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梦无痕 第一卷第十二章

    是年11月初七，也就是那两人走后半个月的日子。这天天气阴沉，淋漓的北风呼啸而来，似乎从头一天夜里便开始疯狂，时至现在足足刮了有一天一夜。气温骤降，一夜之隔就似从温暖的春天一子子到了冬天一样。

    今天生意不多，我从房里绘制玉器图案，本是知道那两人是个骗子，可心里还是恋恋不舍的研究起玉器。虽然我还根本不知道那几块石头是不是他们所说的玉器山料。

    一连撕掉了好大一堆图纸，可依然没有绘出想要的图案，一杯刚沏好的茶叶在我旁边放着，我右手拿笔刚刚收笔便习惯性的去拿杯子，却不料不小心把那水杯碰到了地上。“啪”地一声脆响，竟带出了一声咳嗽。

    我大惊失色，还以为是耳朵幻觉，于是拿着碎茬又摔了一下，奇怪的摇了摇头，心想‘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幻觉？？’

    只听后面小竹从外面进来，大叫一声“夫人！夫人！老爷醒了！”

    我这才惊忡万分地回头看那躺在床上的爹爹，果然他正半歪着身子靠在床头呆呆的看我。我一下喜不自禁，窜起来便跑上前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一声沧老而又沙哑的笑声从他口中传出来，听的我竟已分不清这是不是自己的梦境。只知道抱着他从开始嘴边的惊喜慢慢到眼眶湿润，接而又慢慢哭出声来，不过是一瞬间而已。他只是双手无力的环住我笑。

    下午时天空中渐渐飘起了雪花，这场雪算得上是近年来下的最早的一场雪了，当然这是我听他们说的，但好在联想到了娘去年等爹爹回家时的情景，那时娘常说，每年冬天下完雪以后你爹爹便会从那西北回来。我想到今年便是如此，这场早到的瑞雪竟把他从鬼门关又带了回来。着实是场久违了的好雪！

    哥从外面回来，放下斗笠带着郎中去往楼上爹的房间，那所有人眼神中夹带的喜悦都和我初醒来时的情景是一模一样的。

    经过诊断，大夫说他的病情已经好转，时下喜的我们合不拢口。

    渐渐踏入12月份，一年又要过去，我不免坐窗前数着外面干枯的树枝发呆，这是第二年了，我来到这里的第二年了，若是梦也该醒了，可偏偏似睡的正沉，永远不会醒来。

    拿出纸笔，我一庄庄一件件的把这一年里的经过像日记一样统统写在了纸上，从醒来受到关注，到后来认识生平的姐妹，再到皇宫受到赏赐，又到受到处罚，日日挨饿，爹如何如何病重，娘如何如何照顾，皆一丝一丝的记录下来。从早上日出一直写到了晚上睡觉。不知不觉一坐竟是一天的时间，我起来伸腰，屡了屡头发。忽然发现爹在身后偷偷看着，把我吓了一跳。

    我挽住他的胳膊，傻笑一番，他抢了桌上纸墨去看，本不打算让他知道事情的细致原尾的，可现在偏偏让他看了个通透。我静静望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一下子从喜悦变的静默，我知道他看到了心酸，只好打趣的想转移话题，谁知他感叹道“傻丫头，爹爹令你们受苦了。。”

    我挽着他胳膊撒娇的摇了摇，道“如今我将它写下来，只是为了做个纪念，纪念我们过去的这一年。爹爹如今醒来了，不正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又何必为那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暗暗难过？！看我和娘现在不也过的很好么？！开着小店，赚着小钱倒也丰衣足食。”

    他扶了扶我的脑袋，道“傻丫头，我的傻丫头长大了。。哈哈。”然后开心的笑了起来。

    大年三是一过，崭新的一年恍惚而来。

    这年日子愈加红火，那两个回族兄弟本被清兵抓去做了苦力，可一想到我对他们的恩情，愧疚难耐，于年底时偷偷逃出军营地跑回了这里。爹爹知道我喜爱玉器，与是带着哥哥协助那两人做起了玉器买卖。有我的图纸，又有他们的苦心，小买卖越做越好。由开始的小打小闹慢慢转变成了玉器行家，在浙江开设玉器商行一家，由哥和小竹在那守着。每月初一或十五我都会去那看上一看。订货人也知晓订货时日，每月月底提前下定单，晚到者不予照顾。

    而这边小酒楼买卖亦是如日中天，从刚开始的死气沉沉，慢慢经营到人来客往，实在是费了不少心思。那曹知县来过多次，索要约定的200两保证金，可我从没给过他，只因觉得这并不合理，于是那曹知县便命师爷日日到此吃喝，而从不给钱。我知那是曹知县的欲擒故纵记，所以也不理会，即便你不给钱，条子总该打一个吧。所以每次记账都让师爷亲自‘画押’。

    这天新加一道特别菜，引的客人纷纷来品，刹那间金昌乃至周边地区皆家喻户晓。那师爷得知此事匆匆赶来，这天哥哥恰巧从南方赶回来替换，见那师爷吃喝不给钱还辱骂杂役，气的胸口直痛，无奈下把师爷拉出门外一顿暴打。

    收完浙江新一批玉器定单，娘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要不要顺便去趟杭州看看，我当是她在说笑，于是不加理会。可她却愈说愈急，那意思恨不得从眼神里便能看出“我为你安排了相亲节目，你敢不去我就推你下西湖！”

    看她气的说不出话，所以我直接了当的回她“这杭州哪次过来不去逛上一逛，可今天娘却急着非得让我去玩玩，莫不是又想安排什么相亲吧？想把女儿着急嫁出去？”

    说中心事，登时她喜上眉梢，道“你也不小了，看看人家十三四岁就早已出阁，可你现在都十五六岁了，再不找个婆家就怕以后没人敢要了。”

    我心想‘没人要岂不更好，反正自己也不喜欢男人。’于是以回甘肃照顾酒楼为借口拒绝了她。

    辗转回到甘肃，刚一进酒楼就被眼前的一片狼藉惊住了。小竹慌张地跑来告诉我说“少爷被抓进大牢了”

    时下惊的我也说不出什么，只是觉得这傻哥哥定是中了师爷设下的圈套。

    来到县衙，首先找到了知县曹正月，但他却矢口否认是他指使做的事情，当拿出账簿与他对峙时，他却立于跟前殷勤又暧昧的说“你想让我袒护他？”又笑道“按大清律例当众斗殴者罚银30两杖责50，可你哥哥打的却是我的师爷，若按殴打官员罪定的话，看样子仅凭你的那点银子可就解决不了问题了……除非……”

    “除非什么……”

    他笑道“除非你是我的内人，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下人招呼不到，惩罚下属本就是合理之事！就算传到皇上耳朵里，也当是说不出什么。”

    惊的我后退两步，死死攥着手里的账簿愣在那里。心想“我想错了，起初我只是以为他是为了那点银子，命人过去吃喝一番当作发泄。可万没想到他竟有这么深层次的计划，就好像当初的我，喜钱之人必定好色……”我苦苦一笑，再说不出话来。

    地牢，找到哥哥说起了打架一事，他仍气恨没把那师爷打死。我重重打了他一个嘴巴，恨道“你傻啊，他那是故意诱你上当……”

    他不懂意思，用那极度困惑的眼神投将回来。

    我苦笑两声，“这本就是他的圈套……”

    转头回了客栈。

    那师爷末了丢下一句话“记的，三日内给出答复，若不然等着你哥上京做牢吧！”

    小竹和伙计们还在收拾地上碎物。我坐桌边发起了愣。

    听着一串串驼铃从远处愈走愈近，终于停在了门口。进来一对喇嘛，双手合十弓了一腰，道“我们少公子命我等带来书信一封，不知哪位是晓蝶姑娘？”

    我起身迎合，接过书信打开来看，竟被惊的险些跌坐椅子上“上次一别已有时日，不知近来可好。想说的话有很多，只可惜无瑕脱身，只得书信传达。自我回转宫里，总觉心中不妥，如花儿一样，若没蝶儿的衬托又怎能显出花儿之美，没有娇绿的衬托又怎能显花儿的红。宝琴尚且安好，只是少了娇蝶围绕，若你愿意，请给我个时日当作回报，五年也好十年也罢，我愿一直等下去。算是无赖也好，当是反悔也罢，只是诉出心中所想，我已被你深深吸引，拉藏汗已然同意我的婚事，只待你的回答！扎西上……”

    回转神色，那喇嘛又道“拉藏汗要我多稍句话给姑娘，三日后他会带着扎西少爷去往大清皇宫，若姑娘安心不下，可上京城找那大清皇帝做个见证。”说完那两人匆匆的走了。

    如一头雾水一样，我被惊的没有力气起身。只恨爹娘都在南方，一时间没人替自己撑腰做主……果不其然如娘所说，买卖并非这个时代的女儿家可做的。

    又忽然想到京城皇帝，脑前突然一震，登时想到了告御状，心头大开。吩咐小竹还有其他人，赶紧替我收拾衣物，我要去趟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