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此生死关头,云木灵台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中惧意全去,微笑道:“于师兄,我害你遭人耻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就这样杀了我,不是太便宜我了吗?”
于涂手中的木剑一停,阴阴地道:“不错,就这样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将你双手双脚斩断,再来慢慢折磨你。”
云木笑道:“斩断我的双手双脚,我就不像个人了。当日让你受辱的是一个完整的小道童,你把小道童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报复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于涂怒极反笑:“那你说,我该怎么对付你?”
云木道:“我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听见退下来的老兵说过,人世间有一种叫做凌迟的酷刑,是用小刀一层层地割人的肉,技术高超的刽子手,甚至能够割人三天三夜而不死,最后只剩下一具白骨,却还在那里张嘴哀嚎。我害得于师兄你如此悲惨,你怎么也要让我受够苦楚才死啊!只是不知道于师兄的刀法,有没有凡间刽子手那么好。”
于涂怔了一下,随即狞笑道:“臭小子,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修仙多年,又岂会比不过凡尘里的杀人者?更何况我炼丹数年,一些吊命的丹药总是有的。臭小子,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他说着招回木剑,顺手抓过云木的胸襟,右手轻轻一撕,便将云木的手臂上的衣服扯下一截。云木笑道:“于师兄,你不绑着我塞住我的嘴么?呆会儿痛极大叫,说不定会把宫里的人引来的。”
于涂心中一股阴影升起:“这小子怎么到了这时还不害怕?”嘴上却说:“你放心地叫吧,我割你之前,自会用仙灵气堵塞你的喉管,丹心殿里的人多是白天睡觉,晚上炼丹,想等人来救你……”
一缕冰凉的感觉,忽然出现在他的小腹上,将他接下去的话全部斩断。于涂低下头一看,只见一柄手指粗细的木剑插在自己的肚子上,上面传来极大仙力波动,让自己这个仙脉得寻的脉士连抵抗一下的资格也没有。
他拼命伸长手臂,想要抓住云木的喉咙将他掐死,然而这个近在咫尺的愿望,却因为小腹间汹涌而入的破坏而注定了咫尺天涯。“大意了……”他的心中又悔又恨,挤出仅有的一点力量道:“你……你怎么能够刺穿我舅舅赐给我的隐鳞甲……你……你手上的剑……”
云木放脱手上的木剑,后退几步,瘫在地上不停喘气。刚刚强作镇定,用言语分散于涂的注意力,悄悄以小木剑刺杀对方,看似简单的一套步骤,对他一个十三四岁的孩童来说,实在是无以复加的负担,此时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
“我舅舅……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说完这句话,于涂带着满心的不甘离开了人世。
云木喘息一会,挣扎着起身,将于涂身上的木剑重新插入剑鞘,心中暗道:“这柄剑当真古怪,削铁如泥不说,刺人刺得这么浅,也能将人刺死。”
木剑宫中严禁同门相惨,虽然于涂意图杀人在前,但云木却不想去赌宫里的执事们,对一个小道童杀死一个寻脉境界修仙者一事的容忍度,更何况对方的舅舅,还是木剑宫的高层,事情捅出去,百死无生那是肯定的。他剥光于涂的衣物,找来几根坚实的藤条,将于涂的尸体牢牢绑在水潭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然后推石入水。更去远处抱了几十块二三十斤的石头,一一掷下于涂沉尸的地方。心中暗道:“这个水漂深不见底,等到于涂的血肉烂光,便谁也认不得这一具白骨了。我只是一个刚入宫没有丝毫修为的小道童,只要表面上不露出马脚,应该怀疑不到我的身上。”
处理完尸首,接着便要处理于涂的衣物了,一番搜检,发觉于涂此番远去行宫,竟然将全副身家都带在了身上。四个小瓷瓶一字摆开,拔开瓶盖轻轻一闻,其中最大的一瓶是洗筯丹,有三百来颗的样子。另外一瓶竟然是养脉丹,共有二十颗,其余两个瓷瓶一瓶只有一颗丹药,显然贵重异常,另一瓶却装了半瓶淡蓝色的液体。可惜这两样东西,云木都不认得。
除了丹药之外,还有两柄木剑一张金黄色符纸,木剑是于涂平常用的仙器自不用说,符纸上画满了符文,隐隐有跃然纸上的神韵,虽然不知晓是什么,但想来应该是那张所谓的千里缩地符。而整理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珍贵物品后,一小截白色的骨头和一件几乎透明的内甲,引起了云木的注意。
这截骨头有拇指大小,晶莹剔透,如玉如石,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云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未看出端倪。那件内甲由一片片细小的鳞片组成,薄如蝉翼,除了小腹处被木剑刺穿的孔洞外,再无一丝的缺陷。
先寻了处低洼之地,刨开一个坑将于涂的衣服都埋了,又找了几个大石头盖在上面。望着剩下的物品,心中暗道:“这些东西无论如何不能带回房间里,须得找个好地方藏了,等事情过去一阵子再来使用。”
连翻几个树林,终于找到一株高矮合适的大树,爬到树冠上,先用小木剑剥开一截树皮,然后挖了一个大树洞将东西藏下,想了想,取出装洗筯丹和养脉丹的瓷瓶,倒了十颗洗筯丹和一颗养脉丹出来,然后将挖出来的碎木填入树洞,重新盖上树皮。就是有人爬到树顶,不仔细辩认,也发觉不出这截树皮的不同。
做完了这些,云木心下又想:“当日在老家,秦仙师给宁将军一只青璃狈,专门用来寻找童男童女。秦仙师只是一个脉士,便有如此神奇的手段,于涂的舅舅是和墨龙师叔一样的骨仙,有更加神奇的手段追寻凶手也说不定,我身上沾染了于涂的气息,一定要洗干净才行。”另寻一处流淌的溪水,足足泡洗了一个时辰,将身上的衣服也细细地洗干净了,才收拾着回来。
云木终究还是小觑了骨仙的手段,就在于涂断气的一刹那,木剑宫的阵印殿中,一个正在检测法阵的瘦小中年人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嘶,一只蚊虫大小的白色虫子自额头虚幻而出,拼命翻滚数下,才带着哭泣般的声音回归脑海。
“子母流心虫母虫忽然发怒,是我哪个血脉后辈遭遇了不测。”瘦小中年人心中一惊,身体内部某一处推算法阵飞快运转,很快有了结果,“是于涂,这个混蛋,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借口,将他送去三月山行宫,他怎地这般无能,竟然在路上出事。又是哪一路的邪修,敢打木剑宫门徒的主意!”
瘦小中年人脑筋急转不停:“此番遣于涂去三月山行宫,不但让他带走我在阵印殿多年贪墨的仙币和仙油,更重要的是还带走了那件和对方在三月山交易的重要物品,遗失了此物,后患无穷。不对,莫说秦齐两郡没有敢对木剑宫下手的邪修,就算有人不开眼,凭我暂借给于涂的千里缩地符和隐鳞甲,也足以保他性命周全。只要到了三月山行宫,葛国境内,还没有敢公然攻打四木宫行宫的门派和修仙者。难道是……”
他心中升起一个极为不好的念头,随即暴跳如雷起来:“于涂此番得借口离宫,就是因为前些日子,被一个刚入宫的小道童伤了颜面。这个混蛋,莫不成是误会我给他千里缩地符的意思,以为我是让他躲在木剑宫里,杀了那个小道童再用千里缩地符遁去三月山行宫,好掩人耳目?这个傻瓜坏我大事!若是真的折在了木剑宫中,肯定是哪个宫中骨仙出的手,那件重要物品落在宫中骨仙手里,我万事休矣,需得立刻出宫远遁,才能保住性命。”
瘦小中年人脸上汗水涔涔而下,心中却强自镇定:“事情或许没那么糟糕,那件重要物品我得来的极为巧妙,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宫中骨仙若是得了那件物品,也只会据为己有,不会上缴宫中,还是先静观其变,暗中打探为上。等我查到是谁杀了于涂,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还有那让于涂丢了颜面的小道童,虽然不知道亦宫主为何忽然之间对他有些关注,我亲自出手已不可能,但找几个小辈,好好修理修理他,稀里糊涂送了他的小命,却还是不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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