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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影闻言吃了一惊,说道:“咱们都死了,是不是?”
朱瑶道:“都还活着,只是……只是……”
萧影道:“只是什么?”
朱瑶悲戚道:“只是……”忽然哇的一声,扑在萧影怀中哭道:“我要父皇!我要父皇!你还我父皇来!”
萧影知道她心中所想,轻拍她背上,说道:“瑶儿,你父皇当真不是我所杀。”
朱瑶止住哭泣,抹干眼泪,抬起脸来,一双点漆般的美目定定瞧着萧影,似有不信。
萧影牵了她的手,踏着黄土乱石走出坟墓,来到一株苍翠欲滴的青松下面,两人挨着身子坐在一起,萧影这才又道:“那日你皇兄朱友珪持侠影剑入宫,欲图弑君篡位,正巧我也入宫报仇。你父皇和朱友珪,还有一个叫月姬的女子,她是朱友珪的妃子,三人争吵一阵,朱友珪本待杀你父皇,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待怪风止歇,你父皇已然中剑身亡。”
听他说完,朱瑶转眼瞧了瞧萧影,眼里闪烁着泪光,黯然垂泣,不置可否。想来她因家门不幸,先前父皇之行,已然广遭世人唾骂和不齿,如今又听萧影说出皇兄朱友珪弑君杀父之事,更觉人心叵测,其薄凉惨酷之处,莫过于此。
心中伤痛稍止,她抬起头来瞧着萧影道:“影哥哥,你从来没有骗过我。你说这事,我信你得过,只是……只是这又有什么用?在你心里,终究放不下父母大仇,瑶儿倒是死了的好。”
萧影心中酸楚,摇头苦叹道:“瑶儿,这事……这事只能怪天意弄人……”
朱瑶起身向前缓缓走开几步,目眺漫山遍野的山花开得正灿烂,她却幽幽叹了口气,冷冷地道:“天意弄人?呵呵,世间之事,又有多少不是天意弄人?你若真心爱我,何来的天意弄人?”
萧影知道她心里也是无可奈何,才会这般说话,便道:“瑶儿,既是不能娶你为妻,萧影将终生不论婚娶,必不负你我今生之情!造化弄人也罢,天限无缘也好,都不与咱们相干。只盼今生这份诺约,得能换取来生的再相聚首,萧影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朱瑶仍然冷冷说道:“来生?呵呵,今生尚且缥缈如尘云,你还盼望来生?”
萧影道:“瑶儿,记得你曾经说过三生石的故事,咱们早已约定三生之缘,为何你不肯信我?”
朱瑶闻言转过身来,早已泪雨婆娑,说道:“三生石的故事,那只是心中的一个美好憧憬,过了今生,谁也说不准来生是什么样子,怎能信得?再说……再说……”
萧影道:“再说什么?”
朱瑶抹开眼神,侧着身子,嗔道:“你还说呢,当日是谁在西域绝壁上发下那三生誓言,没几日上得天山,便将誓言抛在脑后,跟人红烛高香,结成夫妻?”
萧影乍听这话,陡然间想起自己与白若雪成亲之事。当时一来因感激她以身相许,救了自己一命,二来因朱瑶投来那封“绝命书”,自知与她情尽意绝,只道她已成耶律楚南之妻,便也顺水随缘,与白若雪行了夫妻之礼。婚后虽无夫妻之实,但他只当她先就失身于己,那便既有夫妻之名,又有夫妻之实,两人真正才是名副其实的结发夫妻。今日这般与朱瑶卿卿我我,对死去的白若雪,可是大大的对不起。
想到这些,他垂头丧气道:“你说得对,萧影是有妇之夫,原也不配再这般花前月下,谈情说爱。瑶儿,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既不情愿嫁给耶律楚南,何以又投来那通‘绝命书’,陷害我杀了‘天山四老’?”
朱瑶听他这么说,愕然惊顾道:“什么?什么‘绝命书’?我何时陷害过你?影哥哥,你一直信不过瑶儿,仍然将瑶儿看成一个魔女,一个小坏蛋,是么?”
萧影道:“我自然信你得过,只是……只是……”
朱瑶双眸不眨,紧盯着他道:“只是什么?”
萧影继续道:“只是这事白纸黑字,确是你的亲笔信。之前在天山脚下,你又那般反目而去,叫我如何信得你?”
朱瑶道:“影哥哥,我知道在你心里,从来便只爱瑶儿一个女人,而你也要知道,在瑶儿心里,也只爱影哥哥一个男人。咱们之间便算发生再大的变故,都不会相互伤害,只有更加爱惜对方,你说是不是?”
萧影心下感动,起身走到她面前,牵了她的手道:“瑶儿……”
四目交投,情深意浓,胜那漫山花海;脉脉无言,胜似那千言万语。
过了好一会儿,朱瑶柔声又道:“影哥哥,其实那日在天山脚下,你中了西门九千飞射而来的惊鸿簪,当时我心里好痛好痛,巴不得那簪儿是中在我身上。当日我的所作所为,还有嘴里说的话,都作不得真。那时我便想好,咱俩天缘难遂,今生不能在一起,何必又要藕断丝连。何不落得个干cuì ,与你来个情断意绝,叫你了无牵挂,不致一生为情所累。父皇的四大护卫‘风雨雷电’现身,我更加担心,倘若不狠下心肠与你绝离,父皇定是放你不过,必会派人穷追猛打,到时你武功再高,如何防得了每日里那些明枪暗箭。”
听到这儿,萧影动情道:“瑶儿,亏你想得周全,枉我与你相爱一场,竟是这般糊涂,会错了你的一番良苦用心。”
朱瑶道:“这事不能怪你。我当时狠心骗你,心里何曾又好受……”
原来那日她假装与萧影反目,与“风雨雷电”四大护卫绝然回归开封皇宫。道上闻听得实,耶律楚南要对天山派不利,又遇对自己十分倾慕的齐逸飞,向其说知情由,托他速去天山,告知天山派好生防范。
待齐逸飞来到天山,事情已成昨日黄花,天山派屡遭敌人用计,变乱丛生,萧影苦心与敌周旋,无奈孤掌难鸣,已然失陷在耶律楚南手中。
齐逸飞当即飞鸽传书,将实情告知朱瑶,并在信中表达了对她的爱慕之沈。
朱瑶除了对萧影充满柔情蜜意,向lái 对人不假辞色,此番齐逸飞办事不力,心里着恼之下,更加对他没有好颜色,回信道:“天山派之事,承蒙你从中周旋,虽说事与愿违,终不尽如人意,可你也费力不少,朱瑶在此真心谢过。此番来信,意在向君表明,我心有所属,此生断然不会再有他念,有负尊意,深表致歉。阁下花前月下,傍身女子如云,何以朱瑶为念?我心永诀,休再来缠!朱瑶。”婉表谢意之余,附带一并回绝对方的示好。
她身在宫中,每日免不了对萧影牵肠挂肚,每每想念萧影,总会提起毛笔来,在宣纸上miàn 一阵挥毫,或书汉魏乐府之古朴典雅,或书唐诗的大气洒脱,或书当朝“花间诗派”的逸韵流风,无非都是些少年男女传情达意,喁喁表达爱慕之情的抒情雅作。
每题一首诗,她必定要在落款着上“萧影”二字,聊解相思之苦。
这些题诗被宫中眼线得了去,送达耶律楚南手中,他睹字思朱瑶之余,见到“萧影”二字,便是妒怒如潮,往wǎng 将名zì 撕得粉碎。
直至那天,有人截得朱瑶给齐逸飞那通回信,送到他手中。当即他眉头一动,计上心来,不由得哈哈大笑。
书信给耶律楚南移花接木,做了手脚,摇身一变,便成了“萧影,天山派之事,承蒙你从中周旋,虽说事与愿违,终不尽如人意,可你也费力不少,朱瑶在此真心谢过。此番来信,意在向君表明,我心有所属,此生断然不会再有他念,有负尊意,深表致歉。阁下花前月下,傍身女子如云,何以朱瑶为念?我心永诀,休再来缠!朱瑶。”
信中每字每句,确均出自朱瑶手迹,而且除了“萧影”二字被精工拼接上去,信函纸张,便都沿用于朱瑶那通信,萧影纵有火眼金睛,怎能识别真伪?
见信过后,萧影信以为真,只道朱瑶嫁与耶律楚南不算,一纸书信,又将自己陷害为杀害‘天山四老’的罪魁元凶,愤情之下,便即自暴自弃起来,甚至起了轻生念头。
此后他心中郁郁,又起诸多牵绊,先与吕宛儿假意完婚,后误以为白若雪献身相救,再与白若雪天山大婚。
吕宛儿和白若雪,一个算得上是萧影青梅竹马的旧时初恋,一个想当然地成了他实质上的妻子,在与朱瑶这个至爱情断意绝之下,任你草木铁石,都会蒙生情意。这一切怪只怪天意巧合,将寻常男人心目中一生最不能忘怀的三个女子,巧夺天工般安排到萧影身边,弄得如今这般不伦不类,叫他爱不能,恨不得,思又痛,实是难以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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