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真来到主峰陶航的洞府,不过让他有些意外的是,陶航并不在自己的洞府当中。
一番打听之后,他才知道陶航去了丹堂,今天是难得的开坛授业之日,还是由陶航师祖亲自讲课,连主峰上都见不到几个人。
灵音宗向来有学习炼丹的传统,毕竟宗门里的炼丹大师数量不少,代代传承下来,哪怕是普通弟子也多少会上一两手,艺多不压身。
所以丹堂一向是人气最高的堂口之一,今天碰上陶航开坛,那就更是人声鼎沸了。
徐真来到这里时,正赶上陶航的讲到一半,眼见徐真到来,这位被众人围在中央的金丹修士,竟然还主动朝着徐真点了点头。
这种公开场合之下,徐真当然不敢托大无礼,规规矩矩地见礼后坐到一旁去,而身边则有人小声地与他打招呼。
“徐师兄。”
“徐次座。”
“徐师兄您也来了!”
“徐师兄,这次陶师伯讲得……”
“嘘!”
小声的交流很快停止,因为陶航又再度开始讲课,尽管讲的内容对于徐真来说很是初级,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
到了他这个水平,当然明白越是基础的东西,就越容易出现纰漏,每个人对于基础的理解不同,也就意味着这是一次查漏补缺的机会。
另外,跟徐真打招呼的人当中,不少人称呼他为“徐次座”,这是因为如今的徐真,已经担任了丹堂的三位次座之一,而首座当然就是陶航本人。
二十年时间过去,徐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炼丹学上的后辈。
他不仅早早成为二阶炼丹师,而且早在十年前就名声大噪,被誉为是灵音宗百年来第一炼丹奇才,担任了丹堂次座之职。
很多人都认为,等到陶航故去之后,徐真肯定是接下来几百年间,灵音宗在炼丹一道上的顶梁柱,毕竟他如今才百岁不到,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当年。
表现出足够的炼丹水平,这当然也是徐真刻意为之,在这方面其实没有太多好隐瞒的。
炼丹本质上是一门科学,而不是越老越管用的修行之道,世间大部分的炼丹天才,都是在一百五十岁前闯出的名堂,这一行极少有“大器晚成”的说法。
说白了,炼丹就是个天赋大于努力的行业。
言归正传,陶航的讲课没有出任何幺蛾子,平平静静地结束之后,徐真便来到后堂,拜访这位年事已高的老金丹。
“徐真,你怎么有空来找我这糟老头子来了?”陶航见到徐真,不由露出些笑容说道。
在灵音山上待了二十年,徐真对这老头已经相当熟络,一点没客气地嬉笑道:“陶师伯,那不是最近又缺丹药了,来您老这薅点羊毛。”
“去去去,要丹药自己炼去!”老头儿没好气地说道,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从这人口中听到,但对“薅羊毛”这种奇怪的说法还是理解不能。
他知道徐真要的不是丹药,而是一些比较稀少的炼丹主材。
很多灵植价格不贵,但是极端稀少,寻常时候根本见不到。
对于他们这等顶尖的炼丹师来说,这些特种灵植就是最佳的收藏品,陶航有着整整一个后花园,专门用来打理这些灵植,徐真那是垂涎很久了。
前世他虽然也是金丹修士,但单论财力,要支撑一整个大家族的他,当然不可能和陶航这等大宗门长老相比,人家的钱是都能花在自己身上的。
相处时间久了,徐真知道陶航就是个老小孩脾气,跟着胡侃了两句,这才正经道:“师伯,我最近就要下山去了,要去靖中府一趟。”
陶航也跟着收敛起笑容,郑重点头道:“你是该为自己结丹考虑了……在炼丹这条路上,你的天赋是我见过最高的,但金丹不成,一切都是空谈。”
徐真跟着点点头。
要是不能结成金丹,他这辈子顶多再活个两百年,说不定陶航还能赶上白发人送黑发人。
修真界从来都不缺各种各样的天才,但只有修行天才是真正有意义的,因为别的天才活不久。
陶航又叮嘱了几句,他一方面很希望徐真能潜心研究炼丹,走出彻底超越自己的那一步,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太过沉迷,以至于耽误了自身的修行。
幸好现在看来,这孩子是个很有主意的人,而且年纪轻轻就奔着筑基后期的修为去了,将来结丹有望。
“对了,八年后就是百年一次的炼丹师大会,也在靖中府举办,到时候你不妨也去一趟。”
“炼丹师大会?”徐真顿时皱起眉头,这玩意他以前可没听说过,什么百年一次,上一次有举办过吗?
似乎看出了徐真的心思,陶航难得老脸一红道:“以前都是在我们山门内举办,邀请一些同道来交流心得,不过……眼下人心太浮躁,愿意来交流的人越来越少了。”
徐真点点头,自动把老头儿的话翻译成:没钱没好处,人都不乐意来,最后变成灵音宗自娱自乐的东西了。
“不过这一届开始,靖中府会承办这次的炼丹师大会,广发请帖,还会邀请年轻炼丹师上台当场炼丹,听说拿出了不少珍稀药材作为彩头。”
“有钱真好。”徐真由衷地说道。
大老远跑一趟靖中府可不容易,对于金丹以下的修士来说,来回一次可能就要耽误几年的修行时间,要是拿不出足够多的好处,不可能吸引到各地的炼丹师前来。
靖中府背后是身为紫府修士的滕真人,自然有财力举办这等盛事。
说定这件事后,徐真便辞别陶航,离开丹堂,打算下山去了。
到底要不要去炼丹师大会,反正是八年后的事情,到时候徐真多半也在靖中府,看看情况再说。
见过陶航之后,徐真在灵音山上就不剩下几个熟人了,连周幼琼都在十几年前顺利筑基,然后下山修行去了。
说起来,周幼琼的筑基还颇有些惊险,她依靠着自己炼丹攒下的功勋,再加上她师傅宁仙子的亿点点资助,从宗门兑换了一批筑基丹,硬是尝试了三次筑基,终于成功。
等真正筑基有成时,周幼琼已经是五十多岁“高龄”的老姑娘,模样上虽然没有变成老太婆,也不复当年的少女模样,已经很有几分成熟女修的韵味。
徐真对此略微有些感慨,但很快又收拾好心情,这种事前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
修士的每个阶段,实际上都是一次生命本质的蜕变,炼气、筑基、金丹……每一次跨越层次,都是在将以往的朋友抛在身后。
这种“抛弃”远比社会学意义上的“抛下”更可怕,因为两者间真正的差别是寿元,这是人力无法逆转的事情。
对徐真这样的筑基修士来说,一次闭关二十年并不是不可接受的事,但炼气修士不过区区百来年寿数,而且最佳筑基年龄在六十岁之前,又有几个二十年可供浪费?
如果是更大境界的差别,或许一方打个盹儿,另一方就已经垂垂老矣,这还怎么做朋友?
“任你神通无敌,也逃不过岁月长河的冲刷……长生久视,何其难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