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已经是冬天,而且是在北方,不过时令毕竟已经是春节之后,所以这天倒也不是特别冷。
不用戴棉帽子,把大衣后面的帽子扣头上就成,手也不用套上什么,拢到袖子里面就不冷了。寒风,如果这有气无力的流动空气也算是风的话,那它实在是很难称得上寒。
附近动迁的住户们开始回迁了。其实,在我小的时候,我现在的窝也只不过是一片菜地上方的空气而已。那个时候,城市对农村的攻势稍微放缓了一些,蔬菜坚韧的在这篇土地上面又生长了十几年。知道那些小时候的新楼变得陈旧。然后这篇菜地就变成了新楼。而现在,新楼,我入住的时候崭新的晃眼的楼房,也已经开始陈旧。而小学同学的家,那铺着红色地板的楼房,也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建筑,还有遍地的建筑垃圾。
脚下或许还是那次背着小玩具枪去妈妈厂子所走的道路,可是艰难程度却增长不少。那时这片农田当中,虽然只是不平坦的土路,可是至少没有这么多坚硬的障碍,而且,头上不会往下洒落砖块。
是的,青色的,被白色石灰涂料什么的包裹的砖头踊跃的投奔大地的怀抱。好在还有几个良心和责任感没有完全退化的人提醒你注意,不然……不然,相信你也会被那呼啸的坚硬惊人的声势触动第六感逃之夭夭。
驻足在安全的距离,观看那些工人重复伽利略几百年前做的试验,不断的检测自由落体运动的实践活动紧张而有序的进行着。1、2、3、4,好,刨掉紧张引起的不自觉加速,大约三秒钟。好像在地球重力加速度是8.9米/秒方*,给我个中学课本,我算算那楼有多高。
青色的丘陵旁边,高大的建筑已经屹立在那里很久了。远在这一片楼房没有建造,甚至还未拆迁的时候,它就存在了。不过今天我第一次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劳动局。养老保险公司。顺便被大票民工零工当作找工作的背景装饰。那个跟鲁园规模差不了多少的劳力市场现在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都被回迁的人雇去砸墙了。
几天之后,一个小城市来的人到这里找媳妇。他老婆留下信,要来本市打工。愿他们能团聚,然后头拱地刨出美好生活。但愿。
不过,那时候的我走过十字路口,向着曾经的娱乐城,消失的工厂,毁灭的平房,现在的草坪隔离带走过去。很久之前,我初一的时候,当时班上的语文科代表就住这一带,在一个现在已经不见了的平房里面。现在,那个披肩长发爽朗而笑的女孩,已经因为骨癌,先于她的家她的屋子消逝了。生命真是脆弱啊。
至于那个到现在也搞不清是多少路的公交总站,车队的二层楼依然灰蒙蒙的,跟二十年前的区别,恐怕就是停放的车子不那么破旧了。从前,那公交汽车的破旧也有我们的功劳,我的同学当着我的面,把售票员座位前面的铁抽屉打开,拿走里面的铜线,然后卖掉换钱。这些活动的发生从来没有受到车队里面人的打扰。估计我那同学干这个也不是头一回了吧。
车队旁边的公厕都要比那倒霉办公楼神气。这是趁有优惠政策的时候修的,修个小公厕,然后多修两个房间,可以住人,也可以开个小店,费用也不大——房屋的价格好像建筑费用从来就不是大头。后来这个政策的bug好像修正了,所以我能看到的就是一个上锁的公厕,而不是小学时候那个臭烘烘但是可以缓解膀胱压力的地方。它干干净净的,不再是我们这些小孩搞活动,屠杀可怜的苍蝇的环境了。说起来,我为几十只的成绩而感到困难的时候,那个吐口水狂怎么能干掉四百多?手法?还是钻官僚主义空子?
红楼前,那个卖小霸王游戏机的动迁户没有出摊,我只好缅怀一下现在的地砖上面曾经的小卖店。放学,走五分钟,到这里,买上一代鱼皮豆,慢慢的放到两颗磨牙当间,压,咯吱咯吱的,然后慢慢溜达十分钟到家,鱼皮豆也没了,牙也累了。而这样的事情,现在只能在回忆中回味了。当市场里面不止有肥肉卖,商店里面的小商品不止仅有鱼皮豆的时候,少时的美味,就永远只能出现在回忆之中了。
而且,社会、世道、政府不给你回忆的机会。小店不干很久了。小店拆除也很久了。
*注:如果没有记错,重力加速度是9.8米/秒方。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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