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域之东有一段连绵不绝的高大山脉,它的深处是一片方圆百里的幽谷。站在此谷的任何地方都能望见西南方位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放眼望去,此峰陡峭笔直耸入云端,高不见顶。山腰处,一道瀑布奔流而下,好似一条银色的链子熠熠生辉。水流尽头,有个亩许大小的池潭。池面雾气氤氲流动,碧绿的荷叶和几株粉色莲花隐约可见。
池岸边一簇簇怪石错落有致的排列着。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依山蜿蜒而上不知道通向哪里。静谧的小路两旁到处是各式的古树,参差林立,非数人不可合抱,也不知存在多少岁月了。
青石的表面三三两两的长着些碎苔藓。石阶的两旁是齐膝深的绿草,一丛挤着一丛漫山遍野。成片的绿毯之中夹杂着各色不知名的奇花,或红或紫煞是好看。
沿着台阶而上,约摸半刻钟功夫,眼前突然一亮,赫然是一个百丈见方的广场。紧挨着广场的是三层宽阔的白玉石阶,右边有一块巨石,上面刻着两个红漆大字——“玉峦”。石阶尽头是一扇六丈来高的石牌楼,四柱三门,气势不凡。
石柱约有三尺粗细,盘龙祥云柱头。柱身绘有灵芝、仙鹤、麒麟、八卦、太极等图案,雕刻张驰有度,栩栩如生。中间两根石柱上有一联:造巍峨宝殿成三清法界,汇无边法力修万劫金仙。抬首可见一块木制牌匾,黑漆金字,字体潦草但偏偏有种妙法自然的味道。细细辨来,赫然是“天一道”三字。
忽然天边有一团拳头大小的灵光闪现。速度极快,只是数个闪动后,就停在了这高大的石牌楼前。遁光敛去,一位僧人现身门前。此僧方脸虎目,白眉长须,鼻挺唇厚,面色红润,竟无一丝皱纹。他身穿米黄色袈裟,胸前挂着一串乌黑的念珠,右手持着木制的龙头禅杖。
僧人左手捏着一张杏黄色的符纸,飞快地掐了一诀,在唇边低语一番,随即手向牌楼空处一指。符纸“嗖!”的一声飞出,在数丈前的虚空中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几圈如水波样的涟漪。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后,他就闭目站在原地转起念珠来。
一盏茶工夫后,老僧眉头稍稍挑动,睁开了双眼凝视着前方虚空之处。只见楼牌门中央波纹荡漾,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着灰黑色道袍的年青道士来。小道快步向前,朝白眉老僧深作一揖,口中道:“见过无想大师,师尊命弟子前来接引。”
“有劳了!”无想微微欠身,回了一礼。
“请随我来!”
小道士掏出一块乳白色的玉牌,对着空荡荡的石牌楼念了几声咒语。随即身前现出一扇数尺宽、丈许高的“光门”来。小道士收起玉牌和老僧一前一后步入光门。几个呼吸后光门消失,此处再不见半个人影。
老僧随着小道士一路向山顶慢步而行,光门后竟是另一番天地。远处云山雾海中可数十处高大的山峦,一座座庙宇、大殿依山而建。天空中偶有仙鹤等灵禽飞过,更有各色遁光在山峰间穿梭而行。数里外还可见一条数里长的街道,上面身着各式衣袍的道士从各种店铺内出出进进,好不热闹。
这二人穿过几座亭台和院落,最终停在了一座大殿前。殿门两侧开门,里面依稀传来谈话之声,不甚清楚。小道士道:“大师请进,师尊和几位尊长就在殿内。”老僧略一颔首,抬步朝里面走去。
此殿颇为宽敞,两旁各有十多根青色石柱。几座青铜古鼎安放在石柱一侧,几缕袅袅的青烟扶摇而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中堂处有一幅巨大的画像,中间绘的是一位老道,身着七星道袍背着一把拂尘。只见他侧身捻须,凝望着远处的星辰怔怔出神。老道身旁站着一个七八岁的童子,头扎两支牛角小辫,身着对襟短衫。他一手拿着荷叶,另一只小手牵着道士的道袍,两只乌黑的大眼睛望向老道一脸茫然。
画像下的几个蒲团围成一圈,上面坐着几人正在小声议论着。居中的是一位中年道士,国字脸,短髭剑眉,仪态庄严,不怒自威。一双深邃的星眸似乎能洞穿一切,却透露着一丝落寞。
中年道士的左边是一位手握折扇、书生模样的文士,右边是位面容娇好的红衣少妇。紧挨着少妇的是位道姑,年纪与她相若,乌黑的道髻上插着一根凤型玉簪,二人正在喁喁私语。书生旁边是一位渔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这男子头戴一顶竹斗笠,手上拿着一根三尺来长的碧绿竹杖。赤膊光足,单手撑脸,仰望殿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一圈下来还只剩二个蒲团是空着的。
无想僧人一声佛号,单手一礼:“老衲来迟了,各位道友还请原谅则个。”
“大师快请坐,诸位道友也是刚来不久。”中年道士招呼了一声。
无想大师在渔夫边的蒲团上落了坐,朝四周的几位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中年道士清了一下嗓子道:“那我们就开始吧!”
红衣少妇闻言一顿,讶道:“难道不用等云山道友了吗?”
这时文士一收手中折扇,解释道:“云疯子正在修炼一门厉害的神通,恐怕是赶不来了。”
“不妨事,此番事了劳烦青坤道友告知云山即可。”中年道士缓缓道。
文士一拱手道:“小事一件,请李兄放心。”
中年道士面色一正,续道:“几十万年来人魔两族一直相安无事,互不侵犯。奈何近百年来魔界诸獠挑起战端肆意妄为,不少族人惨遭屠戮。起初联盟也与之交涉谈判,可惜收效甚微。由此可见,魔族狼子野心,定有更大的图谋。”
说到这里中年道士顿了顿,环视四周。只见众人眉头紧锁,面色凝重。近来,魔族频频挑衅故意制造事端,在座的几位早有耳闻。
红衣少妇一双柳叶眉微蹙,缓缓道:“我当年曾与鸾仙子偷偷潜入魔域见识过一番,对异界也有些许了解。魔域之地整个空间内充斥着淡淡的魔气,对法体有着微弱的侵蚀性。虽然对我等而言,这些许魔气不足挂齿,但对低境界的修真之士来说却有不小的损害,不宜久居。相对而言,魔人对我圣域也不适应。两族除了部分矿石及一些特殊的灵材外,所需修炼的资源完全不同。所以他们的目的应该不在于此。”她显然对魔人的行为不解。
无想大师沉声道:“赤霞仙子所言,老衲也有所闻。在查阅宗门典籍时,贫僧也留意过关于魔人的记载。魔人修炼的功法与我等大相径庭。魔气对人族来说如同蛇蝎,对于他们而言却有莫大的裨益。无论是法诀,秘术,甚至炼丹、炼器均是以领悟魔气为基础的。”
“既然不是为了修炼资源,那还有什么值得他们觊觎的?难道是他们在圣域发现了什么上古秘境不成?”一直未露声色的渔夫这时也说出了心中的疑惑。
道姑看了看左右,问道:“上古秘境?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我人族在此界经营了数百万年,若真的存在起码也能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可是诸位有收到任何的风吹草动吗?”
中年道士皱眉道:“少明兄的猜想虽然大胆,但是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魔人的目的我琢磨了很久,也没能得出一个明确答案。不过我等一定要高度警惕,精诚团结。各宗门齐心合力共同御魔,倒也不必过于惧怕。”他稍微思量的一下,也没有否定渔夫之言。
其它各人一时也没有更合理的猜测,各自揣摸,一时竟无人出言。
接着他威严的面容现出个哀伤的神色,语气还是那样低沉平缓道:“这件事情暂且搁在一边,若有进展大家相互告知。其实这次约各位来此,我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向大家宣布…”
“师兄,你再考虑考虑!不动用法力是可以延长寿元的。还有几十年,我们是有希望找到治愈的方法。何况…”一旁的道姑急忙打断道,脸上一阵莫名的悲苦。
中年道士伸出右手示意道姑停止说下去,淡然自若道:“谷南,为兄已经想得很透彻了。与其苟延残喘,还不如早些坐化了却此生。你我修道之人本是逆天而行,始于天地,再回归天地。这何尝不是另一种修行呢?”
余下四人早已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哪怕是他们修行千年,内心早已古井无波,骤闻这一重磅消息,也是惊骇莫名。堂堂道尊,道法精深,一身玄功威震八方。有如此实力者在仙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现在居然要坐化,怎能不让人震惊。
众人呆呆的注视着中年道士,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中年道士抬首吁了一口气,似在回忆道:“诸位道友不必如此讶异,且听我慢慢道来。三十多年前,我收到门下弟子的传音玉简,向我报告宗门玄火长老在落炎谷被魔人围困求救之事。收到消息后,我和谷南师妹以及流仙散人一同火速支援。我们到事发之地之后,发现玄火已经岌岌可危。”
他眉头紧锁,语气依然平静无波,轻轻道:“他们共有二人,见到我们居然丝毫不惧。其中一人还哈哈大笑道:‘来得正好,我还未杀得尽兴。’我宗长老被伤,我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这魔人此时还如此嚣张,我二话不说就与他打斗起来。谷南和流仙与另外一名魔人也交上了手。玄火长老受伤颇重,我传音让他先行离去。魔人法宝虽少,但法术威力颇强。我虽稍占上风却一时也拿他不下。另外一名魔人虽然抵挡着谷南和流仙的联手,却不见丝毫费力,还冷冷地观察着我这边的状况…”
余下四人越听越惊,无法掩饰心中的震骇。道尊法力之高强,在圣域可是首屈一指。能与之相斗而不落败者实力之恐怖可想而知。而李谷南与流仙散人也并非弱者,二人联手之下却也不能奈何另一名魔人。这两名魔人的实力竟如斯可怕?!
回想至此,中年道士脸上隐有阴霾,续道:“这一斗就是一天一夜,大家久持不下。我的法力尚有小半,但谷南却有些不济了,拖延下去恐怕对我们不利。无奈之下,我冒着反噬的风险,使出了本门的禁术击伤了魔人,但同时也吃了他一记魔掌。这两魔人不知是惧怕禁术威力,还是顾忌身在我们圣域的地界,时间一长动静过大,引来其他道友相助,便不再与我等打斗便抽身遁走了。”
道尊停顿了片刻,脸现追忆的神色。
“谷南和流仙都伤些了元气,而那名魔人虽受了我一击,却并非毫无还手之力。权衡之下,我们三人也未追赶。回到宗门后,他俩经过数月休养倒是复元了。而我体内竟出现了一团蚕豆大小的无名黑气,无论怎么运功都不能将其炼化。更可怕的是每每在我调用法力时此黑气便像是遇到补品似的将法力吞噬个干净,而且变得愈发壮大了。后来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下定决心舍弃这具肉身重修。可惜为时已晚,体内的元神好像被禁锢了似的无法出窍。”中年道士不急不徐的说着,摇了摇头,脸上尽是无奈。
青坤满脸的不可置信,怀疑道:“竟有此事?贵派的长春真人可是精于丹药,对各种疑难病症见地颇深。难道他也没有办法?”
“二师兄先前配制了几副丹药,起初确实有一定药效。可惜好景不长,慢慢地失去了效用,几番更替丹方却收效甚微,现在也束手无策了。”李谷南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慢,越来越低,眼里竟有些雾气。
也不知道这黑气是什么东西,居然如此厉害。对于无想大师几人来说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一时难以接受。如果魔人的手段都这般棘手,那以后对抗魔人时恐怕不再是件轻松的事情了。余下几人交头接耳显然是在议论这初次听闻的无名魔气。
中年道士似乎想到众人对魔人实力的忌惮,出言宽慰道:“事已至此,诸位也不必多想。想必那两名魔人在魔域内也非泛泛之辈,不会轻意出现在我圣域的。”
几人闻言,脸色一松。
“自先祖创建天一道教以来,距今足有十万余载。吾自人界飞升至圣域已有一千多年了。承蒙师尊厚爱传授无上道法、悉心指教,始有今日之境界。这最后一件事情还请诸位出手相助。”说到此处,道尊面现一副决然之色。
“圣域,虽然灵气充沛利于修炼,可惜修道之人一心只追求大道,却不愿意花费精力在生儿育女之上。所以,圣域灵儿的诞生少得可怜。人界,虽然修炼资源匮乏,但一直是圣域的根基所在。每年飞渡圣域的修士对我人族修仙界都是极大的补充。然而,人界能得仙缘、修习仙法者毕竟是凤毛麟角。所以贫道想在坐化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化身灵种,结缘人界。”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道尊竟是要施展那灵种之法,广渡人界生灵!”无想大师说完起身,双手合什于胸前,满脸钦佩之色。
文士、少妇、渔夫面面相觑,显然对道尊的这一决定唏嘘不已。而李谷南此时已是泪流满面了。
中年道士缓缓起身,朝众人拱手道:“诸位道友休整一日,明夜子时飞渡台助我施法。”然后又向李谷南道:“代我好好招待众位道友。”言罢朝内殿走去,剩下几人一时茫然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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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天一道宗祠。
此时道尊盘坐在蒲团上,满脸痛苦之色。他双目紧闭,脸上青筋突起,汗流如柱。在他皮下凸起之处可隐见一团黑光在蠕动着。
他对面有一名男子满脸肃容,指尖还夹着数支半尺来长的银针。这男子面容清秀身穿一件黑白相间道袍,面色红润如玉,看起来不过三十岁许。若不是两缕雪白的鬓发还真以为他是位年青的道士。
此人就是今日大殿内青坤口中提及的长春真人。他擅长丹石之术,驻颜有功,看起来比道尊还要年轻许多。另外,此人对医术、杂学也颇有研究,在这圣域之中有“妙手回春”的美名。
忽然长春真人眼色变得锐利起来,手中银针飞出扎在了道尊面上的几个穴道。他在再念起几句低沉的咒语,银针上散发出柔和的绿色灵光起来。
一炷香功夫后,长春真人法诀一收银针飞射而回,落到了身前的一个锦盒内。
此时道尊脸上的黑气消散了,恢复了平静。他睁开眼,苦笑道:“唉,现在发作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长春真人面色一凝,问道:“真的想好了吗?若是不动用法力再加上我配制的丹药起码可以增加师弟近百年的寿元。”
道尊摇头叹气道:“百年吗?还是算了吧!与其这样煎熬的等着坐化,不如痛痛快快了结。”
男子皱眉道:“你若是不在了,这宗门的事务交给谁来处理?谷南毕竟根基浅了些。”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大师兄对师门还有些怨念。当初师傅将掌门之位传于我时,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不服气。这些年他宣称在外游历,我怎会不知他是对师尊当初的决定耿耿于怀呢?我若不在,他怕是对这道尊之位还有些想法。”
两人相视片刻后,他移开目光,眼上现出一个痛苦回忆的神色道:“其实这等虚名对你我修天道之人来说,有害无益徒增牵挂。就是将这掌门之位让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可惜他行事太过功利,若是将列祖列宗的基业交付于他,恐怕是祸非福啊。我宗数十代先祖的心血,数万教众的前程不能因一人而毁于旦夕。”道尊说完竟又是一声长叹。
接着他又一脸诚恳的道:“我知师兄你不喜插手宗门之事,一心沉醉于炼丹之道。但眼下宗门乃多事之秋,外有魔人虎视眈眈,内有人心不齐的隐患。还请师兄勉为其难,多加照拂。”
长春真人默然无语,半晌后道:“既然师弟心意已决,我也不再阻拦。请你放心,宗门之事我会尽力而为的。”
接着他眉头微皱道:“玄火当时与你的病况相似。十几年前,他提出要外出寻医问药后现在一直未归,不知道他的情形如何?”
道尊满脸忧色,玄火的情况他也知道。只是这么多年也没有来任何消息,让他更加担忧了。他缓缓道:“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不过他的元神牌在宗祠内没有什么异样。”
说完他们朝着十步外的烛台上看了看,那里林林总总的放着几十个样式古朴的油灯,静静地燃烧着。
长春真人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道:“但愿玄火能逃过此劫吧!”
“二师兄不必多想了早些休息吧,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
“好吧。”长春真人说完起身离去,仿佛知道他的心意一般。
道尊站起身,来到香案前伸手执起三支香来。他借着烛台将香引燃,轻轻摇摆,一缕青烟缓缓升起。他双手举香、躬身礼拜,最后将这几支香插入了香炉里。
然后他神情肃穆地望着神龛上的林林总总的几十个牌位,退回跪垫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做完这些后闭上眼睛,口中低声的不知在呢喃些什么。似乎是在和先祖们汇报宗门的事务,聆听着他们的训示。
道尊再静坐半个时辰也离开了。空旷的宗祠内再次变得寂静起来。
忽然,放置元神灯的烛台上一朵拇指大小的灯焰起了变化。它像是被风吹过般飘忽不定起来,颜色在也黑白之间不断变幻。不过数个呼吸之后灯焰又重新稳定下来,仿佛刚才只是错觉一般。
天一道宗门内东北方位有一小谷,四周群山环绕,草木茂盛。小谷中央弯弯曲曲的有一条小径通向某个不起眼的山峰。这天午夜,山峰脚下来了六个人,正是昨日大殿议事的众人。
为首的道尊停下了脚步,道:“就是此地了,各位道友请稍等。”他口中一念法诀,手中多了一面蓝色小旗来。此旗呈三角形模样,巴掌大小,表面荧光流动。旗面的中间写着一个黑色篆体的“令”字。他随手将旗子向空中一抛,小旗迎风变大,直至尺许来长。道尊飞快的掐诀,朝小旗上一指,它就没入前方的石壁中不见了。
片刻后,随着一声“分!”的法诀从道尊口中吐出,眼前的山壁剧烈晃动起来。轰隆隆的几声闷响后,光秃秃的石壁上现出一扇巨大的石门来。只见道尊袖袍随意的一甩,巨大的石门竟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条幽暗的通道来。
道尊也不说话,率先走入石门,其它五人紧随其后。通道内有些潮湿,石壁上每隔丈许就嵌着拳头大的晶石,散放出柔和的光芒。一条宽约二丈的石阶向下蜿蜒,不知道通向哪里。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地势突然开阔,一座祭坛出现在众人面前。此祭坛呈五边形,约百丈见方,从上至下共有三层台阶,每层台阶约有几十来层。
众人拾阶而上,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祭坛顶端。上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五尺来高的围栏将中央处围成一个正五边形。两边相接处各雕着一只凤首,五只凤首形态各异,造型古朴。围栏的石柱上刻着一些图案,有日月星辰、花鸟鱼虫、灵兽、祥云等。在石栏的空白处用红漆竖写着“飞渡台”三个大字。大字旁还有一段小字,是介绍此处的年代及由来。围栏之内雾气翻腾看不真切,隐有雷鸣之音传出。
众人对这祭坛似乎并不陌生,个个神态自若。道尊在祭台一边站定,然后说道:“众道友依我先前传授之法施为。”
只见僧人、道姑、少妇、渔夫、书生各自走到一只凤首下,盘膝而坐。原本寂静的祭坛上响起了缓慢而低沉的咒语。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不消片刻古老晦涩的咒语充斥着整个祭坛,让人听之目眩神迷。
道尊一声大喝道:“各位道友,可以开始了!”
这五人闻言法诀一变,手指朝眼前的凤首一指。凤首像是活了过来般,齐齐转动朝内,张口吐出五道颜色各异的光柱来。这光柱的颜色分别是金、青、蓝、红、黄,汇聚在中心形成了一个五彩光团。石栏上的图案也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活了过来沿着祭坛不停地转动。
光柱越来越粗,光团越来越大,图案越转越快,五人的额前也出现了细密的汗珠。就在眼花缭乱之际,只听到一声浑厚的法诀“破!”中间水桶大小的光团爆裂而开,发出刺目的白光。石栏内翻腾不休的白雾一接触到这此白芒如同阳春白雪般的快速消融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神秘幽黑、深不见底的空洞。而此时的光柱也消失不见,只在空洞的上方多出一张凝厚的五彩光罩来。
不知何时一旁的道尊也施起法来,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汗如雨浆。只见他手中法诀不断变幻,口中咒语急速而低沉。突然法诀嘎然而止,他双目紧闭、两手下垂,变得一动不动像是虚脱了一般。随即一个丈许来高的白色光影在他身后显现出来,细细辨之,分明是他的模样。
光影缓慢地睁开双目环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道姑的身上,眼中满是不舍还带有丝丝的惆怅。李谷南两眼通红凝视着这道光影,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滴落在道袍上。
虚影停顿片刻后,一步横跨十多丈来到了空洞之上,朝众人一拱手道:“诸位道友,珍重了!”言罢,一声瓷器破碎般的闷响传来,虚影溃散而开,形成了无数黄豆大小的光点。它们游游荡荡飘浮在空洞上方,像夏日的萤火虫儿。五人法诀一收,光罩消散,一股巨大的吸力从洞中传来。萤火虫们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朝空洞直流而下。
就在此时,道尊法体上一颗鸡蛋大小的黑色光团悄然浮现。“嗖”的一声,它就朝着那堆“萤火虫”飞驰而去,快若闪电。“啵”的破空声响起,一根巨大的竹节虚影一挥而下,眼看就要把这黑光砸个粉碎。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黑光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向一旁扭了扭,此击竟被它躲过了过去。然后黑光不再停顿,后发先至的向下方急坠而去。
石栏边的五人衣袍乱舞,连忙施法稳住身形。那名被呼作少明的“渔夫”还保持着挥动竹杖的姿势。几个呼吸后黑洞消失,恢复了原来白雾翻滚的模样,凤首、各式图案也回归原位。
几人围了过来,少明脸色凝重地道:“你们看到了吗?”
众人点点头,满是沉吟之色。
他脸现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讶然道:“这团黑光居然躲过了我的一击。”
“这东西应该是魔人留在道尊体内的,居然懂得逃窜。实在有些匪夷所思!”无想大师接口道。
青坤摇摇折扇,忧心忡忡道:“这黑光不会到下界兴风作浪吧。”
其它几人一听这话,心中一跳,默然不语。
“就算这东西躲过了刚才的一击,但是虚空中的空间乱流和罡风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说不定就泯灭在这界面之力内。”赤霞仙子想了想出言道。
众人似乎认同了她这一说法,暂时不再讨论此事。目光朝着道尊打坐的地方望去,此时他的法体消失不见,原地只留下一个玉葫芦、一对铜钱样的法器、一面巴掌大的令牌。众人围了过来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几样物品。
过了半晌,赤霞仙子首先劝道:“谷南不必过于伤心,道尊虽然坐化,但化身为灵种渡人界有缘之人。也算是另一种大道的开始吧!”
“仙子所言甚是,你我修仙之人生死还需看淡一些。”那名唤作少明的渔夫也黯然接口道。
无想大师赞叹道:“阿弥陀佛,李道友参透生死、大彻大悟令贫僧敬佩。谷南不必太难过了。”
青坤轻摇折扇感叹道:“生生死死,天道循环。这一界的死即是那一世的生。李道友在人界化身千万,或许这才是他成仙成圣的开始。”他对道尊是由衷的敬佩。
李谷南没有说话缓缓上前,袖袍轻轻一拂将地上的三件物品摄到了手上。她轻轻的摩挲着手中的物品,徐徐道:“师兄请放心,我会把你交待的事情做好的。”
虚空之中那一蓬白色光点飞快的向下坠去,简直快若流星。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把它们吹得四散开来,洋洋洒洒仿若天上的繁星。有些光点在怪风的撕扯下变得有些暗淡,也有的直接淬灭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
风,一直吹着,像是永远不会停歇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感觉是地府内鬼魂的嚎叫。
不知道坠落了多久,风停了,嚎叫声也听不见了。黄豆大小的白色光点像是累了,如同蒲公英一样缓缓的下落,穿过厚厚的云层来到了某地的上空。此时,这片空中仅能看到几十颗明暗不一的光点,它们的兄弟姐妹们也不知飘落到了何方。
渐渐的下方的山川河流清晰起来,一间间房舍也慢慢地变大。一颗光团落到一株无名小花上不见了,这花看起来更加艳丽了;一颗落在了小树上,小树看起来更加葱翠了;还有一颗竟然围在一名身怀六甲的孕妇旁边,转着圈儿。最后,它像是找到家了般一闪没入孕妇的腹中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