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万渊很美,清俊昳丽的容貌,配着绛紫色宽袖深衣,矜贵中更添了几分神秘魅惑。
那种美,无人可比,却又不会让人忘记他是一个男人。
万渊沿着小路走了没多久,便看到一座石桥。
石桥前矗立着一人高的沣河石碑,光滑无棱,见证着朝代的更迭,岁月的沧桑。
桥下是潺潺的流水,倒映着两畔的绿树成荫,
一层又一层的绿,绘成了夏日的温暖,彰显着此处的勃勃生机。
青石板桥面上的角落里还散落着些许青苔,万渊踏过石桥,走了约摸百步,便来到了标有沣渡县牌匾的城门口。
他仰头望向那座高约十几米的灰砖青瓦城楼,城楼两侧连接着大约五六米高的夯土城墙。
这便是人类古代史上所记载的,一城的防御工事了啊!
简直,不堪一击。
城门下是来来往往的人群,呼声、喊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杂成一片,把窄狭的过道呼呵得摇摇晃晃。
万渊悠悠然然穿过城门,漫步在光滑的青石板路面上,用心感受着他从未见到过的人间烟火气息。
市井长巷,遇见夏日暖风,既平和,又温馨,这才该是人间的岁月静好!
而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巷子角落里,两个兵卒打扮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
“伍长伍长,快瞧那边,那位,长得可真标致!白白净净的。不是说让咱搜罗美人嘛,拿他交差应该没问题吧?”
在这犄角旮旯里蹲守快两个月了,可算是逮着个漂亮的人儿,小卒激动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伍长白了他一眼,骂骂咧咧道:“你小子眼瞎啊,那是个男人。”
“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上边只说了要美人儿。伍长您就说,咱这城里还有比他更好看的人吗?我敢说根本没有!
您琢磨琢磨,若是交上去的人入选了,那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可若交上去的人不合格,那咱们可都是要连带受罚的!”
闻言,伍长不由眯着眼打量起不远处,身在人群中却愈加耀眼的万渊,若有所思。
美人儿倏地望了过来,目光犀利,伍长心中顿时一凛,却见美人只是对着他嫣然一笑,又继续悠闲地逛了起来。
伍长的腿软了,心却定了。
他也知道镐京那位衷爱美人,男女不忌,年年逼迫各诸侯国轮番进献美人。有些诸侯国为了迎合那位的喜好,还专门设立了“花使”一职,满世界搜罗美人。
可他们尹国没有“花使”啊!
天子令有言,若美人够美,一人足矣;若美人不美,进献之国,赋税再加两成;进献之人,皆以违犯王命罪论处。
眼前这位,不说那仿若修竹的身段,单凭这脸蛋儿,稳赢。当真是勾魂夺魄!
就是不知,会不会是哪家出来游学的贵公子,不好下手,还是先回去禀告县帅再做打算。
心下做出决定后,伍长重重地拍了拍身边小卒的肩膀,吩咐道:“我去禀明县帅,你先去盯住他,最好能借机打探出他的身份。”
“诺。”小卒喜滋滋地领命离开,终于是看到了希望。
伍长匆匆回到县府,还未进门便迫不及待地禀道:“县帅,县帅,属下发现一位绝色美人儿,要不要抓起来?”
县帅这才从一堆公文中抬起头,冷肃地盯着伍长,斥责道:“本县警告你,千万别给本县找事儿。国君的命令是全凭自愿,你不知道吗?
国君那样正直的人,一年能上书劝谏天子八百回。若让他知道本县强迫百姓入宫为妃,还不活剐了本县!”
“可是,县帅呐,您瞧瞧那些自愿的女子,个个儿……嗯……一言难尽啊,送上去,过不了第一关就得被送回来,咱们还得落下个藐视天子,懈怠王命的罪过。”伍长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继续道:“您看国君他老人家,即使再不情愿,不还是得接下这命令啊!况且,这美人儿,应当不是咱沣渡县的人。”
听着伍长的话,县帅陷入了沉思,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这两日,他也接见了几个下边送上来的,声称是自愿的美人儿,那可真是一言难尽啊!
就那姿色,不,不能说姿色,最多是成色,连他都不想多看一眼,更别说阅美无数的天子了。
这两年天子行事越发荒诞了!
王宫里的美人儿不计其数,红颜枯骨亦不计其数。
但凡是好人家的女子,没有人愿意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天子要献美,国君要自愿。他谁都不敢得罪,官难当,差难办啊!上次去见太宰大人的时候,太宰大人愁得都想要以死谢罪了。
眼看着朝觐的日子将近,他想,他也快要以死谢罪了!
好半晌,县帅终是下定了决心,有些忐忑地问道:“确定是位美人?”
伍长当即举起右手,忙信誓旦旦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绝对够美。”
随即他扬着粗眉,闭上了双眼,连眼角的褶皱都带上了几分猥琐。仿佛是陷入了温柔乡,摇头晃脑地继续道:“尤其那双大眼睛,水汪汪的,随便瞥你一眼,你心肝都得颤,若是再对你笑那么一下,那你腿都得软!”
见他露出这副恶心模样,县帅抬脚踹在他的屁股上,将人踹了一个趔趄,正色道: “去,将人请到县府来。记住,是请。”
“诺。”伍长笑嘻嘻地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茶舍里,茶香四溢,人声鼎沸。
也难怪会如此喧闹,天气炎热,许多过往的行人都要在此停留,讨一杯茶吃。
万渊和风淡月地进入茶馆,在角落的位置坐定后,似笑非笑地望向狗皮膏药似的贴过来,非要请他喝杯凉茶的小卒。
心底琢磨着对方如此死皮赖脸献殷勤的用意。
以为他没注意到吗?这小卒与另一个年岁稍长些的人,躲在那角落里,对着他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看服饰便能猜到他们的身份,头顶灰色椭圆薄铁头盔,暗红窄袖衣衫外罩着挂肩铠甲,左腰处别着统一样式的佩刀。
他们应当便是这沣渡县的卒伍了。战时作为甲士冲锋陷阵;稳时作为卒伍维治安保。
万渊原本以为是自己的装束不妥,现下看来,并非如此。这小卒跟了他一路了,估摸着也是实在忍不住了才跳了出来。
如此紧紧盯着他,怕是另有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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