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志 第十五章

    时值冬月，峨眉山也迎来了今年第一场雪，雪花不大，放眼望去却也是漫天白点，别有一番韵味。

    一辆宽大的马车行驶在峨眉山道上，赶车的是一个女子，脸上围着纱巾，正是柳玥眼角含笑的欣赏着雪景。

    “快看，下雪了。”柳玥兴奋的朝马车里叫喊一句。

    一阵咳声从车里传了出来，随即车帘被拉开，一张苍白的脸探了出来，正是韩离嘴里叼着一张酥饼，点头含糊道：“真漂亮。”而后又看着柳玥道：“和你一样。”

    柳玥闻言却有些伤感，单手捂脸，别过头去，眼圈翻红竟留下两行泪水。

    韩离不禁一怔，心知自己说错话了，忙咽下口中食物，非常正经道：“我说真的，我发誓，你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柳玥见韩离正经模样，破涕为笑道：“没想到你和其他男人一样。”

    “是吗？难道其它的男人也可以打败六大派的高手吗？”韩离不知为何，心中顿感不忿。

    柳玥故作鄙夷的瞪了他一眼，道：“我说的是油嘴滑舌，你想哪里去了。”

    韩离‘哦’了一声，道：“但我觉得我还是比他们强一点的。”

    柳玥笑道：“是是是，你是大英雄满意了吧。”

    韩离得意道：“我本来就是。”

    一股凉风吹了过来，韩离受了风寒，身上不禁颤抖了一下，随即又大咳起来。

    柳玥担心问道：“怎么样了，最近你咳的越来越频繁了。”

    韩离捂住口，缩回车里，该是怕传染给柳玥。随即听到车里一阵大咳，估计百余声后，韩离终于咯出一口血，咳声才稍稍缓和。

    柳玥停了马车，拉开车帘，正见到韩离手里的白布染满了鲜血，比之平常吐的要多了一倍不止。

    “是不是天气太冷了，你坚持一下，前面就是阳谷县，咱们可以在那里歇息几天。”

    韩离却摆摆手，道：“没事，老毛病了，还是快赶路吧。”

    柳玥咬了咬嘴唇，她心知韩离的病无药可医，而且自打从峨眉山出来，他的病情便忽然加重，每日都要咯血五六次。

    “不行，这次你必须听我的。”柳玥说完，也不管韩离答不答应，拉上了车帘，扬起马鞭朝阳谷县而去。

    因为韩离染的是痨病，阳谷县的客栈全都不接纳他们二人住店，柳玥没办法，只有多买了两床棉被放到车里。

    已是深夜，雪还在下着。

    韩离身披着棉被，拉开车帘，正看到柳玥蹲在一个火堆旁看着火，火堆上还支着一个瓦罐，一股难闻的味道从瓦罐里飘了出来。

    韩离心下不觉生出一股恐惧之感，问道：“你在做什么好吃的，是不是调料放错了，怎的那么难闻？”

    柳玥打开盖子，用棍子搅了搅，应道：“不是好吃的，我在给你煎药。”

    “煎药？”韩离心下大惊，忙拒绝道：“不用麻烦了，我真的没事，你看。”韩离正要跳下车，忽的一股烟飘进了车里，韩离喉头一样，顿时急咳起来。

    柳玥瞪了他一眼，取出一只海口大碗，倒了满满一碗汤药。药汁似墨一般黑，看上去便知奇苦无比。

    柳玥小心端着药碗，一步步逼近韩离。

    韩离忙拉上了车帘，缩在车里不敢出来。

    柳玥一时觉得好笑，想他在六大派面前都全然不惧，居然会怕了区区一碗汤药。又想起小时候后感染风寒，师傅又何曾不似这般逼迫喝药。

    此时此刻，柳玥才明白师傅当初的苦心，一想到这里，柳玥更觉责任重大，一把拉开帘子，将汤药递到韩离嘴边，喝道：“快把药喝了。”

    韩离全身都缩在了被子里，不住的颤抖道：“男子汉大丈夫，说不喝便不喝。”

    柳玥闻言恼怒，将药碗放在一边，去拉扯韩离身上的被子。柳玥也是习武之人，力气比之平常女子要大了许多，这一扯之下，便将棉被撕破，棉絮顿时飞出，挂了二人满身都是。

    韩离与柳玥相互对视一阵，忽然开心的大笑起来。

    只是笑声过后，韩离的嘴边还是杵着一碗汤药，只听柳玥命令道：“快喝药。”

    韩离情知是躲不过了，双手端着药碗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抬眼又看了一眼柳玥，韩离心中忽生出一个恶搞的念头。

    只见韩离长长的哀叹了一声，满目凄苦之色。

    柳玥果然上当，温言问道：“你怎么了？”

    韩离叹道：“没什么，只是想起我娘了。”说着，眼圈湿润，竟是要哭出来。

    柳玥闻言，也想起师傅，不禁也叹了一声，问道：“怎么？你娘也这样逼迫你吃过药吗？”

    韩离苦笑一声，道：“我娘可比你温柔多了。”话一说出，韩离便觉不对，因为他看见柳玥正瞪眼瞧他。

    韩离忙改口道：“我是说我娘用的方法和你不一样，每次吃药，娘亲都会陪着我一起喝，她喝一半，我喝一半。这样一来，我就不觉得药难喝了。”

    偷眼瞧了一眼柳玥，只见她正咬着嘴唇。韩离心下一喜，他知道柳玥一咬嘴唇就代表会同意。少喝一半是一半吧。

    果然，柳玥长长出了一口气，道：“好，我陪你喝。”

    韩离大喜，笑着将药碗递给柳玥，道：“那你先喝，大口一点，千万别客气。”

    谁知柳玥并未接过，而是跳下马车，居然又取出一只海碗，倒了一碗药，回到车里。

    韩离已经傻眼，只听柳玥庆幸道：“还好多煮了一碗，来吧，咱们干杯。”说着，笑嘻嘻的与韩离碰了一碗。

    韩离尴尬的举着药碗，干笑一声：“干...干杯。”

    柳玥不愧为江湖女子，举着海碗仰头就喝，看得韩离直咧嘴。不出片刻，柳玥喝干了碗中汤药，末了还一抹嘴，潇洒异常。

    韩离简直不敢相信，悄然把药碗递了过去，小声道：“要不，再来一碗？”

    柳玥当即瞪了他一眼，韩离灰溜溜的把药碗放到嘴边，心道：“我什么苦都吃过了，难道还怕区区一碗汤药吗？”

    心念于此，韩离仰头喝了一大口，药一入口，韩离便觉头脑发昏两眼发直，放下药碗就要吐掉。

    只是柳玥挡住了出口，命令道：“咽下去，不许吐。”

    没有办法，韩离只得忍着苦涩，堪堪咽下了一口汤药，随即伸着舌头，大口喘气。

    柳玥这才满意的笑笑：“这才对嘛，来，吃个苹果吧。”

    韩离吃了一口苹果，苦味稍减。柳玥却又把药碗递了过来。

    韩离看着苦涩的汤药，心中却不觉涌出一股甜蜜之意，或许这才是人生的美好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