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可学无,
百岁名大约。
天地何苍茫,
人间半哀乐。
——唐.张彪《神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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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面时有颠簸,故而车速迟缓。
风从大开的窗间吹入,不徐不疾,扑面正好。
温暖明亮的阳光照射在啸风子指端的“宝贝”上。
这枚汉代形制的钮印,仿佛正在贪婪地吸吮着太阳的能量。
乍一看,它周围的光线似乎都因此变得有些恍惚而扭曲。
金属和玉石相互嵌合,完美无缺;雕纹、铸线大巧不工、浑然天成。
更奇特的是,历经两千年岁月,此印外观上居然看不到一丝瘢痕和锈迹!
很难想象,在没有精密仪器和现代化工业材料的那个年代,如此鬼斧神工般的物件,究竟如何才能制成?
“汉朝的,大开门,绝对到代!”看见关动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啸风子得意地夸耀。
“道长,你这印章面上刻的可是“镇、灭”二字?”
“可以啊,关兄,居然识得篆文……不过,这可并非印章,这是符印。”
关动笑道:“你昨天喊得那样大声,洒家又不是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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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旅途漫漫,无心睡眠;又或者啸风子实在看关动顺眼。就着手中这方宝印,他开始讲述起一个更为久远和离奇的故事。
“关兄可曾听说过费长房这个名字?”
如果换成郭大悟在此,对于这些奇闻轶事、民间传说,自然能够脱口而出。
可惜关动自幼习武虽多、读书却少,想了半天,也只得个似曾相识。
“费长房,东汉方士,汝南郡人。其故里便在现今挚舆县城的北面。”啸风子停顿了一下,努力模仿着本地人说话,“不瞒关兄说,俺俗家本姓费,豆(就)是他哩(的)后人……”
见关动被他逗得发噱,啸风子更加兴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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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正史《后汉书.卷八十二下.方士传》记载:费长房者,汝南人也。曾为市掾。
市中有老翁卖药,悬一壶于肆头,及市罢,辄跳入壶中。市人莫之见,唯长房于楼上睹之,异焉,因往再拜奉酒脯。
翁知长房之意其神也,谓之曰:“子明日可更来。”长房旦日复诣翁,翁乃与俱入壶中。唯见玉堂严丽,旨酒甘肴,盈衍其中,共饮毕而出。
翁约不听与人言之。
后乃就楼上候长房曰:“我神仙之人,以过见责,今事毕当去,子宁能相随乎?楼下有少酒,与卿与别。”长房使人取之,不能胜,又令十人扛之,犹不举。翁闻,笑而下楼,以一指提之而上。视器如一升许,而二人饮之终日不尽。
长房遂欲求道,而顾家人为忧。翁乃断一青竹,度与长房身齐,使悬之舍后。家人见之,即长房形也,以为缢死,大小惊号,遂殡葬之。长房立其傍,而莫之见也。
于是遂随从入深山,践荆棘于群虎之中,留使独处,长房不恐。又卧于空室,以朽索悬万斤石于心上,众蛇竞来啮索且断,长房亦不移。
翁还,抚之曰:“子可教也。”复使食粪,粪中有三虫,臭秽特甚,长房意恶之。翁曰:“子几得道,恨于此不成,如何!”
长房辞归,翁与一竹杖,曰:“骑此任所之,则自至矣。既至,可以杖投葛陂中也。”又为作一符,曰:“以此主地上鬼神。”
长房乘杖,须臾来归,自谓去家适经旬日,而已十余年矣。”即以杖投陂,顾视则龙也。
家人谓其久死,不信之。长房曰:“往日所葬,但竹杖耳。”乃发冢剖棺,杖犹存焉。
遂能医疗众病,鞭笞百鬼,及驱使社公。或在它坐,独自恚怒,人问其故,曰:“吾责鬼魅之犯法者耳。”
…………
…………
后失其符,为众鬼所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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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经据典之后,啸风子向关动译文道:“大体的意思就是——我这先祖费长房曾经是个城管,在集市上遇见了一位卖药的老神仙“壶公”……对,“悬壶济世”说的就是他。”
“费长房无意中见识了“壶公”的神妙功夫,死缠着要拜师。于是两人安排了一场假死蒙骗家属。之后,他便前往深山学艺。在此期间,老师给他设置了三重考验,因为最后一道关没能通过,结果学了十余年,功夫也没有学全。”
“见费长房“得道成仙”无望,“壶公”便令他出师下山。临别时赐予两件宝物——青龙杖和镇鬼符,让他用以在江湖上降妖除魔。”
“文章后面,还讲了几段他捉妖的经历,都是古人志异传奇中常见桥段,就无庸赘述了……”
“这个故事,先是在东晋葛洪的《神仙传》中有一些记载……关兄你想想,“神仙”写的神仙书,必定是云山雾罩、天马行空。故而历来都被归于小说家言。只是不知为何,《后汉书》这种正史居然也跟着发癫,如此详细地记录了费长房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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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敬鬼神而远之”。这篇有些荒诞不经,却言之凿凿地描述了鬼、怪、妖、仙的传记,纵观整套二十四史都很罕见。尤其最末一句——“后失其符,为众鬼所杀”,更是言简意赅,意味深长……”
啸风子举起手中钮印,努力想在语气里增加一些戏剧性——“喏,这便是我先祖费长房丢失掉的那个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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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开历史的迷雾,啸风子接下来的故事尽管同样有些奇幻,但已经开始慢慢贴近关动他们的生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错。
有人的时候就有江湖?对。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江湖,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传奇。
一千八百多年前的神州大地,汉室将倾,朝野之间乱象已呈。
那时的江湖,没有监管者、没有执行人、更没有“华夏中医气功国术研究会”。
一群被称为“鬼众”的修道者,不知从何时起,开始横行于世。
大概是成“仙”无望。被“求存”这个本能的欲念所驱使,他们选择了变成“鬼”。
作为最早的活体试验践行者,这些“鬼”在寻求用一种特殊的方法来获取“长生”。
为数众多的幼童和青年男女,被冠以“炉鼎”之名,牺牲于真正的炉鼎之中。侥幸不死者也患上了“离魂”怪症。
诡秘、可怕、非自然的瘟癀和灵异事件开始在民间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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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恒常,无善无恶。但人性中“本我”和“超我”之间的斗争从不止息。
于是,以“壶公”为首的一批正派修士,秘密组织起一个叫“天师会”的联盟,开始对抗“鬼众”。
“悬壶济世这个成语,能流传到今日,并非没有道理。这“壶公”前辈,乃是位了不起的绝代高人……”
啸风子叹气道:“可惜我先祖天资有限,继承不了他的道统。自“壶公”羽化之后,“壶内乾坤”的秘技便连同他那件宝葫芦一起失传了。”
“费长房没有他师父“壶公”那般神鬼莫测的高深本领。但凭着“青龙剑术”和这枚“天师镇魔符”,还是铲除掉不少“鬼众”。更幸运的是,他收了一个好徒弟……桓景,关兄可曾听过?”
见他再次面露茫然,啸风子只得换了个简单的问题:“重阳节知道吧?就跟桓景此人有关。传说他曾经为民除害,杀死了祸害一方的瘟魔。还留下九月九插茱萸叶、喝菊花酒、登高望远这些习俗……关兄,你来猜猜看,所谓的瘟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真正可怕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而是人心。”关动正听得入神,见啸风子又向自己发问,便随口一答,将车开的更加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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