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剑舟是个身形矮瘦的中年道人模样。
看上去普普通通,气质于方汉眉这个弟子有些相似,就是多了几分呆板。
就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思索着什么事情,没有关注现实世界一样。
不过听到王则声音,他反应还是挺快,眼珠一转,目光落在王则身上, 含笑道:“王师侄,你的名字,我可没少听汉眉提起,如今一见,果有几分不凡之处。”
“师伯谬赞。”王则忙又一拜。
卢剑舟也是内门十大真传之一。
看上去有些木讷,实际身份尊贵,而且擅长炼丹, 与彭万程的老师李火儿,在截江剑派真传之中,也算一时瑜亮。
一如李火儿在门中时常帮忙他人炼器,卢剑舟在内门的人脉,也是非比寻常。
哪怕不说这些,光是方汉眉的关系,卢剑舟某种意义上也是王则的亲近长辈,自是不好怠慢。
卢剑舟笑笑,也没就此多说,转问道:“我记得你与汉眉、燕魁二人,是一同出发的,怎么此地只见你一人?”
王则闻言,当即将三人到了魏国之后各自分别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
卢剑舟微微点头,随即道:“既是这般,我们便在这积云山再等上几日吧,浮鼎宗烟波大泽虽是热闹,然此派世家纵横, 实在乌烟瘴气,我也不喜早早入其内门, 少了清静。”
“正好我路上遇到了苏师侄,她也是准备参加斗剑,争几分修行资源将用的。”
“你二人不妨借此机会,互相练习练习道术、剑诀手段,也好挣来几分资源,方便日后修行。”
卢剑舟也很接地气,没说什么替门派争光的事情,只让他们尽量争取几分好处,用作修行。
王则看了苏婵一眼,便见这位师姐也正看向自己。
他能够看到,苏婵面色有几分质疑,显然是不觉得自己能够给她带来什么帮助。
王则对此也不在意,过往修行经历之中,看不上他的人多了去了。
苏婵只是因他身份,质疑他的实力,实在算不得什么。
“谢师伯提点。”
王则拱手,又道:“弟子在此间也修行数日有于,倒还算清静,师伯舟车劳顿,不如先做休息,如有浮鼎宗修行到访, 自有弟子招待。”
卢剑舟颔首道:“如此也好。”
说完这话,卢剑舟又陷入了那种思考的状态中去,漫步走入了楼观之中,自顾琢磨事情去了。
王则见此,多少有些感慨。
截江剑派的修士,大多都有几分怪脾气。
尤其是入门时日较长的一些长辈,更是如此。
如今想来,似李静玄那样直率的典型剑修脾性,都已经算是十分正常了。
“倒不知王师弟居然也来参加了这斗剑大会。”见卢剑舟离去,苏婵也才放下了拘谨,与王则聊起天来。
她与王则也就在碧水峰接触过,关于他的事情,了解并不算多,自然不知道王则和清都派朱平的恩怨。
至于玄冥统御万水真诀闹出的事情,也就是内门一些长老知道。
苏婵虽是内门弟子,还没那个门路知悉这种重要消息。
是以在苏婵的心中,王则也只是个外门弟子。
而此番浮鼎宗斗剑,本是没有外门弟子参加的,毕竟修为太低,当不得什么事。
因此在这里见到王则,苏蝉可以说很有一些意外。
王则对此也不见怪,笑笑道:“凑个热闹罢了,倒也没想过能有什么收获。”
“倒是师姐,我闻世界凝煞有成,想必正要凝那炼罡功果,如何不在门中修行,反而来参加了这斗剑大会?”
苏婵虽然在门中没了老师,但她凝煞有成,正是打磨煞气,准备炼罡的修为。
一般修行者到了这個境界,心思多半都是放在罡煞积累之上的,很少为了所谓的修行资源奔走。
毕竟这两个境界,除了罡煞之气,也不需要什么外物助益修行。
就算是方汉眉,到此也不过是代表门中炼罡层次的弟子,来给截江剑派出头罢了。
本质上并非来赚取什么奖励的。
苏婵不是方汉眉,也没这些任务在身,按理来说根本没必要走这一趟。
此番行事,多少让王则有些好奇。
苏婵虽与王则有过一番误会,到底不像杜仲平那样,对王则有什么偏见,至多也就是不太认可王则的实力罢了。
因此也没隐瞒自己来意的意思。
摇头叹道:“正如师弟所言,我此来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门下弟子。”
“此前碧水峰一会,师弟也知道我新收了个徒儿,她入门之后,却需要不少资源用作修行,而我也没什么老师依靠,底蕴之上,实在也谈不上什么积累。”
“正好听闻这浮鼎宗斗剑大会,能有一些不错的奖励,这才随队来此,求取些许好处。”
原来如此!
王则恍然。
一时也颇有几分感叹,却是没有想到,苏婵此行,居然是为了门下弟子奔走。
实在也是难得。
“能有师姐这么个老师照拂,实是那位师侄的幸运。”
当然,话是如此。
王则却也清楚,以苏婵的身份,若说培养弟子缺资源,倒也不太至于。
寻常修行之物,凭借苏婵浮鼎宗内门弟子的身份,不难求来。
之所以走这一遭,只怕所需‘资源’并不简单。
毕竟浮鼎宗斗剑大会的奖励,乃是蛤蟆灵府所出,个中修行相关灵物,却是非比寻常。
如能入手,足以换取一些难得资源了。
“既为人师,也是不得不行。”
苏婵叹道:“日后师弟若是收了门人,便知其中难处了。”
“这些就不多说了,斗剑大会,眼见在即,各派修行也都不简单,还需好生做些准备才好。”
“我便也不打搅师弟修行了,师弟倘有需我帮忙的地方,再来寻我便是。”
说罢。
苏婵对王则微微一礼,也不再多说,同样走入了楼观之中,觅地修行去了。
王则见此,倒也没再替什么论法之事。
他知道苏婵大抵是瞧不上自家本事的,也无意强求与这位师姐试炼道法剑诀。
于是目送苏婵进入楼观之中后,摇了摇头,却也自驾云光,觅清静所在,修炼剑诀去了。
……
如此修行。
不觉就是两月时间过去。
随着斗剑大会临近,积云山上是愈发热闹了。
各派修行渐聚于此,甚至玄门十宗之中,已有一些宗门,携带弟子进入了浮鼎宗烟波大泽落脚。
王则等人所在的楼观,自然也汇聚了不少截江剑派修行。
截江剑派在十大上宗之中,门人弟子算不上多。
不过此番却也来了十几位内门弟子,参加斗剑。
其中气海之境的较多,还有几个凝煞修行,至于炼罡之境,包括方汉眉在内,拢共只有三位。
领队自不必说,自是卢剑舟。
身处诸位同门之中,除非遇到认得他的人,否则王则在其中也并不十分起眼。
而随着门中众弟子齐聚。
浮鼎宗自然有人安排截江剑派众人入烟波大泽。
于是王则也算是首次见识了浮鼎宗烟波大泽景象。
他早年在积云山修行,对于烟波大泽之景,多有几分听闻。
只闻大泽之中,湖泊万里,云气蒸腾,万千岛屿坐落其中,星罗棋布,福地不少。
内门诸多修行洞府,便开辟在这一座座岛屿之中。
曾经的王则,对此是很有几分向往的。
不过在他拜入截江剑派之后,见识增长,自然也就少了这些杂念。
只是好奇心还是少不了的。
而此番跟随截江剑派众人,乘坐浮鼎宗所备楼船,从积云山一路乘往浮鼎宗内院山门所在,也才算是满足了这一份好奇。
说实在话。
浮鼎宗烟波大泽气象,比起截江剑派而言,其实更为大气,也更像是仙家居所。
截江剑派所在天都山,虽也别有几分气魄,终究更像是俗世宗门,不似烟波大泽一般,气机一统,云气卷裹,好似天上仙境。
别的不说,只说这宗门选址之上,浮鼎宗祖师,实在是颇有几分眼光。
当然。
倒也不是说山门气象高妙,所以浮鼎宗就强过截江剑派了。
截江剑派本就不是太过讲究排场的门派。
只能说对于俗世凡人而言,浮鼎宗烟波大泽,更像是仙家居所而已。
王则跟随一众同门,站在楼船甲板之上,看着烟波大泽诸般景象,颇有几分目不暇接之意。
一旁袁光更是忍不住道:“要说这浮鼎宗,别的不论,山门气象着实非比寻常。只怕我玄门十大上宗之中,除开元黎宗青莲世界之外,也没几个能n比得上了。”
燕魁有些不同意见,哼道:“山门如此,未必就是好事。”
“我看这浮鼎宗的人,就是占的地方太好了,行事都讲排场,规矩种种,才搞成如今这般腐朽模样。”
“修行之道,旨在自身,道场山门,终究外物。”
“有个合适的修行之所也便足够了,追求什么仙家气象,实在舍本逐末。”
王则听到燕魁这话,心下不由摇头。
修行四要,法财地侣,修行场所也还是很重要的。
浮鼎宗之所以变成如今陈腐模样,要说和环境安逸一点关系没有,倒也不至于,但要说环境因素占比很大,却也谈不上。
当然,他知道燕魁之所以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是真这么想,多半还是瞧不上浮鼎宗的人,才有这一句话。
“师弟还是少说几句,如今你我好歹也是在人家的地盘,多少也要给几分尊重。”
方汉眉已经习惯了燕魁的性格,随口提点了一句,也不是多么在意。
众人正说着话的功夫。
一艘楼船却在前方不远处显出踪影。
“咦,是清都派的人!”
有认得船上修士的师兄,点破了那一艘楼船所载之人的来历。
清都派?
王则听到这话,念头微动。
他此来参加浮鼎宗斗剑大会,主要原因之一,便是为了解决和朱平之间的恩怨。
知道眼前楼船队伍,便是清都派修行,猜测朱平也在船上,少不了多注意几分。
果然。
随着他目光转去,正在那楼船之上,看到了朱平和曾经与他一同去过截江剑派的那名道人身影。
修行中人,但凡炼到了灵胎境界以上,灵觉都是非凡。
何况王则根本没有故意遮掩自己的目光,因此他只看了一会儿,朱平便似乎有了感应,转头看向了他所在方向。
目光第一时间,也是落在了王则身上。
“是截江剑派!”
同一时间,清都派众修行,也都发现了截江剑派的楼船。
截江剑派和玄门其余大宗,其实都谈不上有什么好关系。
甚至因为行事风格缘故,往日与各派之间冲突还不少。
因此与清都派在此遇上,气氛一时也谈不上轻松。
“朱师弟,与你定下赌斗的截江弟子,是否在那船上?”
清都派楼船之上,有人凑到了朱平身旁,如是问了一句。
朱平身份不凡,乃是清都派元婴长老门人。
因此他在清都派一行之中,修为虽然算是较低的几人之一,但却颇受其余修士重视。
是以他此来参加斗剑的原因,大家也都了解。
这等情况之下,突然遇到了截江剑派的人,为表关心,自然少不了一问。
朱平面色冷漠,微微点了点头。
自打在王则手中吃了亏后,他便没有过什么好心情,虽然在老师帮助之下,恢复了断臂,修为还更进一步。
但一股郁气憋在心头,终归是难以抒怀。
清都派一位弟子见朱平点头,讶然道:“这人胆量倒是真大,乍闻他不过截江剑派一个灵胎未就的外门弟子,就算如今成功入道,想必也不过法力初成。朱师弟天赋卓绝,只因失了准备,遭他算计,才受了一劫。倘若光明正大斗法,这人想来不是朱师弟一合之敌。”
“我本以为,斗剑之约,多半只是托词。不想居然还真来了,难道此人还真以为自己是朱师弟的对手么?”
有人却有不同意见:“这人既然能伤到朱师弟,不管如何,总也算是有几分本事。如今来此,未必就不是没有足够依仗。”
“截江剑派终究与我清都派同是玄门大宗,其门中厉害修行,脾气也是古怪,难说这人就没有一些机缘,炼得厉害手段。”
“我倒是觉得朱师弟此番不该掉以轻心,说不得此人还真是朱师弟大敌。”
这话一出,朱平微微颔首。
他虽然对王则很有一些恨意,但也不得不承认王则并非常人。
见朱平有些认同,其中几个有意搭上朱平这元婴长老弟子的清都派修士道:“依我看,今日既然撞上,何不找个机会试试这人的手段。截江剑派斗法手段,厉来难以寻摸,如能知己知彼,总也好过大会之上,再遭了此派古怪手段的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