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体力充足的我们面前,无论是长牙短狗还是树魁发起的冲击,都会像海浪冲击礁石般的——看似凶猛实则无力!
几个看似渺小的人类在围成一个简单的椭圆形战阵后,便犹如一台绞肉机般对周围狂叫的野兽进行着收割,一路前进下来也不知道杀了多少,到处都是横飞的肉块与兴奋的喊叫声,往往只看见它们跳出来时便立马被兵刃瓜分得不成兽形,偶尔窜出来的几条蛇顷刻间已成了脚下烂肉。
所以,我也能抽出空子瞄一瞄刘家图、熊阁、蔡剑鸣他们的作战方式。
熊阁手里抓着的并不是刘家图那样的符牌,而是一张我熟悉的黄纸符,不过上面画的玩意我是看不懂了。他仿佛在做恶作剧似的往蔡剑鸣的头上扔了过去。
“急急如律令!”只见熊阁话声刚落,纸符便迅速化作了一块黄土稳稳当当地附在了蔡剑鸣的额头上。
虽然暂时看不出有什么作用,但我还是饶有兴趣地看着熊阁的符篆之术,毕竟这可比我画的什么凝水符、驱尘符有趣多了。
随后他又从腰上的一个小袋子里抽出一张符,这次却是扔在了一群树魁之中,可惜这轻飘飘的符从一个树魁身上落了下来……
“急急如律令!”熊阁的手掐了个剑指,对住符落的方向大喊道,转眼之间,那一片的土壤犹如有生命一般,竟然开始扭动了起来……那些树魁疯狂地挣脱着大地的束缚,但仍然无法离开这片被施过法的土地!
刘家图与熊阁心有灵犀,对着那片正在扭动的土地挥了挥符牌,口中仍是犹如乡下神婆般念着让人听不懂的词汇,顿时间,那块扭动的土地变得潮湿无比,原本还能够猛烈抖动的树魁彻底没有了力气,只能徒劳地发出怪叫声。、
蔡剑鸣抓住身前的一只树魁,然后把那个杂种扔了到了空中,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头颅撞上了树魁那短瘦的身子,我甚至在这嘈杂的环境清晰地听到了无数根骨头一起断裂的声音。
那个倒霉的杂种一下飞了出去,精准地击中了那一群被束缚的树魁,巨大的冲击力使得那一群树魁没有一个是站着的,只有处在边缘的渺渺几个能够发出怪叫声一瘸一拐地逃走,其余的几乎都躺在了地上做着无意识的抽动,被蔡剑鸣的头直接撞上的那个只能说是一坨从表面上看较为完好的烂肉了。
我随之注意到了蔡剑鸣额头上的黄土护甲,那块黄土现在已经出现了很大的裂缝,但也很好地防止了蔡剑鸣的头一下子将树魁的身子撞出一个大洞而不是将其撞飞。
蔡剑鸣拔剑将靠近他的几个树魁砍杀,但奇怪的是虽然他的力道和速度应该相当于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但剑术虽说熟练但连几分巧劲都没有,与他威力无比的铁头功简直是天差地别,若是光比器械的话我三十招便能胜他。
感觉几乎只是喝了杯茶的功夫,我就又看到了那个被沿途一百米的荆棘隔绝的驿站,此时无论是我们七人还是刘家图三人都面带凝重地看着这最后的阻碍。
“肖大哥,在前进二十步后,请你用弓箭射穿挡在那棵硫酸树前边的树魁;熊阁,你也用土刺吧!”刘家图指着最前边的一棵硫酸树,如果不是因为它实属生得高大,那密密麻麻、甚至还在互相撕咬的野兽群早就把它挡得缝都看不见了。
“好勒!”肖员爽快地应道。除了这个曾经的官宦子弟外,刘家图在说多少步的时候,我们都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一直在说不带一丝家乡口音的地道官话的刘家图原来是北方行省那边的人,论步不论米。
幸好我以前也曾和北方汉子打过交道,简单地换算了一下后,二十步相当于二十四米左右,也差不多吧。
书归正传,在身后留下了绵延二十多米的死尸后,肖员站好了位置,简单的一个深呼吸后便拔弓就射!虽然他体内实在是没有剩余真气可以磅礴而发了,但可能是体力刚刚获得恢复的原因,射得着实让人叫好!几支箭几乎是沿着同一条直线破空而出,每一枚箭矢都要洞穿数个树魁或是长牙短狗才不甘心地停下来,转瞬之间便在混乱的野兽群中清理出了一条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空隙!
然而可惜的是,这条状空隙的尽头是三个树魁,而不是硫酸树。
我清楚地听见了肖员调整呼吸的声音,连射数箭后的他不得不重新瞄准——或许下一秒他还可以射出更加漂亮的箭,但下一秒这条空隙就要消失了!
“急急如律令!”熊阁抛出了一张黄符,在它飞出去的时候不断的有泥土聚集在它的身上,而它的速度却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越来越快,最终变成一根尖锐的土刺!
这土刺并未像寻常泥土一样撞物即散,而是眨眼间从第一、第二个树魁的脑后勺钻出,然后带着脑浆插进了第三个树魁的脑门子里。
蔡剑鸣在肖员射出第一箭的时候便已经举起了一个树魁,在土刺洞穿了第一个树魁的时候便将手中的树魁抛起……
“啪!啪!”蔡剑鸣头上附加的第三块黄土护甲碎裂了,同时那个树魁也不负重望地撞到了那棵硫酸树上,只见那我用精钢刀砍都有些费力的硫酸树缓缓地倒了下去,又压倒了一大片其他的硫酸树枝!
说起来看似有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从肖员拔弓开始算不过两秒钟,这两秒钟大约有三十头野兽从四面八方冲击过来,但没有一头任意种类的野兽能冲过来打断他们,它们全都倒在了数把近战武器组成的防线上。
“干得漂亮!”
“真利落!”
……
十个人七嘴八舌地庆祝着这个小胜利。尽管我们和刘家图三人认识还不到十分钟,但配合起来不知道的人一看还以为是一同操练了数月,双方的作战方式像是一个模子分成两半刻出来的一样,合在一起刚好吻合无比。
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幸运的巧合,若是他们和我们的目的一致的话,我猜肖员哪怕是让出一半的利润也要拉他们和我们合作,并且不会有一个人反对——谁会和性命以及合作后所能赚取的更多灵石作对?
如法炮制,几棵树接二连三地倒了下来,我的脚很快就越过那棵倒下的硫酸树。
“还差八十米了!”在肖员熟悉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个清脆而又略带陌生的声音,
只见刘家图挤眉弄眼地笑着。他特地按照南方行省的说法报距离,这毫无疑问是表达善意的最好方式,看来他也是非常愿意和我们一起作战的。
“就是六十七步!”刘家图又转过头来,向旁边的熊阁解释道。
我们这七个人中有几个连黄金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但至少搞得懂步与米之间如何转换——即使没有见过活生生的北方的汉子,好歹也听长辈讲过吧。
看来熊阁的见识着实不敢恭维。
熊阁晃悠着小脑袋说:“很有趣的距离单位!竟然跟食物的名称一模一样!”
我暗中吃了一惊,北方的大米犹如南方的面粉,可不是随便哪个县城都有的寻常物件!
记得第一次在这个世界见到面粉,还是在绍州城里,那抢劫一般的价格尤其让我记忆深刻。我问那几个冒着生命危险穿过混乱的南北商道来贸易的北方商人,是不是南方的米也卖得像他们卖的面粉那么贵。
然后他们指了指旁边的一所南方商行,说小伙子,南方的正经商人卖到北方的大米价格比我们运过来的面粉贵多了,要不是你有门道能直接找到我们按进货的价格买,价格至少要翻上一翻,每一两面粉都是用弟兄们的血一路报送过来的,要你这个价不算贵!
我看了一下他们准备往北边运回的同伴的骨灰坛,也就没说什么了;后来见到的几个南方商人,也都跟我聊过从南往北运的时候见到的各种强盗以及异兽,最后通常以一句“想卖便宜点都对不起死去的弟兄们”做结尾。
“熊阁,你吃过么?”我问道。
“吃过三四回把。”熊阁笑了笑说。
之后我花了一笔等同于一个城中四口之家一个月的开支的钱后,终于买到了够我吃一顿的面粉。幸好后来想到了包饺子这个省面粉的北方菜,所以才够和唐成、李阿鸡、陈大牛、姜少云五人一起吃了个六分饱,还是在唐成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个的基础上。
嗯……看来熊阁是个城中富绅家中的少爷什么的,而且不喜欢出门。
后来和他混熟了之后,他才告诉我这玩意他家里面早上天天都有这个玩意吃,吃到他都腻了。
蔡剑鸣一声不吭,微微抬起头将视线移开,仿佛这里发生的事都与他无关。
我已经记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走出荆棘林的了,只记得许久未见的月光重新撒在了我的脸上时,我仍浑然不觉地往前边挥出了一刀,没想到砍了个空。
明明应该砍到脖颈才对……我摇了摇头,终于注意到了周围景色的不同,可树魁的怪叫声却仍然响起,只是感觉它们正在离我越来越远。
精神上的疲劳是没办法用法术消除的啊……
“队长,那些树魁不追我们了!他们正在往后边逃了!”李豆大叫道,好吧,看来我精神上的疲劳还没有严重到影响我听力的地步。
“大概是因为这驿站吧。走走走,进去看看!”肖员似乎对眼前这栋不用足够数量的尸体就能吓跑树魁的房子特别有兴趣,挥着手示意让我们进去。
可能是因为在门派看来,没必要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建驿站还要多费心机,因此驿站的外面的布局完全与一间随便哪里都能见得着的最普通的客栈一致,没有其他特色。
但在逼格上,依旧继承了承天派guan方一直以来的高大气派,这栋房子无论是高度还是宽度都远远胜于我所见到过的最大的客栈。虽说我们现在站得松散,但如果现在笼罩在我们头上的屋檐突然掉下一片瓦的话,那么还是至少有三个人的脑袋不能幸免。
不过再怎么大,也终究是给人来住的。我们走上前去,大门自动地打了开来,而熊阁还在研究门上雕的是什么阵法,刚好被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
“哪个没良心的阵师设计得这么不人性化!”熊阁撇了撇嘴,然后回头想再瞅一眼,结果被刘家图毫不客气地拖了进去。
一个身穿一件干净、清爽道袍的束发道人正在柜台里边画符,而我们进来时刚好看到他利落地花完最后几笔。
“几位师弟请进吧,现在没那么多客人,所以我忙里偷闲花上几张符,见笑了。”我们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上又脏又破的道袍,感觉应该是自己见笑了吧。
“房间统一十张床,普通房二十灵石一间;中品房五十灵石一间,带九品聚灵阵;上品房一百二十灵石一间,带八品聚灵阵。请问几位师弟住哪种房,几间?”那束发道人吐字很清楚,但我还是习惯性地看了看标价牌。
我抬头看了看价格牌,上面用大字写着下品房二十灵石……这个人的确是个会说话的人啊。
“队长,去住帐篷吧!”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蔡剑鸣,此时突然出了声。他不耐烦地转过头去,似乎呆在这一秒都是在浪费他的时间。
“对不起,我们这里周围不允许搭建帐篷,这是上边定下来的规矩,请见谅!”那束发道人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一点,周围的人也都面带尴尬,刘家图拉了拉蔡剑鸣的衣襟,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虽说蔡剑鸣这人实在有些不通人情,但要二十灵石的确太贵,搭帐篷也不是不可以。而这驿站的霸王条款,却把这条路给封死了,真不知道是哪条长牙短狗定的规矩!
奇怪的是,在这么霸道的驿站里做事的人,怎么又会如此的通人情呢?
正如一个白莲邪教窝点中突然冒出个高僧大德一般。
“老哥!这些穷鬼二十灵石都掏不出来,跟他们花什么功夫,快回来,我们继续打牌!”一个披头散发的道人摇摇摆摆地走到了柜台前,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间房里冒出来的。
这样的人才符合这驿站店大欺客、垄断经营的风格吧……
“这普通房,我定一间!”这烂人在我眼中是有和没有都是一个样,可刘家图似乎不这么想。
披发道人那轻蔑的语气和眼神直接让刚才就有些无可奈何的他彻底发了火,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披头散发的道人:“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赌鬼,怕是来借钱的!”
那披发道人张嘴欲骂,但被束发道人拉住,几番好言好语劝了回来。他知道了刘家图好面子,便回头给了面红耳赤的刘家图一个轻蔑的眼神,紧接着又将手放在背后、大拇指朝下,又是摇摇摆摆地回去。
肖员怕刘家图再被惹恼,便岔开话题说:“刘家图,我们十人刚好凑足一间。”
“好,我们一起住!我出一半的房费!”刘家图往那披发道人的方向做了几个羞辱的手势后,终于有空转过头来说道。
此时肖员不想占人便宜,也不好反驳,只能支支吾吾地说道:“毕竟是我们人多,出少了……”
“谁少出了钱心里都会不痛快的啊,不如拿多出来的灵石,改天请我们吃东西吧。”我接过话茬。
“没错,我也觉得这位师弟说得有道理。刘师弟,刚才是我这位师弟顽劣了,我向你道歉。”束发道人及时帮腔,再加上我们也三言两语地说好话,刘家图终于恢复了活泼的模样。
“那好吧,就听肖大哥和周大哥的了!”刘家图笑了起来,周围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刘家图对面子的执着程度不像是一个出来闯过江湖的,更像是一个有些小脾气的妹子。
可我总觉得那束发道人有古怪……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吧。
“几位师弟,其实刚刚我听见你们的呼救声了……但上边有规定,我们这些师兄是不能够插手的,要不然这份差事就没了!也真是对不住了。”待我们拿钱的功夫,束发道人像是小孩子做了错事一样,低声低气地说道。
“老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们死不死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对不住个屁,丢人!要不是我刚才拉着你,另一个龟儿子就要来这上岗了!”房中的发牌声大到我都听得见,应该是那披发道人没掩门。
束发道人之前的行为,无论看起来多么为我们着想,也只能算是礼节性的行为,我们最多不过也以礼相待。但他此时的推心置腹让我们中的不少人对他的品行都肃然起敬——这人不是光会说点漂亮话的,是可以做朋友的一个人。
他与这座驿站格格不入的行事风格,看起来只是他本性善良,但被迫要挣点灵石才在这里栖身的结果罢了。
在几番客套以后,很快我们便和束发道人真正地亲近了起来,知道了他名叫杨锦,其实也大不了我们几岁,而且他也很是健谈,要不然也拿不到这份差事。
“那个喜欢披头散发的道人叫冯喜,虽然不讨喜,但颇通阵法,外面那个门上的阵法就是他一手雕刻的!”杨锦压低了声音说,“他不是个坏人,不过对外人很冷漠罢了,对他的朋友他还是很在乎的。”
“怪不得,我就说那门设计得不人性化!”熊阁撇了撇嘴,但眼睛却直勾勾地望着冯喜离开的那个方向,仿佛想立即去请教他是如何雕刻出那个阵法的。
“对了,几位师弟明天还要接着去狩猎,有个能够迅速恢复真气的地方,你们要不要去?”
“要,当然要了!”李豆对于这些好事情总是最积极的,急忙请教杨锦。
“我们这有个专门雕刻着九品聚灵阵的小房间,挤一挤的话大概可以进去五人,五个灵石一时辰。”杨锦徐徐道来。
不要因为九品聚灵阵这“九品”二字,就认为它没有什么卵用,实际上五个炼气一层的修士哪怕一齐待在九品聚灵阵上,每人只能享受五分之一的效果,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足以将他们的真气全部回满了。
在足够充足的灵气中,哪怕转化的方式十分原始落后,效果也是惊人的!
虽说刘家图他们修为高些,但一个时辰的时间也能恢复七成,这应该也足够应对明天的挑战了。
“原本这有很多间这样的小间的,统称灵气间,有一个开关间可以及时控制它们的开启和关闭;但有一天上边派了一个白痴到开关间里管理开关,他竟然去玩那些开关!结果坏的不止是那些开关,还有所有的聚灵阵……”
杨锦叹了一口气说道:“后来上边的大佬们气得把那个可怜的白痴调去天坑矿场挖矿,在各位大佬的关注下他没活够十分钟就被一场“矿难”给弄死了。之后上边也不想去修复这些灵气间了,索性搞了个中品房和上品房,并在修房的时候捞了一笔……这些废弃的灵气间一直没人理,直到冯喜来了,他喜欢这些阵法,忙了好几天才修好了两间……”
“那冯喜也算做了件好事。”我说道。
“有这种好去处的话,当然要去了!”肖员掏出七个灵石,刘家图也拿出三个:“恢复好了真气剩下的时间才能安心睡个好觉啊!”
好像又有点疲倦了啊,看来刘家图的法术只能恢复部分的体力,是应该抓紧时间恢复真气了!
“好,我就先收下了,出来的时候你们来拿收据吧。”杨锦笑着将这十个灵石接过。
“杨师兄,确实是五个灵石一个时辰,不过,好像这是一个人的价钱吧。”我指着价格牌,对着最里边的一行微不可见的小字说道。
杨锦的笑容刹那间凝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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