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始：苏穆，活下去 第四章 洞外分别

    地震过去四五个小时内，女人就被发现了，带着两个孩子，躲在树洞里，她教她们叫“妈妈”。

    以前她从来都没有教过她们，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孩子，早晚不是变成吃人的生物，就是变成被人吃的尸体，但是，她怎么舍得呢？

    她选择了以自己为诱饵，给了两个孩子一条跑出这个山谷的路。

    既然她当初能见到那个带孩子进山谷的老男人，就说明一定有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只不过这么多年了，不知道什么缘由没有人发现而已。

    可是，被她找到了，那个隐蔽的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地方，那个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是断路的地方，那个通往外面世界的道路。

    她曾经试图走出去，但最终放弃，比起未知，现实的生活可能要好一点。

    但这只是她当时的想法。

    而现在，她只觉得，这个地方绝对不是两个孩子生存的地方，她们需要更好的世界。

    而不是在这个山谷里，作为食物而被人吃掉。

    所以，女人放弃了自己的生命，只为了两个孩子的将来，可是至死，她都没有听见她们叫的一句。

    妈妈。

    顺着女人指的路，俩孩子一刻不停的走在山路上，刚经历地震，山上沙石遍地，大孩子脚下一滑便毫无预兆地跌下了山。

    摔断了腿。

    但是她一声都没有哭，甚至在小女孩找到她后一度拒绝小女孩的搀扶。

    小女孩也无所谓，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只是在大孩子需要帮助的时候一声不吭的上去给她搭把手而已。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了，大孩子发烧了。　她便生拉硬拽的在天黑之前把她拖进了这个山洞，没有食物，山洞里却有几天前下雨积攒的水坑。

    于是直到大孩子醒过来前，他们依旧是肚子空空如也。

    可是似乎谁都没有心情考虑该吃什么的问题。

    大孩子之前叫了一声“妈妈”　声音干哑，嘶裂，难听。

    但是那个女人再也听不见了。　那个教他们叫妈妈的女人死了，死在了那些人手里。

    大孩子挣扎着要站起来，身子却一个不稳就要倒，小女孩赶忙去扶她，结果被大孩子一推，小身子本来就站不稳，一下子就被推的撞倒了后面的洞壁上。

    洞壁凹凸不平，磕的她后背生疼。

    因为用力过猛，大孩子狼狈的摔倒在地，粗重的喘息着。

    她抬起头，目光冰冷，紧紧盯着小女孩。

    如果没有这个小丫头，那她的妈妈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呢？

    如果当时把她扔出去做诱饵，那她和她的妈妈是不是就会跑出去了？

    如果……

    如果这个小丫头死掉了……

    那么一切是不是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那么不合理的想法，在这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心里就是如此的合理。

    那些人，肯定是来抓她的。

    可是为什么要连累自己，为什么要连累妈妈？

    幼兽也会想念自己的母亲的，不是么？恨她，对，恨她……

    大孩子眼里闪烁着泪花，却依旧死死的不肯眨眼睛，只是盯着小女孩的方向。

    似乎感觉到了危险，小女孩皱眉，她不理解了，那个大孩子现在散发的气息……

    让人想远远的离开。

    可是为什么呢。

    都是一起跑出来的不是么？即便平时不怎么说话，其实也是不会　说话，但终究是一起跑到了这里，一起没有了妈妈。

    大孩子动了动，她想妈妈了，她要回去找她。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的的眼睛就像瞬间点亮了一样，重新有了希望似的。

    她要回去找妈妈。

    哪怕是尸体也好，她想带着她出来…

    山洞外，两个小娃娃面对面站立着，各自沉默着。

    “回……去……？”

    小女孩发出了个模糊不清的声音，隐隐约约听出来是这两个字。

    而大孩子看了看被小女孩缠得乱七八糟的腿，不屑的撇撇嘴。

    “妈妈”

    只是回答了这两个字，大孩子便不再说话，转身向着山谷内走去，走了两步，停下脚步回　过头来冲着小女孩喊，“你！快走！”还做了个撵人的动作。

    恨她，怕是恨不起来了吧，但起码，大家都要活下去。

    动物，相处久了。

    也还是有感情的吧。

    即便这种感情，她们都不会表达。

    小女孩目光平静，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

    那条断了的腿，怕是永远都好不了了…

    就像失去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小女孩喃喃道“妈妈？”

    其实她的记忆能力，很强，强到只听了两遍就记住了这个音节。

    就像她一直记得那个老男人和他的笑容一样。

    只不过，是一直没有叫出声来　而已。

    也是因为，她不理解妈妈是什么。

    大孩子之前在山洞内用模糊不清的语言跟她说“你，出去，藏，等我，妈妈，接。”

    不成句的一句话，小女孩愣是听懂了。

    她轻轻点头，许下重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