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洲记 第二十八章寒骨水与寒霜草

    地字坊新来道童与天字坊两个道士赌命的消息，很快就在丹心殿里流传了开来。一个下三脉的垫底资质，竟然狂言自己三个月内能寻得仙脉，还将性命赌了出去，如此不知死活的行为，已让人提不起丝毫嘲笑的兴趣，而只剩下完完全全的怜悯了。

    小道童子原显然也听说了这件事，这一天傍晚早早等在了炼丹坊里，一见云木到来，忙拉他到一旁，埋怨道：“你怎么这么傻，三个月内寻得仙脉，你当自己是什么呀？现在好了，赌约上了罚天殿的赏罚墙，你再反悔也没有用了。”

    云木微微一笑：“反悔什么，谁说下三脉三个月内就寻不到仙脉的。再说我也是没办法了，不和他们打这个赌，他们肯定不会善罢干休，与其稀里糊涂地折在他们的手里，倒不如放手一搏。”

    子原看了看云木，咬咬牙，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来，道：“这里面有两颗养脉丹，是我这两个月的月例，原想存够五个月，再搏上一搏的。现在你和人家赌命，这两颗丹药，就先借给你了。不过说好了，你要是三个月内寻脉成功，就得还我四颗养脉丹。”

    云木接过瓷瓶，心头微微一暖，来木剑宫一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馈赠，尤其是子原这样低资质无靠山的小道童，两颗养脉丹里所包含的情谊，沉甸甸地让人几欲落泪。云木抹了抹眼角，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寻脉成功的，到时候，我还你十颗。”

    子原哈哈一笑，又从怀里掏出来两本书籍，道：“每个新入宫的道童，都可以在第二个月的月底去剑书殿领一本寻脉图和挑选一本适合自己的功法来练，你的时间紧迫，我的寻脉图和冰水诀就先借给你看了。宫里是不许将自己功法转借给别人的，说是弟子新入门，学得杂了容易分心，你快些将寻脉图和冰水诀记熟还我。”

    云木嗯了一声，将两本书籍藏在怀里，自去清洗丹鼎，丹鼎每晚炼完丹后清洗一次，下一次开丹之前，又要清洗一次，说是积灰落尘，铜质易锈，容易影响成丹的品质。

    这一夜云木依然在鼎中挖洞留丹，共得养脉丹五颗。回到房间后，他拿出子原借给他的寻脉图一看，心中大喜，原来这一本寻脉图，多是图画，上面标记着十二常脉和奇经八脉的穴位走向，一个个红色箭头指示着引导仙灵气的路途，虽然后面也有一些寻仙脉的要诀是用文字叙述的，但相对于全文字的书籍，云木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些天从子原的口中，云木已经掌握了一些寻脉的初级要诀，对着寻脉图研究半晌。选定十二常脉中的手太阴肺经，用手指一个个摸清自己身上手太阴肺经的穴道，以及穴道行进位置，拿出子原借给自己的一颗养脉丹，吞了下去。

    本来云木是打算到这个月底第一颗养脉丹的月例发下来，再开始服用养脉丹的，以免筷老这种老狐狸察觉自己养脉丹的来路。现在有了子原的这两颗丹药，服用养脉丹的计划，就可以提前进行了。

    和服用洗筯丹一样，养脉丹下腹，一股火热的感觉立刻从小腹中升起。只不过远比洗筯丹强烈，也更加难以控制。云木按照寻脉图上的指引，拼命将热气往手太阴肺经的运行路线上引导，却毫无收效。手太阴肺经导出的前两个穴位中府与云门，便似两堵石墙横亘在那里，养脉丹的药力冲击宛如蚍蜉撼树，丝毫不得其门而入。

    热气外导不出，养脉丹后续蕴化的药力，却越来越强烈。云木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要烧起来了，想要起身去寻些水来喝，整个身体却像中了梦魇一样，半点动弹不得，只能默默忍受着这地狱一般的煎熬。

    昏不过去又动不了，整个胸臆间像是有一万个火把在烧，这种折磨整整持续了两天一夜，才在傍晚的时候慢慢淡去。云木恢复行动力之后才发现，自己身上的道袍，不知什么时候被烧成了灰烬，显然两天一夜的烈焰焚身之苦，是真实存在的，并不是什么幻觉。自己侥幸未死，实在是幸运。

    重新换上一件道袍，云木跑到溪流边狂饮了一肚子溪水。清澈的溪水映照着自己的面容，发觉自己如同干尸，干干巴巴的像个骷髅一样。

    猛然想起今晚还要炼丹，云木忙一路狂奔到了地字坊，虽然整个身体的水份都被烤干了，精神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疲倦，奔跑起来轻飘飘的好像飞行一般。

    子原早就到了丹坊，筷老和黄平也刚刚来到，瞧见云木的模样，子原吓了一跳，道：“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的房间里着火了么？”

    在筷老凌厉的目光中，云木苦笑道：“我服了一颗你借给我的养脉丹，结果就有一团火焰烧在胸膛里，怎么也熄灭不了。整个人像中了魔怔一样，半点动弹不得，等到身体能动了，人就变成这样了。”

    筷老哼道：“你就这样服用养脉丹，没用寒骨水或者子风丹调和服用吗？”

    云木一怔：“寒骨水子风丹是什么？”

    “是我忘了。”子原一拍脑袋，“养脉丹药性猛烈，每次服用，都要用阴寒之物调和，宫里每次发下养脉丹的时候，都会带发一份寒骨水，我……我忘记告诉你了。”

    筷老摸了摸云木的脉像，然后狠狠瞪了子原一眼，哼道：“没那个本事，就别当人家的老师，若不是这小子运气好，炼体的底子打得结实，一颗养脉丹，就送了他的性命了。哼，一个快要死的人了，浪费养脉丹在他的身上，值得么？”

    子原哦了一下，不敢再说。云木忙问：“那寒骨水什么的，哪里可以买到？”

    筷老道：“库司殿的丹市上面就可以买到，只不过寒骨水配制不易，宫中每个月的月例配给都有不足的时候，你一个小道童，买不起的。”

    黄平笑道：“也不一定要用寒骨水子风丹，寒骨水每月只有一份配给，有时有钱也买不到。子风丹更是比养脉丹还要贵重数倍。一些财力雄厚的师兄弟们，便用寒霜草的叶子替代，虽然效用差了些，但也能调和药力。”

    云木道：“寒霜草的叶子，库司殿里也有得卖么？”

    黄平道：“库司里殿里的东西，都是用仙币结算的，一个仙币能买几百斤寒霜草叶子，那种东西又保存不了。所以一般都是去还草殿的师姐师妹们手里购买，她们都有自种的小药田，一些会用来种寒霜草贩卖，一颗洗筯丹就能换十片。”

    云木暗记在心，一夜炼丹后，只小憩片刻，便一路直奔还草殿。当日初进木剑宫，周仙仙便是送到了还草殿，云木还记得路途。

    还草殿的大殿之中空空如也，一个女道士也没有。云木叫了几声无人应答，便大起胆子，朝殿内走去。

    穿过还草殿，就见一个山谷之中，处处都是药田，种着各种稀奇古怪的灵药。有三四十丈的巨大果树，上面结满了磨盘大小的红色果子。也有玉米杆高的细竹，每一个竹节上，都盘绕着一朵蛇形白花，花蕊之中，竟有丝丝蛇信吐出。最奇特的是一簇房子大小的葫芦藤，树上结得竟是一个个水液组成的葫芦，哗哗流水声中，云木竟隐约听见葫芦里传来孩童的嘻笑声。

    伸出手去轻轻一触，葫芦上的水流立刻分出一股流淌在自己的手掌间，很快又流了回去，就像一个好奇的小孩子，抚摸着陌生人的手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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