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曹老贤公司楼下时,天已过午。
早饭也不曾吃,郭大悟强忍着腹中饥饿来到十九层,却不料有个小小的惊喜。
东道主将两人迎进他那间雅俗并举的办公室中。屋内比昨日又多了一张八仙桌。其上杯盘罗列——四凉四热四海碗,居然是一整桌面正席。
酒用了茅台,外加成箱的精酿。
曹老贤笑道:“知道你们没工夫吃饭,愚兄就提前预备下了。东兴楼的鲁菜,倒也吃得。”
见主人如此礼遇,不但闫鹤松感激涕零,就连郭大悟也禁不住对他多生出几分好感。
宾主入座后,进来了两个女员工,规规矩矩地侍立在旁,帮着端茶倒酒。
曹老贤准备的啤酒风格独特,带着种极清新的苦味。郭大悟本就食量大,喝罢这酒之后更有胃口,先将最顺口的烧海参和糟溜鱼片各吃了一海碗,又吃了只香酥鸭子。
压住闫鹤松两天的大石头被搬开。他此刻胸襟畅快,频频敬酒,不多时便红光满面。
怕他喝醉后谈不成正事,曹老贤提议在酒桌上先把交易做成。闫鹤松正高兴,自然举双手赞同。
曹老贤戴上手套,将他们取回的古镜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让人去喊财务。
两盅酒未尽,一个风姿绰约的漂亮女人提着笔记本电脑和皮包摇晃了进来。
问清楚闫鹤松的公司账号,几分钟后他手机上便收到了进账三百八十七万的消息。
正有些不解,曹老贤将几名女手下全都打发到门外。拉开财务带来的皮包,露出一捆捆钞票。
“闫总,按说今天郭老弟为你办的这件事情,就算分给他二百万也不为过。可他执意要免费帮你。既然你之前提过百分之十,我便准备了四十三万的现金在这里。至于怎么分配,就是你们俩的事情了。”
闫鹤松虽是个终日逐利的市井小民,眼力劲儿却有。他拿起皮包,动容道:“郭经理……我冒昧叫您一声郭老弟。说句实话,老弟你这次真是救了我的身家性命!再不肯收下这点谢意,我可要行大礼,跪到你收啦!”
郭大悟虽然孤高,却不是个傲慢之人。听他这么说,只得接过那皮包,丢在自己脚边。举杯道:“闫总太客气了。要说左青这些骗子的手段,其实也算不得十分高明。真正厉害的骗术,都在赌局之中。”
“我听一位朋友说过——你若上了赌桌还不知道要杀哪头猪,毫无疑问,你就是那头猪。股市再大,总归是个巨型赌场。只不过猪多、杀猪的人也多,大家把这滩泥水搅得足够浑罢了。”
“有赌皆骗,万变不离其宗,玩来玩去都是庄家赢。平日里,闫总还是把心思多放在正经生意上吧。”
曹老贤见闫鹤松面色赧然,忍不住插言道:“郭老弟这是把你当真正朋友了,闫总可要懂得珍惜啊。”
话锋一转,又道:“他曾经习过武,自然会有些过人的本事在身。不管你今天看见了什么,都别在外面乱讲。”
闫鹤松连连点头道:“那是当然。可即使我说了,也没人相信啊!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那小说书里的情节,居然会是真的!”
“也对……来,再碰一杯。庆祝咱们合作成功!”
“干,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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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送走了千恩万谢的闫鹤松。曹老贤使人把残席收拾干净。
郭大悟见屋内再无旁人,便开口问道:“我看曹大师似乎十分在意这面镜子,可是有什么来历?”
知道对方喜欢听故事,曹老贤在桌上垫了绒布,将那古镜放在上面,招呼他一同欣赏。
此物虽经郭大悟之手夺回,但一直无暇细看。现在得了近距离观察的机会,尽管他是个门外汉,却也装模作样地品鉴起来。
只见这古镜直径不足二十厘米,通体光洁如冰,只在一些角落里藏着少许铜锈。虽已历经千年岁月,镜面依然可以清晰地映出人影。
至于后背雕纹,更是精致繁复,巧夺天工。
镜鼻作蟠龙盘绕形状。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列镜鼻四方。四神兽之外,环刻着八卦爻纹。再向外,十二生肖图案依序罗列。最外圈则是大小相间的花字铭文,细数共有一百零八个,字字不同。
曹老贤将铜镜立起,指端运足了内功,蓦地一弹!镜身顿时发出“叮”的一声脆响,余音绕梁,半晌不绝于耳。
“其实我也拿不太准,不过灵力如此充沛虬结,多半是了……”
听他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言语,郭大悟面露疑惑。
曹老贤解释道:“郭老弟乃当世高人,性情又如此正直侠义,我愿意与你结交,因此也不瞒你。单以此镜的文物价值而论,我花四百三十万买下它,将来赶上机会,拍卖出去,至少还有几十万赚头。但我昨天一看到照片,便觉得此镜可能另有神奇之处,绝不止一件古董这么简单。”
听他说得郑重,郭大悟将铜镜又反反复复多瞅了几眼,还是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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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老弟可知道隋末一位县令、王度所着的自传小说《古镜记》?”
他当然知道,便点了点头。
曹老贤从书橱中抽出一本大书,翻到位置后指给郭大悟看:“你来瞧这一段描述,是不是与此物有异曲同工之妙?”
“隋汾阴侯生,天下奇士也。王度常以师礼事之。临终,赠度以古镜,曰:“持此则百邪远人。”度受而宝之。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鼻列四方,龟龙凤虎,依方陈布。四方外又设八卦,卦外置十二辰位,而具畜焉。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而非字书所有也。侯生云二十四气之象形。承日照之,则背上文画,墨入影内,纤毫无失。举而扣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绝。嗟乎,此则非凡镜之所同也。宜其见赏高贤,自称灵物。侯生常云:“昔者吾闻黄帝铸十五镜,其第一横径一尺五寸,法满月之数也。以其相差各校一寸,此第八镜也。”虽岁祀攸远,图书寂寞,而高人所述,不可诬矣。”
默读之后,郭大悟点头称是。
见对方深以为然,曹老贤又道:“我曾听师门长辈说过,《古镜记》中所述的轩辕十五镜确有其事。但所谓黄帝所作,则是托名显贵的无稽之谈。依我猜,它们本就出自那位号称“天下奇士”的汾阴侯生之手!至于咱们眼前这面镜子,看尺寸大小,很可能便是十五镜中的第十镜了。”
“只不过,《古镜记》一文中描绘的妖狐鬼怪等等事迹,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你也知道,古人嘛,行文时喜欢夸张。一门几百年前的红衣大炮,都能够发一炮而“糜烂数十里”,快赶上核弹了……”
“可真相往往尽在虚实之间。我们从《古镜记》能够推断出,这王度曾经师承于侯生——且为关门弟子——自然也是位高人。他后来又教授了功夫道法给弟弟王绩,使其持镜周游天下。至于他们那位名叫薛侠的好友,亦非寻常人物。文中的剑、镜相试,不过是一次同道间的较技斗法罢了。”
“江湖之事,自古以来曲折隐晦。很多时候不能直言,故假借仙怪之名更加方便。所以才有了这篇传世奇文。”
话题回到当下,曹老贤旧事重提,再次叹气道:“与郭老弟你那支灭灵棒相似,这镜上也镌刻了法阵。可惜我功力浅薄,没有成就道果,因此很难解出其中的神妙之处……不行,我得抽空回一趟泉州,让师兄弟们帮着参详参详。”
郭大悟听罢了故事,心满意足地告辞而去。曹老贤揣起古镜,将他一直送到楼下方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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