?”
老者伸手一递道:“诺,拿去,慢慢吃。”
也不知道自己饿了多久,上官云瑞现在只感觉腹中饥饿难耐,便接过食物狼吞虎咽起来。
老者看着上官云瑞那风卷残云的吃法,突然心中一紧,默默地退出了房间。
填饱了肚子的上官云瑞很快便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第二次醒来,是一个明媚的早晨,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刺得上官云瑞睁不开眼。
吃饱喝足加上经过一夜的休息,上官云瑞顿觉神清气爽,他试着使了使力,已经能勉力起来行走,便不再窝于屋中,慢慢走出了木屋。
木屋外,是一片色彩绚丽,紫花、青藤、绿水、红屋在阳光下都熠熠发光,清新的空气,弥漫四周,湖上,雾霭茫茫。置身于此,上官云瑞顿觉置身世外,望着眼前的美景,上官云瑞闭上眼睛,全身心享受起来。
然而,不一会,自己的眼前又开始浮出那可怕的场景:黑衣人、雪山、婴儿的叫声、在血泊中的父母。上官云瑞使劲摇了摇自己的头,企图驱散脑海中这些可怕的镜头,但是似乎于事无补,这些噩梦再一次逐渐清晰,终于,上官云瑞按捺不住,掩住双目,蹲在屋旁痛哭起来。
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上官云瑞的身边,他抚摸着上官云瑞的头发,慈祥地说道:“孩子,你怎么又哭了。”
原本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憋着自己心里的忧伤这么久,上官云瑞在此时终于按捺不住,他一头栽倒老者的怀中,痛哭道:“爷爷,我想爹,我想娘,我害死了很多人,我可能还害死了一个婴儿。”
老者闻言一惊,但看着上官云瑞悲伤的样子,他没有细问,只是默默地为他擦拭着眼泪。
终于,上官云瑞止住了哭泣,老者见上官云瑞的情绪稍有缓和,便柔声道:“孩子,你现在可以将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跟我说一遍吗?”
上官云瑞望着老者望着自己的那双温柔的眼睛,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遭遇一一告诉了老者。
听完上官云瑞的诉说,老者沉默了很久。
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在眼见双亲被杀的情况下,还能冷静沉着,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利用暴风雪将仇人带到雪山,这种心智,很多成人都做不到。
良久,老者低声问上官云瑞道,“孩子,你非常痛恨害死你父母的人,是不是?”
上官云瑞攥紧了拳头,点了点头。
老者上前一步,“你见到你的仇人会怎么样?”
上官云瑞咬了咬牙道,“我-----我要杀了他替爹娘报仇!”
老者眉心一皱,他拉起上官云瑞道,“既然你心中有这么大的仇恨,老夫就满足你的愿望。”
说完,老者牵起上官云瑞便走。
穿廊绕梁,老者带着上官云瑞迂回行走了多时,终于来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上官云瑞驻足一看,这是一篇积雪覆盖的空地,对面,一个硕大的冰壁迎面而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老者放开了上官云瑞,他从腰间拿出一把匕首,塞到上官云瑞的手中,随后,他开始闭目屏气。
上官云瑞有点纳闷老者的行为,正欲问个究竟,忽觉身上一阵发冷。但见四周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刮起狂风,夹带着厚厚的积雪,铺天盖地迎面而来,经不住狂风的肆虐,上官云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拿手掩住自己的双眼,咬牙抵抗着狂风的侵袭。
不久,四处的寒气散去,狂风也不知何时骤然停止。上官云瑞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双眼,蓦然,对面冰壁下,一人影映入上官云瑞的眼中,那身形,那装扮,正是他永远也忘记不了的华服之人。
老者来到上官云瑞身边,低声道,“孩子,我已经将你的杀父仇人带来了,你现在就可以为你的爹娘报仇了!”
上官云瑞望着冰壁下一动不动的华服之人,一脸错愕。
老者柔声道,“孩子,你放心,他已经被我施展了定身法,动弹不得了。”
上官云瑞似乎略有疑惑,眉心渐渐紧皱。
老者冷声道,“你不是很恨你的杀父仇人吗,为什么现在有机会也不报仇了,你是不是怕了,是不是不想为你的父母报仇了?”
上官云瑞在老者冷嘲热讽下,脑海中又一次浮现了爹娘自尽的场景,他不禁拳头紧握,用力抓紧自己手中的匕首,大喝一声,向冰壁下的华服之人冲过去。
老者望着上官云瑞的背影,眉心一皱。
正当老者以为上官云瑞手起刀落之时,狂奔的上官云瑞竟然渐渐放慢了脚步,来到自己的仇人面前,上官云瑞顿时心血沸腾,他猛地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华服之人对手持匕首冲向自己的上官云瑞视而不见,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老者看着上官云瑞的举动,表情复杂。
微微发抖的双手,紧握着一柄在阳光下闪着摄人寒光的匕首,上官云瑞却似乎静止在那里。
老者面上的表情似乎为之一动,嘴角显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来到冰壁下,老者见上官云瑞正咬着双唇,高扬的匕首还是高扬在空中没有落下。
良久,上官云瑞突然丢掉手中的匕首,猛地坐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老者慢慢踱到上官云瑞的身边,轻轻问道,“孩子,为什么不动手?”
上官云瑞伏在地上泣不成声,“我杀了他,不是跟他一样变成杀人的坏人了吗?”
老者一怔,“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杀他是天经地义的啊。”
上官云瑞依旧哭泣道,“我杀了他,我的爹娘也不会复活了,我干嘛要再害一条人命啊?”
“你当初不是将你的仇人都带到山上,想用暴风雪害死他们吗?现在为什么下不了手?”
“我----我----”
“哈哈,哈哈”老者对着正哭泣的上官云瑞突然大笑起来。
见老者如此奇怪的表现,上官云瑞不禁停止了哭泣,纳闷地看着老者。
“其实你根本知道,只要他们转身就跑,还是可以躲过那场暴风雪的,你只是吓吓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不去骚扰村民是吗?”
上官云瑞奇怪地盯着老者,自己的心事为什么老者都知晓的这么清楚?
老者一把扶起上官云瑞道,“孩子,我等了你很久了!”
上官云瑞抓了抓头,百思不得其解。
“孩子,想不想学功夫?”老者道。
上官云瑞似懂非懂,“学功夫用来干什么?打人吗?”
老者笑了笑道,“学功夫用来强身健体,用来锄强扶弱,用来帮助好人啊。如果你学了功夫就可以帮助别人免受坏人的欺负了啊。”
“功夫有这么多的好处啊,那我要学。”
“既然你想学,那就跪下来拜师吧。”
上官云瑞听话地跪倒地上,“徒儿上官云瑞拜见师父。”
老者笑道,“哈哈,哈哈,等了这么多年,我终于有传人了,哈哈,好啊,好啊。”
上官云瑞望了望冰壁下的华服之人,怯怯地问老者道,“师父,这个人怎么办啊?”
老者笑道,“这个不是人!不信你可以去摸摸看。”
上官云瑞怀疑地走到华服之人面前,伸出一根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
转眼间,那个华服之人消失无踪。
“这只不过是为师做出来的一个幻影而已,触碰即散。”老者道。
上官云瑞很新奇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冰壁,纳闷道,“师父,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杀父仇人是谁?”
老者笑道,“天山的事情我都知道,尤其是发生在崖边的事情,这里冰凌遍布,经过阳光的反射,很多人和事都会反射到这个冰壁上。我将你们的身形面貌都记住就行了。”
上官云瑞羡慕道,“师父,你还有这种本事啊,那你为什么要骗我?”
老者点了点头,牵起上官云瑞的手道,“孩子,我做这些的目的就是想看看你的心地到底如何?如果一个人心存怨恨,那么就很容易受别人的唆使,为师如果教他们功夫不是害人害己吗?”
上官云瑞似懂非懂,望着老者点了点头。
老者看了看上官云瑞,仰天道,“蒙天庇佑,冰舞门总算后继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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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云瑞正沉思间,陈剑推了推他。
上官云瑞回了回神,收起思绪,认真看起了信件。
云瑞: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为师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
上官云瑞心中一紧,死死盯住陈剑。
陈剑看着上官云瑞询问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
身体不经意间簌簌发抖。
怎么可能,我出来的时候师父还是好好的,怎么可能?
“师父自觉不久于人世,所以在他临终之前,将我赶走,并亲自封了冰谷的门。我想尽了办法,都没能进去见师父最后一面。”陈剑面色哀伤。
冰谷的门,隐藏在茫茫雪海之中,且不论外人根本找不到入口,就算找到入口了,以那道石门的独特设计,除非谷里的人开门,否则从外根本打不开。如果想强行击碎石门,很有可能引发雪崩,葬身谷底。
“这么说,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上官云瑞看着陈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陈剑摇了摇头,“师父当初赶我们出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让我们回去,所以-----”
是吗?与自己相处了这么多年,情同父子的师父,就这样,连最后一面都不让自己见?
忍住心中的悲痛,上官云瑞努力克制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继续看着信件。
“不要难过,人总有一死,为师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心愿,所以走得也瞑目了。
你的师弟陈剑,原是天山派的门徒,因被人陷害,差点葬身在暴风雪中,为师无意间将其救回,教授武艺。
冰舞门的玄冰寒气,非同寻常,尤其掌门,练到十重玄冰寒气之时,体内会凝结成珠,而一旦修炼者情绪波动、心智混乱,很有可能会激发体内的玄冰寒珠爆裂,不但会伤及自身,更可能带来不可预见的后果。所以冰舞门人,需与世隔绝,常年久居冰谷之中。然而,让年纪轻轻的你们在这荒芜的冰天雪地之中度过一生,为师心中不忍。
云瑞你面对着自己的仇人尚能放下匕首,而陈剑,在天山遭受种种之后,却还能秉持初心,所以,为师在数番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将你们送走。
你生性开朗,嫉恶如仇,心绪容易大起大落,所以为师只教了你八重的玄冰寒气,而你的师弟,为人一生悲苦,从小为父母所弃,在天山又不得师兄弟善待,但他在自叹身世之时从来未曾怨恨任何人。由于从小的经历曲折,造就了他不善言谈、心性冷淡之性格,正好为冰舞门的最佳传人。所以,为师将十重的玄冰寒气悉数传授给他,并将掌门扳指给了他,希望你莫怪师父偏心才是。
江湖之路,风云多变,为师很欣慰你在武林盟主之位时的善举。如今武林大会召开之际,陈剑正好能助你一臂之力。
冰舞门如今只存你们师兄弟二人,你们一定要相扶相助,共同进退,将冰舞门发扬光大,为师一生余愿足矣。
玄凌
合上信笺,上官云瑞的双眼渐渐模糊,在冰舞门数年的生活让他实在放却不下。虽然玄凌在教授自己之时较为苛刻,但是他知道,从感情上来讲,玄凌已经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儿子。
他很后悔,他不应该在玄凌生日之时私自跑出冰谷去为他买酒,使玄凌大发脾气,将他赶出了冰谷,而自己出了冰谷之后,虽然几次回去,但是都被玄凌拒之门外,从那以后,自己竟然再也没有见过玄凌一面,如今,更加没有了机会。
“师兄,师父交待我,让你放下心结。当初他赶你出门不是因为你私自出谷,而是他不忍心让你一直在冰谷守着他,荒废了自己的年华。”陈剑见上官云瑞看完了信,走上前道。
“师父真这么说?他---他没有生我的气!”上官云瑞激动道。
陈剑继续道,“是的。师父此次派我出门,就是为了让我来帮助师兄。”
看着陈剑手指上的扳指,上官云瑞呆了呆,随后缓缓下跪。
“云瑞见过掌门!”
“师兄不可!”陈剑赶忙扶住他。
“你是冰舞门的掌门,有何不可?”上官云瑞执意下跪。
陈剑扶住上官云瑞道,“虽然我是冰舞门的掌门,但是师父临终前一再交待,对于师兄的话,我必须无条件听从。”
上官云瑞奇道,“师父真的这么说?”
“是,哪怕师兄你要我的性命,我也必须遵从。”陈剑一字一顿。
上官云瑞随口,“那我叫你做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你也照做?”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陈剑必竭尽全力劝说师兄,若实在不行,我只有一死以谢师父。”陈剑正色道。
陈剑的话让上官云瑞心头一惊,师父为何要如此交待,莫非另有深意?
陈剑见上官云瑞疑惑,便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的石头,交与上官云瑞手中。
上官云瑞见手中那块石头,通身火红,握在手中有一阵温火之意传入手中,心下不禁大惊,“这就是火焰石?”
陈剑点头道,“不错,这是师父好不容易练就出来的火焰石,这块火焰石可以抗衡玄冰寒气。”
“也就是说,这块火焰石是冰舞门人的克制之物。”上官云瑞喃喃道。
“所以师父叫我要将火焰石交予师兄,以防我ri后行差踏错。”
这火焰石可以克制陈剑的玄冰寒气,师父却将它交给了自己?
“你---不怪师父?”上官云瑞看着陈剑的轻描淡写,突然一阵心疼。
陈剑笑了,“师兄言重了,师父待我如子,就算他要我去死,陈剑也绝无二话。”
上官云瑞沉默了,对于玄凌的安排,他心中很不解。到底是因为什么,玄凌要如此提防陈剑?如果不信任他,又为何将掌门之位相传?
把弄着手中的牛皮信封,上官云瑞突然发现了信封上隐隐透露了些字迹。
他心中一动,将整个信封拆了开来。
信封里衬,还写有几行字。
冰舞门的武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修习到第十层,容易被体内寒冰所反噬,尤其是在每月月圆之日。然而只要身在冰谷,体内寒气能与外界相融,慢慢散发。如今陈剑身处冰谷之外,其气候与冰谷不尽相同,体内寒气无处可泄,唯有依靠本门的火龙鞭。陈剑出门时,为师用内力暂时压制了他体内的寒气,但只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之后的每月十五之时,你要借助火龙鞭替你师弟释放体内的寒气,一年之后,玄冰寒气达到鼎盛之时,你要想法刺激他催动体内的玄冰之珠,彻底让玄冰寒气与自身融为一体,便可无虞。
看完这几行小字,上官云瑞一下瘫坐在椅子上。
就是因为他体内的玄冰之珠,所以师父要将火焰石交给自己,以防陈剑被反噬之时可以及时加以阻止。
还有,那火龙鞭。
自己在师门之时没有少领教这火龙鞭的厉害,那种伤筋动骨的剧痛,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了。
每月十五,要用这火龙鞭?自己,怎么下得去手!
而且,这一切,瞒着陈剑,未免对他太过残忍。
“师兄,怎么了?”陈剑见上官云瑞神色异常,不禁询问道。
“没---没什么。”上官云瑞将信封揣进怀中。
如今这情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陈剑,你如此大张旗鼓地掳我到此,是否有什么打算?”上官云瑞道。
“在众目睽睽下掳劫师兄,只是为了让天下武林知道有我这个人存在。他们的目标可以从天山和武林苑转移到我身上。”陈剑道。
“你这么做不是把自己变成了众矢之的?”上官云瑞担忧道。
“无妨。我会尽量让自己销声匿迹,只是拖延那些幕后策划之人,让他们不再有时间针对天山和武林苑。”
“你这凭空出现,可让那些原本正明争暗斗的盟主候选之人乱了阵脚。”上官云瑞笑道。
“其实,此次将师兄带来此地,除了要将师父的信交给师兄外,还有一件事。”陈剑低声道。
上官云瑞见陈剑欲言又止,似乎察觉他有什么难言之隐,“是否与武林苑有关?”
“不错,陈剑怀疑武林苑有人里通外合。”
上官云瑞点头道,“其实很早我就在想这个问题,为什么每次武林大事耶律复都能准时出现?难保我们中间有人对外通风报信。”
“这个还希望师兄以后自己可以多多留意,在武林大会召开之前,陈剑不适合露面,所以可能帮不了师兄。”陈剑表示了自己的歉意。
“这些事情我自己会处理,你只要做好一件事情就可以了。”上官云瑞道。
“请师兄吩咐。”陈剑站起身道。
“你一定要尽你全力,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上官云瑞收敛神情。
“这---”陈剑面露难色。他对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完全没有心思,只是想在上官云瑞身边帮助他而已。
“我已经传言江湖,此次会退出武林盟主的参选。既然近期发生如此多的变故,相信背后一定有人在精心策划,而这个策划人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武林盟主而来,所以,你一定要夺得盟主之位,否则,万一旁落他人,恐生事端。”
“我如今是一个死了的人,怎么去夺武林盟主之位。”陈剑担忧道。
“无妨,现任盟主有一个特权,武林大会时可以推选一个人,直接进入到最终的决赛,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些。”
“可是----”陈剑还想拒绝。
“好了,不必说了,你忘记师父的遗言了。”
陈剑一怔,转而低下了声,“一切听师兄的。”
上官云瑞点了点头。
四处环绕了一周,上官云瑞问道,“据我所知,你离开天山好像并不是很久,怎么这么快就找到如此雅致的地方?”
陈剑笑了笑道,“其实这个地方是四个姐姐居住的地方,我只是机缘巧合碰到了她们,她们觉得我正是她们要找的什么主人,我就突然成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主人了。”
“主人?”上官云瑞颇为好奇,“这是什么地方?又是什么来头?”
陈剑道,“听四位姐姐说,这个庄园叫舞庄”
“舞庄?”上官云瑞笑道,“这里竟然是舞庄?”
他又细细看了周边的环境,想起当日与风雪月在舞庄门前。
“从外面看,完全不知道这里面竟然另有乾坤。”上官云瑞叹道。
陈剑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陆青松和御林军当时的拜访,都是你搞的鬼了?”上官云瑞笑道。
“那个府尹来时我只是暗暗使了些内力,他禁不住寒气只好打道回府了。至于那些御林军,四位姐姐用五行八卦之术做了些手脚,让他们四处乱钻了一会后,又从后山绕出去了。”
上官云瑞望望周遭布置典雅的居室,环顾周围静谧的环境,顿觉一股清凉的感觉涌入心头,心下不禁感叹:“如果真的可以摒弃一切俗事,到此隐居,也不愧为一桩妙事啊。”
但是这天下间,真正能够放下心头俗事,没有烦恼的人又有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