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浮山山脚下,这里向来都开了一个茶棚。
说是茶棚,其实也卖酒。像
这样的小本经营人家,自然是能卖什么都卖什么了。此时一个大人和一个少年自官道走过来,也不见如何风尘仆仆。卖
茶水的老板娘瞧向那大人,倒是觉得有些眼熟。
旁边当家的男人有些不乐意道:“这人模样再怎么秀气,还是当不了饭吃。”
老板娘啐了一口道:“我只是瞧他有些眼熟罢了。”男
人呵呵道:“你我几十年都在这里,你见过,难道我没见过。”
老板娘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不过你还愣着干什么,把咱们店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你瞧他们过来后,只要咱们伺候的好,说不定能少做十天生意。”那
大人和少年果然过来。
老板娘瞧近了,才发现这大人其实年纪也不大,眉清目秀,反正好看得很,比画里的人还好看。只
是他眉宇之间自由一股威严气度,故而总觉得他比外在年纪更大。至
于少年,原本亦十分招人眼球,只是跟在这位大人身边,便显得有些不足为道。
来人自然是苏籍和沈醉。
老板娘将桌子凳子擦得干干净净请苏籍入座。
苏籍对她笑道:“你爹爹呢?”老
板娘奇怪道:“大人认识我爹爹?”苏
籍道:“四十年前你爹在山上摔断了腿,我舍了他本钱让他来经营你家这茶馆,早前几年,他还时常要送东西上山,我哪里用得上,收了两次后便教他以后不要再送了。后来他生了你,便求我给你取个名字,我说春啊玉啊都太俗,就在敏和慧字里给你选了个敏字。”老
板娘道:“原来你是苏爷爷,你可晚来了好几年,我爹爹早去世了,临终前还说起你。”她
终于记起来小时候确实跟着父亲见过苏籍一面,她不知道苏籍是什么人,只是听父亲说过那是罗浮山上的神仙。
再看苏籍几十年过去都是这模样,更是深信不疑。她
又惊又喜,忙叫道:“你把那坛爹爹留下的酒拿出来。”
老板娘给苏籍倒好酒,对沈醉道:“小神仙喝不喝?”
沈醉不禁看向苏籍。苏
籍点头,说道:“徒弟,你知道修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沈
醉道:“能自持,守本心。”
苏籍笑道:“还不够,修行最重要的是能经过酒色财气的考验,你尝到它滋味还能不被迷惑,如此你就得道了。”
沈醉暗道:“这怕又是师父编出来让自己喝酒的理由。”
他一路上实是认清了自己师父,哪是什么遗世独立的飞仙,其实是满腹恶趣味的不老顽童。
适才师父便对他说,信不信咱们能不花一文钱就白吃一顿大餐。
果不其然。老
板娘听苏籍的话,觉得果然大有道理,以后自己瞧那些俊俏相公,便拿苏神仙的话来堵良人的口。
哼,要是良人敢看别的女子,就罚他跪搓衣板去。一
顿酒足饭饱,罗浮只在咫尺间。沈
醉跟着苏籍难得吃一回熟食,又沾了酒,不免飘飘然。老
板娘殷勤送别苏籍良人,老板却在一旁吃味道:“你说他是神仙,可咱们什么好处都没有啊。”老
板娘道:“你懂什么,苏神仙来这里,咱们从此后便沾了仙气,今后大有福气。”她
又道:“以后咱们茶棚俱改个名字,叫做神仙居,苏仙来过。”…
…沈
醉和苏籍已经走得远,但他近来有些功力,耳目胜过从前,到底听到了老板娘的话。苏
籍对着徒弟笑吟吟道:“学到了吗?”
沈醉道:“师父的意思是任何事都有好的一面,本来师父是白吃白喝,可是那大娘却仍是从中找到好处,但她如果不心思机巧,便抓不住这机会。”苏
籍道:“不止这些,师父给你上这一课更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你将来遇到什么处境,总要往好处去想,如此就少许多烦恼了。”
沈醉道:“师父经历过绝望吗?”
苏籍道:“当然,可那时的我没现在这样懂事呢。”
沈醉道:“原来师父也不是十全十美的。”苏
籍道:“傻徒弟,正是有缺憾才会有进步。”沈
醉道:“师父说得对,徒儿还有个问题,为什么要在敏和慧之中取敏这个字呢?”苏
籍沉吟了下,道:“因为师父的小妹叫苏敏。”沈
醉不由明白,原来师父以为的好,根本是无须道理的。而
深深怀念一个人,那人多半已经不在了。可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活了那么久,身边的亲朋一个个离开,会觉得孤单吗?我看那老板娘说她父亲去后,你也不甚在意,是不是修行人最终都渐渐麻木了?”苏
籍道:“我不知道呢,因为活着的人也得替死了的人继续开心快乐的活下去,你瞧那老板娘,她也不怎么悲伤。其实说不悲伤是假的,只是仅会在想起她们时,那也是一会的事。记住,我们要超脱生老病死,就得对生老病死充满敬畏。”
“你对你新收的徒弟倒是费心。”道旁一个美得近乎妖异的男子对着苏籍似笑非笑道。
沈醉看着他,心里不但不害怕,反而有些亲近。来
人正是花七。苏
籍道:“出了什么事吗?”花
七笑道:“没什么事就不能来找你?”
苏籍道:“好吧,随你。不过沈醉的成长,我不希望你插手。”花
七道:“我知道,反正我也不会真正惹你不开心,还有谁比我更了解你?这次来确实有一件事需要你拿主意。”
苏籍缓缓道:“青提的婚事?”花
七拍手道:“是的,你自己要成婚,总也得关心一下徒弟不是么,难道要他像你一样非得惹许多女孩子伤心。”苏
籍道:“你看上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