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有点痛,你先忍着点。”
“那我叫出来该怎么办...”
“别吵到别人了,咬着牙小点声。”
“那,那我尽量,你慢一点...”
在明亮的便利店内,清伊小泉紧咬着牙关,强压着自己的紧张,任由纯白色的液体在手心流淌,但只是有轻微的蛰痛传来,让她不禁送了口气。
泷谷泽抬头瞥了她一眼,有些无语的摇摇头,然后继续给她抹消毒水。
刚才还在路上的时候,清伊小泉虽然还有意识,但身体软绵绵的连路都走不了,他也没好办法,附近连出租车都叫不了,再加上这小肥羊身上好几处擦伤,他看了眼还在流血,只能导航个便利店直接把她给扛了过来。
本来他是想去医院的,但刚提出这个建议,本来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清伊小泉却疯狂摇头制止了他这个想法。
泷谷泽虽然皱了下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去,但最终也同意了下来。
还好她都是擦伤,身上没劲又头晕估计是贫血,泷谷泽这才来便利店找了个靠窗位置,然后又给她买了些简易药品对伤口开始坐着冲洗了起来。
大概是就那一会儿,清伊小泉的状态稍微好了些,虽然身上仍然没什么力气,但起码已经能正常开口说话。
街边店内灯光明亮的便利店内。
女店员在柜台打着瞌睡。
外面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不算很大,但到现在已经下了几个小时。
在这个时间也只有便利店开门了。
也得亏日本的便利店的确不愧于便利之名,想吃饭便当饭团甜品都应有尽有,连现烤面包都买得到,还能拍证件照打印工资表,连银行的存取款机器都安了,买各种机票船票演唱会门票都有渠道,便利的不能再便利。
基本上所有的生活用品在这都买得到,小到指甲剪眼睫毛贴,大到迪士尼周边,应有尽有,常见的医疗药品自然也有,要不然也不会往这里跑。
只不过清伊小泉恢复了一些后。
问她为什么像是躲着自己。
得到的回答,却让人直接无语了。
“所以就是因为没帮上我的忙,找不到合适的女生,然后你就没脸见我?”
泷谷泽低着头给她抹药,她手心跟公路亲密接触的厉害,有好几块都磨掉了皮,鲜血淋漓的看着挺唬人,但清理一下再看也不是特别深的伤口。
只不过想到她刚才的回答,他还是带着怀疑的目光去看这一只小肥羊。
清伊小泉脑袋低着,似乎不太敢跟他对视,闷声说道:“不,不然呢?”
“我又没给你规定时间,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更何况就算到最后都没能帮的上忙,也不至于装作不认识我,甚至当成杀人犯对待,朋友都不做吧?”
听见他的话,清伊小泉忍不住咬了咬苍白的唇瓣:“我们是...朋友吗?”
“难道不是?”泷谷泽斜了一眼。
清伊小泉目光闪躲,扭过头更不敢看他了,心里有点羞愧,主要是被抓到了现行又亲口承认,认识到了是自己做的不对,但转瞬皱了皱自己的琼鼻有些委屈,声音有点闷的小声道:
“但我都已经答应你了,结果却没能做到,虽然是她们都说你条件差年龄又大,但我感觉这是我自己的原因...”
我条件差年龄又大?
你平时说话就这么直白吗?
咱们能不能有点语言的艺术?
“你这是骂我还是怪你呢?”泷谷泽翻了个白眼,给她左手缠好绷带后系了个蝴蝶结,拍了一下:“另一只!”
清伊小泉撅着嘴伸出了右手。
对他的语气也没敢吭声。
活像一个刚进门的受气的小媳妇。
泷谷泽照着刚才的方法先消毒清理创伤口上的脏物,用棉签一点点沾。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也就是这会儿趁着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的灯够亮,他一边给清伊小泉弄伤口一边打量起她,发现是真的惨!
耀着鸦羽般色泽的发丝侧拢,发梢上现在都有雨水凝结成珠,额前还有灰扑扑的泥土,不知道是刚才在路边摔的还是从哪蹭上的,小脸也煞白煞白的,本来粉粉嫩嫩的唇瓣也白了。
更别说衣服了,纯白色的圆领短袖灰不溜秋的,牛仔裤上都是泥点,甚至裤脚还烂了一些,露出了白丝线。
两只手都摔的全是血,膝盖看起来好像还没什么问题,但估计里面也摩擦掉点外皮,不至于出血,脚腕更是微微鼓起,估计是那一跤给扭伤的。
她这副惨兮兮的模样,说是被囚禁在地下室刚重见天日泷谷泽都相信。
泷谷泽包扎好最后一点伤口,同样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心里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这么认真,说实话他没觉得对方说谎,也没什么值得说谎的,所以才有些感慨,接着语重心长的道:
“人对自己要有清晰的认知,办不到的事就不要勉强自己,更何况也算不上特别重要的事,有时候一直逼自己不仅得不到好结果,还会弄巧成拙。”
清伊小泉本来低着头有些愧疚,满脑子都在想答应下来的忙没有帮上算不算背叛友谊,心里正纠结着呢,结果就忽然听见了泷谷泽的这一番话。
要是平常,她或许能理性思考,但放到这时候,怎么听都有股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是在笑里藏刀的讽刺,讽刺自己不仅没帮上忙,反而还弄了这么一出乌龙,办不到就别夸下海口。
特别是听着泷谷泽淡淡的语气,怎么听也不像是在安慰自己的模样。
想到这里,清伊小泉的胸口开始剧烈起伏,越想越委屈,片刻后忍不住红着眼睛大喊道:“不,不就是没帮上你的忙吗?大不了我把自己赔给你!”
没帮上忙怎么了,她自己明明也不差,要胳膊有胳膊要腿有腿的,身上也没少个零件,而且吃饭还少,会做家务能照顾自己,在学校里因为捡垃圾还拿过学期道德楷模赏,像我这样的人配你总算够了,这下你就是脸皮跟四国岛一样厚也不敢讽刺我了吧!
她倒要看看,泷谷泽这次还能挑出什么刺来,说不定都因为自己条件太好自卑了,连忙说不耽误自己,到时候自己还得安慰他,这样倒也挺好。
虽然他刚才讽刺了自己,但自己肚量比他大,要是愿意收回那句话表示理解自己,那就不和他一般见识了!
然而她还在幻想中,泷谷泽一把将医疗物品全都推进塑料袋,转过身正对着她,笑着道:“好啊,既然你觉得我是在怪你,那就拿你自己当赔礼送给我是吗?我举双手鼓掌欢迎你啊!”
“另外今天是周三,明天区役所还是工作时间,要不然咱们约一个时间?”
清伊小泉脸色一僵,对上泷谷泽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心里颤了下,心里刚才因为委屈产生的怒气立马像是被一盆冷水给浇灭了,手脚都冰凉了。
她咽了下口水,脑海里忽然想到自己那几个朋友给自己看的几个视频。
昏暗的封闭房间里,烛影下胡乱飞舞的皮鞭,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还有厚重的脚镣手铐,穿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衣服被凌辱,清伊小泉想想就害怕极了,而且她的朋友们还说,要是结婚了之后,女生比那个活的还要惨!
自己到时候不会也被吊起来吧?
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沁出,清伊小泉小脸比刚才更白了,有点后悔自己说的太快,完全没想到以后暗无天际的生活,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不能跟人结婚甚至交往的关键理由。
“怎么,不行啊,后悔了?”
泷谷泽见她不吭声了,摩挲着下巴道:“你也觉得我条件差年龄又大?”
“我没有!”清伊小泉连忙反驳。
她咬着苍白的嘴唇,绮丽的眼睛里闪过挣扎之色,看着泷谷泽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终究是按捺不住了,整张脸涨的通红,隐约有泪水在眼眶打转。
一股羞恼在心里上涌,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咬着牙还真的答应了下来:
“做人要讲诚信!既然刚才我都已经说了,肯定就不是骗你!而且我都已经满十八岁了,能结婚了,要是真帮不上你的忙那我就跟你去区役所登记好了!刚才我,我是在想其他的事!”
前面说的倒还有股子置气,但她越往后说声音越小,甚至又不敢再看泷谷泽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但她这会儿也想明白了,妈妈从小就说做人要讲诚信,哪怕做错了事打碎了牙齿都要往肚子里咽,可一想到要结婚了,眼眶止不住又渐渐湿润。
对不起,妈妈,以后你的宝贝女儿虽然还能照顾你,却再也不能照顾自己了,我只能尽量求他少打我一点...
我也要走上和你一样的路了吗?
原来这就是轮回,但我以后要是生了女儿,她会不会也能像我一样可爱又漂亮,懂事还有礼貌,还知道孝顺我心疼我,带我脱离婚姻的魔爪呢?
这么想着,清伊小泉不由得一股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旋即又想到自己可能除了要经历那视频里女生的遭遇外,还得洗衣做饭带孩子照顾丈夫公婆,他高兴了自己被打一顿,不高兴估计被打的更厉害,立马哭的更伤心了,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泷谷泽见状惊疑不定,不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但对某些词汇的敏感性还是比较高的,沉吟片刻后出声问道:“你刚才想的事,是什么事?”
清伊小泉这会儿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用手背抹着眼泪根本没听见。
泷谷泽深吸了口气又复述一遍。
这次她听见了,抽了抽已经泛红的鼻子,开始支支吾吾起来,直到泷谷泽再次发问,她才吸着鼻涕小声道:
“就是我跟你结,结婚之后,我自己的钱能不能...能不能不上交自己用...”
结婚之后的钱不上交自己用?
这是什么意思?
按照日本婚后的惯例来看,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基本上丈夫拿到薪水的信封之后回到家就会交给妻子,让后者从里面抽完一家人生活费再存储。
实际上全职太太的职责也很重。
不光要好好规划丈夫每个月的薪水要花多少用在生活上,还得跑腿交保险交水电倒垃圾,更别提还有带孩子做饭擦鞋之类狗屁倒灶的小事,这些都是无形的人力成本,平常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不是只挣钱就伟大了。
但泷谷泽仔细品了品她的话。
好像抓住了她说的不同。
略微沉吟了会儿,泷谷泽试探性的道:“婚后家里的钱都是女方拿吧?”
“是...但是我自己的钱不能算在家里的钱...因为我有事情要用...当然...我只会用...用我自己的...不会问你要钱...”
“意思是哪怕结婚后,你的钱依旧是你的钱,我的钱依旧是我的钱,在经济上面分家,说不定我的钱每月还要上交来养家,但不能管你钱的去向。”
“差,差不多吧,你觉得怎么样?”
像是说到了关键问题,清伊小泉抬起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竟然连哽咽都不哽咽了,一双大眼睛里满是紧张之色,像个等待高考出分的学生。
“当然...不怎么样。”
泷谷泽无视了她的呆滞,只是笑着自顾自问道:“恋爱关系的话还可以分你我,但结婚是组建新的家庭,是从二到一的过程,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这岂止是合适不合适的问题。
虽然不能跟婚后女方拿钱,婚前还得要十个大金镯子两个金腰带这种离谱的事要强多了,但回归现实,正常夫妻婚后的薪水自然都要归于家庭。
这个回答让泷谷泽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光出问题了,难道这小肥羊实际上还是一条披着羊皮的绿茶小母狼?
但是搞先扬后抑可不是茶艺大师们的风格啊,是基础课里的反面教材。
清伊小泉苍白的唇瓣微微颤动。
但又没能说出任何话。
最后她缓缓低下了脑袋,豆粒大的泪水又啪嗒啪嗒往大腿上掉,像是愿意为爱赴死,但又被家里人拿自杀之类的理由逼着无能为力,委屈极了。
“那怎么办...我们还怎么结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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