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二太太最近噬甜,接连几日暴饮暴食,在还房里囤糕点和甜果子,以至于,屋里闹了老鼠…”
司叔语气斟酌,尽量只说重点。
二姨太爱吃甜,这在江公馆是众所周知的。
只不过后来因为身材发胖,又有点上年纪,宋大夫叫她忌口,她才稍稍收敛。
谁知道最近她频繁受磋,心情抑郁,就有点暴饮暴食泄愤的意思。
房里囤了好些甜点和果子,各式各样,简直塞满了一整个床头柜。
司叔带人抓老鼠,给翻了出来。
地毯和枕头下都散落的是渣滓。
这才猜测到,为什么老鼠只往她房里钻的缘由。
江大帅一听到‘二太太’三个字,就有点头大。
他皱着眉走到近前,捡起夫人丢在几案上的东西,正面反面看了看。
司叔,“二太太回房,老鼠窜出来,吓坏了直大叫,三太太和五爷离得近,最先过去,五爷帮着撵老鼠…”
“这是什么玩意儿?”
江大帅眉心皱的死紧,老眸沉厉,直接打断司叔的话。
也不知道听没听司叔说。
他手里是一个布偶,描眉画眼儿还穿着旗袍儿,肚子上被银针扎成了针球儿。
话落,他掀起眼皮子,扫视周遭众人一眼,最后看向面沉如水端庄稳坐的夫人。
“巫蛊?诅咒布偶?谁的?宋氏的?”
司叔喃喃闭嘴。
大帅夫人冷眼不语。
“他娘的活腻歪了?!”
江大帅一声厉喝,声如洪钟震耳欲聋。
狠狠将那布偶掷在地上,眼神凌厉盯向司叔。
“宋氏呢?给老子拖过来!!”
他今天要鞭死这蠢妇!
司叔一大把年纪,在江家做了一辈子大管事的,许久不见大帅杀气这么重的发火儿。
他战战兢兢不敢接话,小心看向大帅夫人。
大帅夫人淡淡接话,“我让人锁了她在房里,大帅先别急着处治人,听司叔说完。”
江大帅气到脸皮隐隐抽搐,烦躁的解下腰间枪匣子,随手丢给张副官,横眉怒目不耐烦地骂司叔。
“哑巴了?!讲!”
司叔咽了口口水,连忙加快语速。
“五爷拿二太太的靠枕赶老鼠,靠枕是锦绸布裹,给撕扯开了,里头塞满鹅绒,扬的到处是,令五爷一时不察,吸了绒絮,犯了喘疾。”
江大帅表情失控,眼里直冒火。
司叔嘴皮子嘚吧的更快了。
“还好老宋和姰大夫来的及时,给救了五爷,五爷这会儿没事儿,正在屋里躺着。”
他咽了口口水,“夫人让咱们查老鼠,怕在家里头乱窜,再惊到旁人,结果老鼠只抓到两只,还查到二太太房里的甜点渣滓、甜果子,还有这只”
司叔指了指被江大帅摔在地上的布偶,噤了声。
江大帅表情几次变幻,面色几近扭曲,周身煞气升腾。
杜审旁听完了话,低身捡起那只布偶。
上头什么字都没写,但就是很奇妙的,是人看了这白脸皮,描眉画眼儿的长发布偶,都知道二姨太在诅咒谁。
布偶的肚子都扎穿了,可见扎针的人到底有多重的戾气。
这是恨不能将针扎在布偶代替的人身上。
前厅里静了几瞬,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着大帅发作。
大帅夫人眉目冷淡,婉声徐语。
“现在新民主时代了,咱们家是没人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心思太歹毒,好歹是个长辈,怎么做这种事?见不得江家的血脉兴旺?暖暖何曾就惹到她?”
“大帅,我气死了。”
夫人说的轻描淡写,但一字一句,绝不是在玩笑。
江大帅脸皮抽搐了一番,铁黑着脸满眼阴翳,咬着牙说。
“老子也气死了!”
“副官!”
张副官眼皮子一跳,条件反射性的‘咔咔’并起军靴。
“大…大帅…”
“上去…”,江大帅怒指楼上,声线狠戾下令,“绑她下来,老子要鞭死这蠢东西!!”
张副官张了张嘴,也不敢劝,立时招呼人上楼去。
大帅夫人稳稳端坐着,婉丽眉目如凝着冰霜,半句都不劝。
她不开口,没人敢劝。
司叔手抖了抖,垂下眼,转身默默去取鞭子来。
二姨太这遭皮肉之苦,是挨定了。
她被拖下楼,披头散发神情惊恐,嘴里尖声求饶,口口声声喊着自己冤枉。
然而,大帅夫人不拦着,家里没人再敢拦大帅。
鞭子如雨落般,噼里啪啦抽在二姨太身上。
她被堵住了嘴,满地打滚儿着抱头躲闪,很快就旗袍破烂,衣不蔽体。
所有人都在前厅围观这场酷刑。
他们纷纷神色各异,不敢言语。
这一刻起,众所周知心知肚明。
在这个家里,二姨太日后,将永远失去主子的尊严和地位。
她若还能活着喘口气,以后也只能夹起尾巴,缩着脖子做人。
而江三爷,也将被她连累。
人群之后,江丰冷眼旁观大帅当众鞭挞二姨太,深如古井的瞳眸里,流露出几分饶有兴致地惬意。
——
天黑下来,柏溪下楼去端了晚膳。
回房后,跟姰暖讲述布偶,和大帅鞭挞二姨太的事。
“听说打的皮开肉绽,人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大帅不叫人给她上药,还下令给锁到了后院杂物房里。”
七月过半,天气已经炎热。
那么重的鞭伤,得不到良好医治,不消三五日就会化脓。
姰暖摇摇头,箸子戳在菜碟子里有一下没一下拨弄,胃口不是很好。
“苏娉婷指望她做点儿什么,大约也没想到,她还没做什么,就被江丰算计死了。”
二姨太没脑子。
她的嚣张泼辣,全依仗江戟。
可他儿子如今倒下了,没人能给她撑腰,所以她行事就小心谨慎起来。
再是被苏娉婷挑拨,怨恨江四爷和姰暖,也不敢现在就做出格的事。
所以她只敢躲在自己房里,暴饮暴食缓解心底怨念,再扎扎小人儿诅咒姰暖泄泄愤。
却没想到,江丰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甜点,布偶。
他只利用这么不起眼的两点,就将二姨太推入了深渊。
姰暖眼睫轻煽,低轻喟叹。
“这个人,城府谋略深不可测,心性又狠辣无比,若不是残了,真是个棘手的对手。”
还好他残了。
可见能让江丰落得这般田地的那个宋万山,绝非等闲之辈。
不过转念一想,宋万山还不是死在四爷手里?
可见四爷还是技高一筹。
这么想着,姰暖心境稍稍放松。
柏溪却立在一旁观察她脸色,轻声说。
“夫人今日气色更差了,您没有胃口?怎么不吃?”
姰暖掀睫看了看她,苍白樱唇牵起浅笑,将面前饭菜推开,有气无力靠在软枕上,笑说。
“我真没什么胃口,先拿走吧,闻着想吐。”
她这时候,腹中坠痛剧烈,疼的后背冒冷汗,还隐隐作呕。
柏溪很担忧,“夫人…”
姰暖双臂环抱住腰腹,轻笑打断她的话。
她问柏溪,“今日荣妈问我,我怕不怕老鼠,我还与她说,这话我也要问问你,柏溪,我从不知道你有什么怕的,你怕老鼠吗?”
柏溪眨眨眼,有点茫然,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轻轻摇头。
“属下什么都不怕。”
人都敢杀,还怕什么老鼠?
她年幼时在街头乞讨的,饿极了老鼠都抓来吃,当然不怕。
姰暖听罢,黛眉不由笑弯。
“饭菜端下去吧,我也想吃甜点,你帮我弄些来,只要一点点…”
柏溪若有所思,上前收拾饭菜,眼眸深深看着姰暖。
见她小脸儿素白,歪靠在软枕上,轻轻颔首。
柏溪心领神会,微微点了点头,端了托盘和饭菜转身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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