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邢原来是大明官军,属实是半路才加入锤匪的。
这么几年才立下点小功劳,当上中队长。
可今日他羊攻变主攻,带着百人一路破城打开城门,又带着五十人压服千余人,再所有人面前砍了大明高官的脑袋。
此时他站在蜀王府的内城门外大吼着叫他们投降。
只觉得整个人都极为亢奋,丝毫没有考虑过城上的明军放箭之类的后果。
纵然此时死了,这辈子也算是值了!
至少大帅不会亏待他以及他的家人,可以进英灵殿享受世代香火。
可今日要是不死,那他也就能扶摇而上了。
所以陈邢此时此刻有的只是亢奋!
反观站在高墙上的王府护卫军,瞧着陈邢身后越来越多的锤匪,战斗意志几乎都要吓没了。
要不是有主将刘卓叫他们别慌,锤匪没带梯子,他们是打不进来的,护卫军真有撒丫子就跑的。
“将军,咱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刘卓扶着城墙垛口,脸上的热汗就一直没停过。
投降能活,不投降大概就是个死。
“锤匪说了他们专杀大明的忠臣呐。”
刘卓喝骂道:“老子又不是大明的忠臣,老子效忠的是蜀王。”
右布政使急匆匆的跑到城墙上,累的气喘吁吁,他本以为周胤等人早就该退到蜀王府来继续抵抗。
锤匪的旗帜已经飘扬在王宫的外城了。
可是他搭眼一瞧,底下的密密麻麻趴着许多人,前头只有一个锤匪提着脑袋,像是在等着什么。
等等。
“周胤!”右布政使大叫一声。
他着实没想到周胤的脑袋就那么的被锤匪拿在手里,像是死不瞑目的模样。
“放箭。”
刘卓却是没有搭理这个官员,他只听蜀王的话,地方官算个屁啊!
要是放以前,他们想要拜见蜀王都得把供奉或者过年之后才能进来。
平日里大家都没什么接触的。
现在他竟然命令自己麾下放箭射杀锤匪,刘卓自是不肯。
没看见上一个大明忠臣什么样子吗》
被乱箭射死,脑瓜子也得被割下来,他猜测一会还得挑在旗杆上巡街呢。
老子这帮兄弟可不想陪着他一起死无全尸。
“来人,把他拉下去。”刘卓不耐烦的挥挥手,又大声吼道:“锤匪爷爷,我先去问问蜀王,你们先等一等。”
陈邢得了回复,这才满意的点头,转身离去。
不在最前沿待着了,亢奋过后又回归了理性。
右布政使被两个士卒控制住,一时间激动的道:
“你找蜀王做什么,难不成是想要与锤匪谈判,投降吗?”
“蜀王若降,对得起朝廷,对得起祖宗社稷,对得起他这一脉几百年的富裕生活吗?”
对于这些话,众人皆是自动略过。
关老子屁事。
蜀王不投降,也得让他投降,因为兄弟们还想活着呢。
此时蜀王慌作一团,他倒是想要逃出成都去。
可其余三门都被石头堵死,城外又有锤匪封锁。
逃大抵是没希望了。
“刘卓,你能不能抵挡住锤匪的进攻?”蜀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刘卓摇摇头,锤匪连成都都能攻破,他麾下的士卒战斗力,还不如守城士卒呢。
他有什么勇气说自己能够抵挡住锤匪的进攻?
就算是他有这个心气,可手底下的兄弟们也不会答应的。
蜀王见他摇头,忍不住哭出声来。
明明本王都已经给了那么多的钱粮,可他们还是没有守住。
现在兵临城下,纵然是插翅也难逃了!
“我不能落在锤匪的手中。”蜀王开口道:“还有我的家卷,否则全都得被锤匪给糟蹋喽。”
“殿下三思。”
“上吊,还是服毒,投井?”蜀王一脸惊恐的道:“可我不想死啊。”
“不行,我得自杀!绝不能落在锤匪的手里,要不然保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蜀王勐地拔出刘卓的刀来,眼睛一闭,横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咬牙一跺脚:
“你他娘的是死人呐,就不知道拦着点?”
刘卓急忙躲过蜀王的手,收刀入鞘:“殿下可使不得啊,那贺今朝绝非擅杀之人,不会杀了殿下的。”
“放屁,我听说那贺今朝抢了晋王妃,把所有亲王的女人都收入了房中,供他银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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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兴许有些误会。”刘卓斟酌的解释道:“就算贺今朝是铁打的身子,也遭不住这般酒色折磨。
如何能连续在山陕之地与朝廷作战,又亲提大兵远征四川?”
“额,倒是也在理。”
蜀王是一个非常听劝的人,尤其是在面对自己性命的时候,极为慎重。
“可是。”
“殿下别可是了,如今我们外逃的路已然断了,抵抗到底那是拉着大家一起死。
莫不如暂且投降,兴许还能吃喝不愁,将来皇帝派遣大兵收服川中,我等还有机会反复啊!”
蜀王如今也是六神无主,因为消息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除了自杀之外的准备,都没有。
锤匪不嗜杀,那就是好事。
“况且锤匪专杀大明的忠臣良将。”刘卓继续安抚道:
“殿下既不是大明的忠臣,也不是大明的良将,活该你在锤匪治下能保住性命呐。”
“哎,哎!”
蜀王的眼睛当即就亮起来了,他万万没想到原来他不在锤匪所杀范围之内。
“你说的对,那我便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那咱投降?”
“投降投降!”蜀王脸上带着轻松的神色。
方才他想到了自尽,以此来逃避锤匪的折磨。
可一听锤匪只杀大明忠臣良将后,蜀王便放了宽心,觉得自己指定不会被贺今朝下令虐杀。
因为下定决心自尽这件事,着实是太难了。
享受了半辈子的荣华富贵,让他勐然去自杀,谁他娘的能愿意啊?
刘卓护送着蜀王一路到了午门,站在城墙上,对着下面大喊:
“我乃是蜀王朱xx,若是降了贺大帅,可能保我不死?”
刘二虎掏了掏耳朵,对于这些个藩王皆是没有什么好印象。
不过有了他们的存在,就能让更多的人吃饱饭加入锤匪,同样也能让锤匪越发的富裕。
“我家大帅保证不杀你。”刘二虎骑在战马上仰着脖子道:
“不信你可以去山西太原问问晋王、秦王之类的,主动投降的庆王现在也活的好好的,还和昔日的大明文官一同接受杨鹤的调教。
甚至老死的潞王,我家大帅都让他的家人把他给葬了。”
听到这话,蜀王总算是放下心来。
尽管这些亲戚几代人都没有见过面,但听着他们性命无忧的话,蜀王心里还是觉得锤匪的话可信的。
刘卓等人这才架着蜀王下了城墙,打开城门,跪伏在一旁,迎接锤匪入城。
刘二虎倒是没有策马闯进蜀王宫,而是吩咐士卒迅速进去驻守,以免有人趁机抢掠东西。
至少一个小队才可以行动,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至于成都街上也有锤匪开始捕抓趁乱抢掠的溃兵。
对于王府刘二虎也没什么兴趣,他看的又不是一个两个了,蜀王府能有多了不起的。
最重要的是查封蜀王的府库,免得被旁人拿走。
待到贺今朝到了布政司衙门,他已然接到了刘二虎送来的消息,蜀王投降,没有自杀为大明殉葬。
贺今朝也不着急过去,如何对付藩王锤匪自是有一套流程。
尤其是那个地界只不过最大的是蜀王府,旁边还有内江王之类的,大批郡王等等,都得派人去查封。
有胆敢反抗的就地斩杀,投降的都好说,自杀的后面在把尸体给草草埋喽,免得因为天气热生了瘟疫。
成都府很快就被锤匪控制住,想跑出城都没得机会。
贺今朝坐在主位上,瞧着被押着跪在地上的右布政使。
左布政使宁死不降,已经被宰了。
贺今朝无话可说,如今抓住傅宗龙麾下最大的属官,便是他。
右布政使即使跪在地上,也昂着脖子瞧着眼前的男人。
他倒是要看看贺今朝是哪路神仙,竟然能连战连胜,赶在傅巡抚支援到来之前,迅速攻破成都。
尽管贺今朝为了威严已经蓄须,可依旧能看得出来年轻。
右布政使眯着眼睛,他一时间不敢相信,让朝廷如此头疼的大反贼,竟然不是一个壮年人。
就算是刘邦那种大器晚成类型的,他也能接受的。
唯独不能接受的便是像贺今朝这幅有些年轻不像话的脸。
像他们这种岁数,多是埋首钻研八股文呢!
贺今朝则是翻阅着他们文书,这都是一手情报,可以有效了解傅宗龙的想法。
先前成都城内派出去报信的信使,大多都被贺今朝给抓住了。
看见是一次一次求援信,确信没有什么隐喻之后,全都给放了。
至于傅宗龙以及这些被抓之后回城复命的人,全都没有进城都被贺今朝给抓住了。
傅宗龙没有给困在成都的官员们解释他为何没有领着援军来。
只是叫他们一个劲的坚持抵抗到底,方可缠住锤匪,最后等着朝廷大军入川剿灭贺今朝。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贺今朝这才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慢悠悠的翻着册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我拒绝!”
“挺好。”贺今朝挥挥手:“此人如此执迷不悟,必然是大明的忠臣,拉下去砍了吧,正好与那个左布政使的脑袋做个伴。”
张福臻倒是拱手请求道:“主公,我曾经与此人也算是同榜进士,由我来劝劝他。”
贺今朝瞥了张福臻一眼,然后才点点头:
“快些吧,要不然那周胤就该走远了,他追不上的。”
“是。”
右布政使贾继兴眯着眼睛看着这个说话的男子,同榜进士那得多少年没见过了?
“我是张福臻,原来在三边总督洪承畴手下任职。”
“张福臻?”
贾继兴一脸诧异,在洪承畴平定秦地贼寇的时候,张福臻的功劳可是排的上号的。
他还挺为张福臻高兴,可惜后来又听闻他剿贼失败,跳了黄河自尽呢!
为此陛下还专门下令奖赏他,并且在他家乡建庙之类的进行供奉。
“你没有跳河自尽?”
饶是张福臻养气功夫好,听到他跳河自尽的传闻,连四川官场都知道了,脸色也变了。
那都是一个误会!
你才跳黄河自尽呢!
“我自是没有跳河自尽,在山陕之地,百姓们都知道该跟谁,才能好好活下去,而我自然也不例外。
朝廷对于山陕之地的百姓连赈灾都没有,甚至赈灾的粮食都被挪用,根本就无法下发到百姓的嘴里。
所以山陕之地造反的人才会越来越多,人要是都能吃饱饭,还造反做什么呢?”
张福臻也没实话实说,对于这种人,就拿着百姓说事即可。
他若是赞同,那一切好办。
他若是不同意,抛去想要提高自身价码或者直接自命清高的,直接宰了就行。
认不清眼前的形势,像这种蠢笨之人,吸纳进锤匪的阵营,也只能会坏事。
“所以你就从了贼?”
面对贾继兴的喝问,张福臻倒是不慌不忙:
“我锤匪乃是正义之师,我家主公乃是黑帝之子。
全天下的百姓都盼着他能够当上皇帝,而不是不仅无法让他们吃饱穿暖,还疯狂加派赋税的朱家天子一样。
自从登基开始都在胡来,一副城中痴儿的模样,当真以为他还能中兴大明?”
张福臻随即又摇摇头:“不对不对,我说错了,京城里的那位皇帝,恐怕到死都在认为他自己是小尧舜呢!”
“张福臻,我万万没想到你在贼窝里待久了,竟然会如此的大逆不道。”
贾继兴显然被张福臻气得不轻,他竟然如此评价大明天子!
“哈哈哈,有这种虫豸般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治理好天下!”
张福臻指着贾继兴道:“我问你,这一家之姓的天子与天下百姓孰轻孰重,想好了在回答。”
民为重,君为轻!
这都是不用想的标准答桉。
可此时贾继兴就是不想开口言语。
“其实我家主公不是嗜杀之人。”张福臻蹲下身子,看着贾继兴小声道:
“他也没指望着你会为他卖命,什么忠臣不事二主都是屁话。
只要你给傅宗龙写一封求援信,让他来成都,我就不杀了你的家小,还有周胤的家小,如何?”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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