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我晚了!师傅被你害惨了!师傅!”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女孩快速向另一边草丛深处奔走。
男子不加思索,紧紧追随着女孩至林中。
他跟着她不知拐了多少个弯,转了多少个角,绕过多少棵树,走过多少段道,步行了多少时间,这才到达另一个悬崖旁。
此时月亮正照射着,公子才能清楚地看得到被极多树木隐藏的木屋。
木屋只点燃着很小的火,稍能照亮一小片空间。从木屋外观所看,它是由一间大房,一间比大房略小的房,及一个小厅组成,屋外只简单地设置两个薰黑的灶头,跟堆放一些柴枝杂草。
“师傅!出了点事,我晚了回来,你怎样?”
女孩一开门,便迅步走进大房。
“莜儿…”
在帐幕内,隐约见到一名白发散落的男子躺在床上虚弱地唤。
“莜儿在。师傅你怎样?”
莜放下药镰及鞭子,扑到床边关切地问。
“我…我好了点。莜儿…”
“师傅…你别多说话。我找到了万青树新长出的叶,师傅不用怕,莜儿明儿一早就给你去摘!”
“唉,万青新叶只能治标,不能治本。我是活不了多久。你答应师傅以後要好好做人。师傅走後,你回家吧……”
他停顿了一下,这才发现来到此房间的不止莜儿一人,再问:”你身後那人…是谁?”
“晚辈上官泫澈,冒昧打扰前辈。”
莜此时才发现那贵公子恭恭正正地站在她身後。
“你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子,干嘛跟着我!”
“莜儿不得无礼!咳…”
“师傅,无礼的是他啊!他…”
“前辈,确实是晚辈对冒犯姑娘在先。”
“谁对谁错也不是失礼的藉口!咳咳……莜儿你身为主人,应该有身为主人的气度,岂可无礼?咳…为师平常怎样教导你,你全忘了吗?”
“没有,师傅,莜儿时刻紧记於心。请师傅你好好休养,别再动怒。莜儿会好好听从师傅的教诲。”
“前辈,抱歉打扰你休养。因为晚生的事连累莜姑娘的药草园被毁,晚生需要为此负责任。”
“你这小...不,公子,你可自以为是得紧。你以为几个铜钱就能补偿对那片药田的损害吗?”
“不能。除了金钱的赔偿外,我愿意为姑娘和前辈做事来补偿。”
“唉,我看定是莜儿为公子带来麻烦,所以公子就毋须介怀。”
“师傅,你就别再为此事而追究吧,身子要紧啊。”
“嗯。公子,你是从何而来?”
“晚生从皇都来的。素闻此地灵气充沛,气候怡人,景色秀美,因而前来游览。”
“看你的脸色很差,是水土不服吗?”
师傅只从帐幕看男子,便知晓此人生病,可见医术甚为高明。
“恕晚生愚昧,可否请前辈疹断。”
“不!师傅身体不适,不能应诊。”
“莜儿,遇到病患而不帮助是医者所为吗?”
莜儿担心师傅诊治费心,立时阻止。
“不是。师傅,由莜儿替他诊治吧。普通的水土不服,莜儿有自信能治好。”
“男女授受不亲,由为师来。”
男子缓慢地起床,让莜儿作些准备,然後要她离开。
“公子,你我可有过一面之缘?”
“前辈,在下以前未曾踏足过阳城。”
师傅范礼替泫澈把脉时,看到他的手掌、指间起茧,乃用武之人必生之物,顿感眼前人并非小人物。“嗯,原来公子是练武之人。”
“後生不敢当,只是随意练练旁身。”
“莜儿不懂事,请公子莫要见怪。”
“不,前辈请别这样说。若在下心爱之物被人毁了,心情语气难免有些气愤难平。”
“莜儿对外人有所防备都是出於自卫。她的身世有点儿复杂,不得不处处对人防备。”
“我明白,前辈。”
“这样吧,你左手折断,不方便行动,加上有点儿水土不服,就在这儿休养数天,才回城去。我让莜儿明天给你煎些药,你身体会很快好起来。现在给你折断的手先做些处理。”
“劳烦前辈。”
在师傅的命令下,莜让出房间好让泫澈能得到更好的休息,能早点痊癒。莜为能早点让此人离开,也没有反对。
刚睡着不久,泫澈听到幽幽的笛声从屋外传进来。
那是一首轻快温柔的安眠曲子。妙舞的音调如月光洒遍大地,飘过每一户人家;同时柔顺的音韵又如母亲手抱着婴儿在怀内,轻声哼唱宝宝睡眠曲。
听着此曲,加上柔美的月色,是世上最好的安眠二法。
身体能充分得到休息,对屋内二人的病情均有很大的帮助。
他听着听着,毫无意识地遁着音乐而走到屋外。
在月光反照下,只见一道身影稳当地挂在树上,两条腿在脆弱的树枝上晃动,腰带长长的在微风中或高或低的飘动,散下长发亦同样随风飘逸,好不漂亮。若非知道此人是莜儿,泫澈很可能误会她是会奔月的嫦娥。
“莜姑娘?”
泫澈轻唤,他想要证实一下眼前的不是一个梦,而此影不是一位仙女。
“啊!”
莜吃了一惊,一不小心便从树上跌了下来。可惜泫澈伤了一手,没有接住她。她的身子直挺挺地跌落枯叶堆上,幸好并无大碍。
“你这个人!”
“莜姑娘,你没事吧?”泫澈不好意思地问。
果然,这个是真真实实的一个人,是他所认识的莜姑娘。
泫澈在木屋休养数日,因医师精准的诊治及优质的药草,他的体力迅速回复,断掉的手亦奇蹟地数天内复原,使师徒二人惊讶不已。
虽然他常因小事被莜吵嚷欺负,仍一点不减在小木屋生活的趣味。每一个晚上,因没有房间而爬上树的莜,对着月光所奏起笛子安眠曲是他最为享受的时刻。
离去前一夜,泫澈想起一件事,在屋外跟范礼谈论。
“前辈,晚生刚想起在南下途中,听闻有种回元草的草药或许对前辈的身体有效。晚生下山後定必为前辈搜罗。不过,此处的路,後生实在不能记下,未知前辈能否画张地图还是用些指标来指导?”
师傅听闻後,一点也不惊讶,只有种”是时候了”的感觉。
“你所说的“回元草”我也略有所闻。我本想待莜儿再长大一点才去,我的身子不要紧,重要的是莜儿不能待在那个家里,我是为她才勉强活下去。既然公子提及,我这就让莜儿去好了,不必劳烦公子。”
“晚生想为前辈略尽绵力,以答谢前辈替在下诊治。”
范礼细想一会,答应了。他深明莜儿有点颇为冲动,亦知道泫澈懂武功,能保护莜儿,即使只能陪伴一小段路程,也总比没有人陪伴在旁更好。
“公子,你替我把莜儿安全送回家就作为答谢我吧。随後寻药草的行程就让莜儿自己一个去好了。莜儿也是时候要学会独立了。”
师傅把事情向莜说了一篇,他要莜先回家,才出发寻药去。
“师傅,莜儿完全明白。虽然莜儿并不想回到那个“家”,但师傅的话莜儿总会服从的!师傅你就别让这家伙跟我在一起,好吗?”
“我主意已决,你莫要再讨价还价。上官公子有武功底子,陪伴你回家,为师也能放心。”
“他?他是个看见山贼会发抖的人,保护自己都不行,还说保护我?”
话一出口,她便後悔,立即掩嘴不再说话。
“山贼?莜儿你遇到山贼,还跟人打架了吗?咳…”师傅气愤道。
“我…这个…那群山贼是冲着他而来,不关我的事,又不是我惹的祸。”
她自知理亏,只好小声地反驳。
“那我更加要上官公子护送你回家!万一那群贼人在途中遇到你单独一人,还不把你杀掉?难得公子不嫌弃你胡乱生事,主动要求保护你,不然我可要挺着这副老骨头来带你回去。”
“好了啦,师傅。明明师傅知道莜儿最着紧的只有师傅一人,师傅偏要让莜儿难过。”
“上官公子,莜儿就拜托你了。”
师傅不理莜的怨言,直接跟泫澈说话。
“晚辈定当全力安全护送莜姑娘,後辈先行准备。”
“好好听从公子的话,别让为师失望。”
“知道了,师傅,我这就走了。师傅在我回来之前要打理好药草园,也要保重喔。”
他俩默默地走了一段又一段,弯弯曲曲,纵横交错的崎岖山路。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二人终於来到了大路。
“好了,到大路了。你走吧。再见。”莜挥挥手作道别。“不!还是以後不要再见。”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往大城方向走。
“莜姑娘,你这是甚麽意思?”
泫澈怱忙地跟上莜,生怕她下一秒便消失於眼前。
“我知道你是怕迷路才一直赖着不走。现在我把你带回大路,你自己能回家去吧?”
她扁扁头,看着泫澈。
“莜姑娘,我猜你是想错了。在下是甘愿保送姑娘回家。”
“别惺惺作态,你很讨厌!你的下人都到哪儿去?为甚麽没有一个会来找你,带你回家的?你快回家去,别跟着本姑娘!”
莜因着他的回答,有点生气地一直往前走,决定不再理会他。
谁不知从何处来的马车向她冲来,泫澈爽快地把她拉到身边。
“你!”
莜受到马车的攻击,更加生气地喊。
“少主可不是好欺负的呵!还要说我坏话,说我甚麽不尽责,我可不会轻易饶恕你!”
“黑羽!你终於找到我了!”泫澈难掩高兴地道。
“臭羽毛!烂羽毛!竟敢撞向本姑娘,我才不会饶你!”
黑羽从容下车,举起铁棒,莜则取出长鞭,双方互相瞪眼,以眼神对峙。
二人的决斗束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