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之后,棋盘之上两者一前一后已经走了十余步。
那老者的棋力极为高深,一出手便是在整张棋盘之上对祖黎明的白棋展开围攻。
在这样的步步紧逼之下,祖黎明的白棋看起来极为狼狈,苟延残喘。
祖黎明的棋力明显也极深,并不只是单纯的像敬子墨等人一样,只知道蛮横的使用穷举之法推演应对之策。
他是有着极为高深的技巧的,并将技巧已经初步的融入到了意识之中。
而老者的落子速度就更快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两人已经走过了三十余手。
局面初步形成。
在黑棋的疯狂之下,白子虽然有劣势,但也是顽强的站住了脚。
这时,棋局便停止了。
只见那祖黎明站起身来,再次向老者恭敬行了一礼,老者轻轻点了点头,祖黎明转身离开,径直从后方出了听雨楼,踏上石径上山而去。
叶天眉头微挑,看来这罗天三局的第一局,只是下到开局便停止。
祖黎明走后,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分别自动飞回棋翁,新的人走进了听雨楼。
那同样是一名来自于星罗城的修士,只有问道巅峰的修为,比祖黎明就差了许多。
不过那人对这第一局显然也早有应对,虽然从开始棋局之后的局面来看,不管是棋力还是精神力比起祖黎明来说都要差了不少,但依然在黑棋狂风暴雨的一样的进攻之下,守住了局面,通过了第一关,通过听雨楼走上石径上山了。
之后,众多不同的修士走马灯一般轮番进入听雨楼。
到这个时候,叶天已经知道,这第一关,应该便是为了考验开局层面的功力而准备。
只要成功在那老者的围攻之下打开一些局面,便算是过关。
也就是简单来说的,大局观。
到现在为止,大部分参与者都是成功通过,但也有失败者。
有一名据说是来自星罗城外七大主城之一的弟子,修为有问道后期,明显颇有准备,掌握着不低的棋力和技巧,但是大局观和应变能力不够,在那老者的犀利进攻之下,开局便兵败如山倒,最终被拦在了听雨楼前。
当然,总的来说,这一关应该是算难度较低,一个初步的筛选罢了。
在通过率极高,已经失去了比较意义的情况下,人们就下意识的将通过第一局的时间,作为了优劣的考量。
除了少数通过失败的人之外,其余大多数参与者通过的时间基本上都在一个时辰左右,其中祖黎明和一位问道巅峰的主城弟子的时间最短,都只有不到半个时辰。
这时场间还未进入过听雨楼的参与者,就剩下一众散修了。
“我来吧,”叶天没有什么一定要最后出场的习惯,在他看来那反而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因此便没有犹豫,向旁边南瑶点了点头,径直上前。
不过此时别的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打算,准备进入听雨楼中。
是那名为左玉山的真仙期散修强者。
“怎么是你?”左玉山看着突然上前的叶天,眉头微皱,下意识的看向了南瑶。
场间的其余人也都是有些不解。
刚才南瑶面对那祖黎明都是丝毫不惧,甚至直接大打出手,星罗城的长老出手才将两人拦下。
南瑶实力极强,性格极为强硬的形象已经深入场间人们的心中,大家下意识的认为南瑶一定会参加罗天三局,同时也都极为期待南瑶进入那罗天三局之后的表现。
而一直在旁边默默无闻的叶天,已经被人们下意识的看错了是南瑶的随从,就像是陆元舟之于祖黎明。
结果竟然是叶天上前,一副要进入听雨楼参与那罗天三局的样子,而南瑶则是一动不动,无动于衷。
“有问题吗?”叶天笑了笑,淡淡说道。
“那道友先来吧,”左玉山摇了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后面的南瑶,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很显然,左玉山能够让出,并对叶天有这样的态度,明显是看在南瑶的面子上,忌惮于南瑶的存在。
就算左玉山在星罗城乃至周围一大片范围之内,也是赫赫有名的强者,但比起祖黎明,不管是名气,背景,天赋之上,都是差了一些。
而南瑶,可是敢在这星罗城里,毫不客气公然叫板的祖黎明的存在。
“所以南风小姐这是怕了,做了缩头乌龟,推出了随从?”叶天刚刚准备迈步,后面又是一个声音传来。
说话的是陆元舟。
“刚才才夸下了海口与祖公子叫板,转眼却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如此行径,实在是让人贻笑大方,为人所不齿!”陆元舟冷笑着说道。
“陆执事说的没错,他们应该是怕了!”
“刚才面对祖公子叫嚣的时候一往无前,回头却发现自己闯下了大祸!”
“说不定此人有可能趁人不备逃走!”
很显然,在此时周围的众人眼里,陆元舟说的有些道理,人们看着南瑶和叶天,议论纷纷。
“找死!”南瑶面色一沉,紧紧盯着陆元舟冷哼一声:“我有没有怕,你大可以亲自来试试!”
说话之间,冰冷的气势和杀意顿时将陆元舟笼罩。
陆元舟不过是问道修为,在南瑶的面前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他心神一颤只感觉强烈的危机在脑海之中炸开。
陆元舟瞳孔紧缩,在南瑶传来的感觉之中,他清楚的感觉到,南瑶是真的敢不管不顾动手当场杀了他。
“你以为我星罗城真拿你没办法,若不是祖公子已经吩咐罗天三局之后一定亲自杀你,我星罗城强者早就将你除掉!”陆元舟咬着牙说道。
“不敢现在动手就滚!”南瑶根本就不在乎陆元舟的威胁,摆了摆手,陆元舟的身形暴退十余丈。
陆元舟深深的看了一眼南瑶,将杀意和怨恨藏在了眼底。
“还有你们,想要说什么,便到我的面前来说!”南瑶一脸傲然的环视四周。
在周围众人的眼里,南瑶实在是嚣张到了极点,仿佛一条疯狗,星罗城的陆元舟都忍了下来,在罗天三局之后自然会有人解决她,因此现在都是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愿意出头。
“好了,”叶天向南瑶轻轻说道。
南瑶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只是冷漠傲然的眼睛还在不停的扫来扫去。
“还是要以和为贵,”接着,叶天又笑眯眯的看向了周围的人,认真的说道:“她不会参加罗天三局……”
“……我就够了。”
叶天说得是实话,他进入这罗天三局是有自己的需要,而南瑶没有。
说完,他便转身进入了听雨楼中。
但这话落在陆元舟和其余在场众人的耳中,却是意思明显不同,好像是根本用不着南瑶出马一样。
人们心中的意外难以言表,都以为南瑶已经足够骄傲,足够张扬,足够嚣张,没有想到这个默默无闻的青年,一直看起来温和宁静的模样,咋一说出来的话却是比那南瑶更加骄傲,更加嚣张。
不过这些叶天已经不再注意,进入听雨楼中之后,他总算是看到了棋盘前的那名老者。
这老者的正面看起来也颇为普通,就是苍老的有些过分,白色的眉毛极长,颤颤巍巍的从两侧垂下,就像是寒风里干枯的小草。
出于礼节抱拳行了一礼,那老者点了点头,叶天坐在了棋盘的对面。
之前的观摩叶天已经将这比正常扩大了不少的棋盘观察清楚,虽然因为棋盘扩大,棋路增加,原来掌握的那些定式就基本上失去了效用,而这就要看具体的棋力和临场的发挥了。
不过在真正的投入棋局之后,叶天还是发现了一些异样。
随着落子,对着对棋盘上当前局面的逐渐思考,叶天察觉到到自己的精神力在这个过程当中,也开始慢慢的延展开来,渐渐分散。
这只是个开始。
随着棋局的进展,每一步落子,精神力又再次细分。
不光是叶天自己落子,精神力会被分散,那老者的黑子每一次落下,也会将精神力分散。
当两人下到三十余手的时候,叶天的精神力已经被分散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巨大数字。
叶天似乎明白了这罗田三局的第一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分神。
布局,也就是分神。
在遇到妖兽南风之前,叶天就能施展出亿万的无数无极剑剑海,那是叶天自身强大的实力做底蕴,但同样也是分神。
很显然,现在的叶天已经超过了这个层次许多。
因此这一关对于叶天来说,没有丝毫的难度。
他的落子速度也极快。
几乎是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对面的老者就将棋子放在了棋盘边缘。
叶天知道这不是对方在认输,而是这第一关布局,已经通过了。
叶天起身向那老者抱拳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听雨楼,踏上了石径,向山上行去。
但听雨楼前,已经是一片惊讶声阵阵。
“一刻钟!这么快!?”
“难以置信,祖黎明祖公子都花费了半个时辰!”
“莫非此人才是深藏不漏?!”
议论之间,人们对叶天已经产生了好奇,看看一直在后方一动不动闭目养神的南瑶想要打听,却忌惮于南瑶而不敢实际行动。
“道友,你们似乎也认识那人,他们到底什么来头是?”敬子墨几人的附近,有人凑上前来,开口询问。
“林木道友的确棋力不错,”敬子墨说道:“我们与林木道友之前见过,而且对弈过一局。”
听见敬子墨的话,周围的人纷纷看了过来。
“不过他的速度如此之快,应该是他那随心所欲下法的关系。”敬子墨认真的说道。
旁边的林铸林誉兄弟也是深有同感的点头。
“当时他的对手就是这位林铸道友,最终中盘败在了林铸道友手下。”敬子墨又指着林铸说道。
人们一看林铸,大多数人都能看出来林铸的修为不过只有问道中期,再加上敬子墨的话,顿时失去了兴趣。
连问道中期的修士都下不过,就算是他只用了半刻钟的时间又能如何?
“原来如此,不过只是巧合而已。”
“亏我等还以为此人或许不凡,原来石头终究只是石头,不可能变成璞玉!”
“罗天三局的第一局和硬实力无关,主在布局,意在分神,他若是下法的确投机取巧,的确能有机会以极快的速度通过。”
“看来还是要看那祖公子的。”
“还有天机城的周碧灵,她的修为只有问道巅峰,花费的时间却和祖公子一样,那才是真正的天才!”
……
踏上石径之后,叶天突然感觉脚下微微一沉。
于此同时,神魂之上也传来了仿佛被火焰灼烧一样的感觉。
刚才在听雨楼中,在那盘棋力,精神力在棋局之中分散出了无数份,而那种被火焰灼烧一样的感觉,就那样清晰的作用的在了每一份精神力之上。
当精神力凝为一体的时候,自然在其上会有百分百的精力。
被一分为二的时候,自然每一份就只剩下了各自一半的精力。
再分,就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精力。
如此继续重复下去,精力就同样被分成了无数份。
当达到一个极限的时候,继续分散精神力,其每一份,就开始无暇顾及。
叶天若是全力施展,能够分散的程度,已经足以极致的逼近无限。但那种情况下,那肯定无法再对每一份都进行控制,就像他施展无极剑海的时候一样。
刚才通过棋局的时候进行分神,叶天的精神力还远远没有分散到极限。
对每一份也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掌控,这是之前叶天的能力,以及在参悟了南风的感悟进步的成果。
在无形火焰的灼烧之下,在那一阵阵剧烈的刺痛之中,很快,叶天感觉之前被分成无数份的精神力,没有掌控力的这些精神力,开始渐渐产生了感觉,渐渐在他的感知里,变得清晰。
感觉,就是掌控的开始!
这条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石径,竟然能如此锤炼精神能力!
每往前一步,这种灼烧的力量就清晰一些。
每向前一步,叶天对那些分散的精神力的掌控就要增强一分。
叶天踩着石阶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前方一个人影。
那是在他之前,通过听雨楼的那人。
那人走得很慢很慢,非常吃力,就像是垂暮之年的老者在艰难的攀爬高山,每一步重重的落下,都要花费极长的时间才能迈出下一步。
可以看到他的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呼吸粗重,满是痛苦的神色。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于叶天通过听雨楼踏上这条石径的他,才能如此轻易的就被叶天赶上。
很显然,应该是这石径之上对精神力的那种灼烧,限制了他前进的速度。
相比之下,叶天能感觉到灼烧,还是因为叶天的精神力被分成了无数份的原因。
叶天继续沿着石径而行,当来到那人的身后时,对于那些分散开来的精神力的掌控,已经达到了完美。
换句话说,假如说现在叶天分散出来的精神力有十万份,他便可以施展出十万把无极剑,并且可以同时对这十万把无极剑进行完美的操控。
当然,叶天现在精神力分散的数量距离他的极限还非常的遥远,因此在当前的掌控达到完美之后,叶天几乎是立刻就将精神力再次进行了分散。
灼烧的刺痛感觉再次传来。
而且因为这一次分散的数量已经是成倍数的增加,其痛苦的程度亦是随之增加。
叶天眉头微皱,但脚步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止,继续向前走去。
别看叶天现在的反应并不大,但实际上因为叶天分散出来的精神力数量太多,其痛苦随之增加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恐怖的程度。
以叶天现在受到的程度,如果直接作用在前方正在缓慢前进的那人身上,会将他的神魂直接燃烧殆尽,当场死亡。
当然拿叶天和此人相比,本身就已经是一个离谱的行为。
精神力越强,承受到的痛苦应该就越弱。
叶天如果以通过那听雨楼所要分散的精神力程度踏上石径的话,将会感觉不到丝毫的痛苦。
但叶天的目标不是单纯的通过石径,而是达到掌控那些分散的精神力的目的,因此叶天才在成倍数的增加着份量。
他不是在和石径抗争,而是在和自己做抗争。
……
李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痛苦的咬紧了牙关。
神魂之中剧烈的痛苦一波又一波的袭来,就像是永无休止的狂暴大海,想要疯狂的将海上的小舟吞没。
而李尚觉得自己就是那一叶小舟,岌岌可危。
神魂受到的巨大压力让他的大脑已经陷入了重重眩晕的状态,眼前密密麻麻的黑点在疯狂的闪烁。
迈出一步之后,他几乎是艰难的花费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在漫天绚烂的星斗之中找到了自己脚下石径前行的方向,踩了上去。
而这一步踩下,压力的再次增加让他又是眼前一黑,拼尽了全力才没有倒下,维持了站立的姿势。
李尚不敢怠慢,再次开始漫长的艰难适应。
休息了半饷,神智才清醒了一些,他没有急着准备踏出下一步,因为他知道如果以这个状态踏出,他必然无力再坚持。
他需要休息,需要调整,需要让他的精神力在当前的压力之下适应到了一个界限之后,再考虑其他。
这时,李尚突然感觉到耳边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
是死神的脚步吗?
李尚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若是放在平时,李尚一定会因为这种想法而嗤之以鼻,毕竟他也是问道期的强大修士,在外界走到哪里都算是强者。
可惜现在这是在罗天大会,在那罗天三局之中,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本来人们都认为第一局非常简单,但实际上,外面的棋局和此时脚下的石径合起来,那才是真正的第一局。
走过整条石径,到达那山腰处的听风楼前,才算是通过了第一关。
不愧是罗天三局啊,失败者,是要失去生命的。
而成功者精神力增强无数倍,获得星罗剑阵的修行之法。
收获总是和付出成正比的。
李尚正在思索之间,感觉那个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了。
难道不是幻觉?
脑中刚刚闪现出了这个念头,突然旁边一阵微风拂过,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身影,迈着自如的步伐,双手负于身后,一边抬眼看着四周的景色,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向前而去。
那白色身影几乎是一步接着一步,中间的停顿极小,看起来无比流畅自然。
最关键的是,在超过自己之后,对方还转过身来,看了自己一眼!
李尚的精神力在强大威压之下,视野已经模糊到看不清对方的脸了,只能勉强辨认出来,那人与自己目光相遇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致意,随后再次转身,头也不回的向上而去。
李尚目瞪口呆,垂手而立,感觉气息一滞,精神差点当场直接崩溃。费了极大的劲,才恢复过来,稳住了心神。
“他,他是什么人?!”
“这是在干什么?!”
那白色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进入了前方茫茫的云雾之中。
……
叶天一路前行,同时不断的提高着精神力的分散数量。
精神力的分散数量一直在增加,石径的越来越高,所带来的威压也在不断的增长,这样对其达成掌控的速度,也一直维持在一个稳定的情况。
至于同样无时不刻都在增长的痛苦,已经被叶天强行忍耐了下来。
以叶天的精神力强度,如果他不是为了磨炼,与自己对抗。将精神力汇聚到一处的话,恐怕能直接将石径上的那种压力直接摧毁。
叶天保持着一个稳定的速度,双手负于身后,一步一步的稳定前行,很快,又超越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