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侯爷要把焦大捆起来打板子!”
冬儿花钱买通了临安侯田儒庚仁德院的贴身小厮,从那里听来了消息。
春花一脸吃惊道:“侯爷疯了吗?他要打焦大?这”
老夫人施氏都不敢明着动焦大,怕伤了仁善的名声,侯爷田儒庚他怎么敢?
焦大可是临安侯田儒庚祖父那一辈的老人,和田儒庚的祖父都能称兄道弟,满院子的下人丫鬟,谁见了焦大,不得喊一句焦大爷爷。
田儒庚他怎么敢的?
宋氏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样子。她原本以为老夫人会派人来请她处理,宋氏做好了准备,正在琢磨对策,临安侯田儒庚就要打人了。
她突然想起来那天田羲薇的心声:渣爹会动手。不由得看向那个正在学着走路的小家伙,心中不由得感叹,娘亲不如女儿看的真切。
这田儒庚真真是个不要脸到了极致的家伙!他竟然连纲常都不要了,竟然要教训曾经救过祖父的救命恩人!!!
这不是欺师灭祖是什么?
不过宋氏随后也就淡然了,想起田儒庚的所作所为,倒也是,还有什么是田儒庚做不出来的?
随后宋氏起身,淡淡的说道:“走吧。”
带着冬儿,春花还有锄药、引泉两个小厮一起,来到了田儒庚的院子——仁德院。
仁德院中。
焦大被绑在长凳上,嘴上塞了布条,梗着脖子叫,拿板子的小厮们不敢动手。
田儒庚让打,管事的说夫人曾经吩咐过,万不可打焦大的板子。他们都不知道该打还不是不该打。
田儒庚大怒,大步向前,甩了管事的一个大嘴巴:“放肆!本侯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管事的支支吾吾的说道:“侯爷。焦大打不得!夫人她”
田儒庚冷笑不已:“呵!临安侯府难道只有夫人,没有我临安侯了吗?”
管事的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当然不是,府里当然是侯爷当家。只是”
田儒庚挥挥手,指使小厮们准备动手打焦大的板子。
“慢着!”
老夫人施氏身边的嬷嬷赶了过来,替老夫人施氏传话:“老夫人说,大老太爷还在世,焦大不能打!”
田儒庚怒极反笑:焦大这厮竟然请动了母亲,还搬出来那个瘫了十几年,远在汝阳老家的祖父?
这一切,一定都是宋氏搞的鬼!!!
一定是宋氏指使焦大,去做的那些事!
田儒庚快步走向真善院。
碰巧在门口碰见了宋氏。他这下更不怀疑了,一切都是宋氏在后边搞的鬼!
“母亲。”
老夫人施氏脸色阴沉:“混账东西!你竟然派人绑了焦大,要打他板子?”
田儒庚仿佛听错了一样,呆呆的看着母亲,母亲何时这么严厉过?
一看宋氏在旁,还真是宋氏添油加醋告的状!
田儒庚向前一步,瞪了宋氏一眼:“母亲,焦大这等刁奴,欺凌主子,一向嚣张跋扈。被裁撤了,反而报复妹妹挽秋,向她泼粪!此等事情如若不教训一下焦大,传出去我侯府以后还怎么管教其他下人?也会让外人笑话的。”
宋氏莞尔一笑。
在冬儿怀里的田羲薇也咯咯直乐:这个不要脸的田儒庚!你怎么不说焦大泼了左青青一身粪?你怎么不说焦大灌了田豫津一嘴粪汁?净挑你占理的事说,当真是厚颜无耻。
田儒庚看见宋氏竟然笑了,顿时感觉受到了羞辱,提高声音问道:“夫人,你笑什么?焦大以前是你院子的仆人,夫人也有管教不严之罪!”
宋氏淡淡的说道:“侯爷莫不是常年不在侯府,在外边呆糊涂了!”
田儒庚顿时脸色阴沉,声音阴冷的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田儒庚是真心想知道,宋氏是不是真的知道了什么,故而一问。
“老太爷还健在,太夫人也健在。二老虽然远在汝阳老家,可终究还是家中最大的长辈。是侯爷的祖父祖母。焦大当年跟着老太爷出生入死,侯爷的祖父以前有多器重焦大,焦大的几个儿子是怎么死的,侯爷不会不知道吧?”
田儒庚愣住了,他还真忘了。
宋氏提醒田儒庚:“三十年前。当年的老侯爷随我父出征漠北,老侯爷被包围,死里逃生的活着回来,多亏了焦大和他的五个儿子护着。老侯爷的部下,死的死,伤的伤。焦大的长子焦小大,次子焦小二战死,三子四子焦三小、焦四小,也身负重任,突破重围后也死了。五子焦小五也在乱军中为了给老侯爷让马突围,被敌军万箭穿心而死。焦大也身负重伤,被砍断了一条腿,一只胳膊。”
田儒庚彻底愣住了,这些事他真的不太清楚。因为三十年前,他刚刚几岁,那个时候因为老侯爷是走错了行军路线,迷路导致的战败,损兵折将,大伤士气。当时的老皇帝大怒,把临安侯府抄家了,想要全砍了!后来因为宋国公反败为胜回京美言了几句,老皇帝才格外开恩,但是临安侯府已经被抄家了,老侯爷也被赶回了汝阳老家,所以那个时候,田儒庚也并未在意过焦大的事。
现在侯府又蒸蒸日上了,焦大的事情被摆出来,确实不好置之不理。
宋氏继续说道:“焦大的儿子死绝了,孙子也夭折了。孤苦无依的,老太爷也不会说话了,而且远在汝阳老家。侯爷想欺负焦大,自然可以随意欺负,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不过”
“我怕老太爷万一知道了,他曾经的结拜兄弟焦大,如此忠仆,竟然被子孙后代如此羞辱,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一番话下来,田儒庚彻底没了声音。
怪不得母亲也要拦着自己。
“可是,那便要让焦大倚老卖老?随意的欺凌主子?做主子的教训不得,只能忍着?”
宋氏看田儒庚还不死心,于是便问道:“侯爷竟然认为是焦大欺主?真是可笑至极!就算焦大欺主,侯爷可知为何焦大要倚老卖老的欺主?”
田儒庚哑然无语,焦大这些年确实是个刁奴!而为什么是刁奴,他也不知。
宋氏脸色平静的说道:“焦大的儿子死后,老侯爷也被陛下抄家,赶回了汝阳老家。焦大的五个儿子全部都是用草席子卷着,从战场拉回来的,连个全尸都没有。侯府那会倒了,也无力给钱,焦大用一只胳膊做了一个月才做好了棺木,用一条腿挖了七天七夜,才堪堪把五个儿子埋了。你可知焦大当时的绝望吗?”
“后来焦大的孙子也死了。临安侯府被陛下赦免,老侯爷卖了自己的银马鞍送去的银子。他才风风光光的给孙子办了葬礼。但是那些银子,体面的葬了孙子,便也没有了。他年纪大了,腿又断了一条,胳膊也残了一条,干不了重活。我便把他招进府里,安排一个闲差事。只当是为焦大养老,也为老侯爷做一份善心。”
“可是小姑子田挽秋,以府中开销过大为由,裁撤了焦大的差事。焦大自然会有气。”
田儒庚眉头紧锁:“既然如此,焦大是你院子的仆人,你应该拦着,不让裁撤才对!”
田挽秋也说道:“是呀!当初我送了册子过去,嫂子你也同意了呀!我年纪小不懂事,那些事我都不知道。真要知道,我也不能撤了焦大的差事呀!这要说出去,不得被外人戳我们临安侯府的脊梁骨骂呀!”
老夫人施氏一脸嫌弃,指着田挽秋:“你给我闭嘴!”
田挽秋:???
随后老夫人施氏传来了恶狠狠的眼神,田挽秋这才低头不语。
老夫人施氏说道:“儿媳那边身体不好,最近没有掌管家务。是我最后同意裁撤的。”
田挽秋:“”
田儒庚:“???”
宋氏叹了口气:这还像句人话。
宋氏确实同意了裁撤其他下人的事,但是焦大的差事,是裁撤后安排去庄子。让冬儿送册子的时候,曾经告知过老夫人,焦大的差事其实可以安排到庄子上,做一些体力活。
但是焦大根本做不了体力活,所以老夫人的提议被焦大无情的拒绝了!老夫人无奈,只能裁撤了。
甚至焦大指着老夫人的鼻子骂她是个地主家生的小瘪三,老夫人气懵了,才当时一并裁撤了。
全家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田羲薇却瞅准时机,一口口水,吐在了田儒庚的脸上:我呸!欺师灭祖的玩意!
吐了一口还不解气,直接又吐了几口,随后爬到老夫人施氏坐的桌子让,拿起一个茶杯,砸了过去。
田儒庚目瞪口呆。
老夫人施氏忍不住说道:“我的乖孙儿,那可是你的爹爹呀!”
田羲薇嘿嘿一笑,朝着老夫人施氏的脸就是一口口水:我呸!
这个时机可是千载难逢呀!
有本事你们现在打我呀!
哈哈哈哈!
如此严肃的场合,田儒庚自然不会打孩子。
老夫人施氏也没空管田羲薇,只是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此刻她还有求于宋氏。
于是开口说道:“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先想个法子,安顿好焦大。莫要让他再闹了。”
“儿媳,你看该怎么安顿好?”
宋氏嘴角一冷:让我花钱?门都没有!
“儿媳其实上次说的就是个好的方式,让焦大去庄子上做一些活计。”
老夫人一脸无奈,她又想起来被焦大指着鼻子骂的事:“不妥,焦大不肯。他说那些体力活,做不了。”
“母亲,您可能误解我得意思了。”宋氏解释道:“儿媳的意思是让焦大去管理其他人干活,而不做工。焦大有些许威信,又是府上的三朝元老。去庄子上,管理一些人干活,有何不妥?而且焦大以前也做过一些木工,还会修葺院子,去庄子上做管事的,非常合适。那里给的银子也多,活计也轻快,我想焦大会同意的。”
老夫人施氏没有立刻答应。
临安侯府有两个庄子,都是她的亲信把控着,里面的油水很多。
让焦大去管理庄子?
他做管事的?他能听话吗?
做下人去管事管理庄子的捞一捞油水,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一般主子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都是给了老夫人施氏亲近的人。
临安侯府的两个庄子,一个是老夫人施氏的弟弟管着,一个是老夫人施氏的父亲管着。
田挽秋帮腔道:“嫂子的这个主意倒是很好。”她可不想再被焦大泼粪了!
田儒庚也微微颌首,表示同意。
老夫人施氏却不愿意:“不可。焦大年纪大了,去乡下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摔个好歹的,岂不是闹巧成拙?儿媳,你再想想,可有其他法子?”
“母亲请赐教。”
“莫不如就安排焦大去庄子上养老,也不安排什么活计。让他挂个闲差,可好?”
庄子是庄头的天下,是老夫人施氏私房钱主要的经济来源,焦大去了,他还能给老夫人施氏私房钱吗?他一定会秉公办理的。
宋氏莞尔一笑:以前这么做,确实可以,也无可厚非。毕竟焦大以前就是个闲差。可是,焦大现在都闹翻了,还是原来的差事,他会同意吗?
这不属于打了焦大一个大嘴巴,又反手给了他一个大嘴巴,还美其名曰:平衡。
笑话!焦大怎么会同意!
老夫人施氏是明摆着逼着宋氏花自己的私房钱摆平这件事。
宋氏点头应允:“母亲既然有了安排,儿媳这就去告诉焦大,去庄子上领个闲差。说母亲赐焦大去庄子上养老。”
宋氏转身就走。
“慢着!”老夫人施氏叫停了宋氏。
宋氏的话怎么听起来话里有话?怎么这次成了自己去赶焦大滚蛋了?上次焦大听了在院子做体力活都闹成这样,这要去庄子上做工,他又无依无靠的,一定会闹的更凶的!
“母亲还有何事?”
老夫人施氏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只好黑着脸说道:“那便让焦大去管理庄子吧。”
“是。”
“容嬷嬷,你去传话吧。让焦大去清水镇的庄子做管事。”
容嬷嬷领命去了。
宋氏也不计较,反正不花自己钱,你们随便折腾吧。她只负责看热闹。随后也抱着田羲薇,领着下人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田儒庚却心情复杂。
一个下人,折腾到了如此地步,竟然还能高升去管理庄子。
而且,宋氏拱了火却能全身而退。
不知为了,田儒庚感觉宋氏仿佛是朝着自己开的火,而他却无法反抗。
他愁眉苦脸的来到了左青青的住处。
左青青洗了一遍又一遍。
皮都快搓破了。
田豫津正在漱口,漱了一遍又一遍,嘴都肿了。
“庚庚哥哥~人家身子还有味儿吗?”左青青委屈的问道。
田儒庚一闻,拧着鼻子退后三步。
左青青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田儒庚只好忍着剧烈的臭味,安慰她。
哭了一会儿,左青青问道:“庚庚哥哥~您是怎么处置的那个刁奴?他太不是东西了。”
田儒庚眼神闪烁,含糊其辞,过了片刻便假装有事,离开了,
左青青无奈,只好派二儿子田豫洲去打听。
结果却是焦大不仅什么事都没有,反而调到了庄子上,当了庄头。
庄头可是个肥差。
左青青懵逼了:怎么他泼了我一身粪汁,反而得宠了?
这没有道理呀!焦大还泼了田挽秋一身粪汁呢!
田挽秋竟然也忍了?
为什么会这样!!!
左青青气的双目圆睁:一定是宋氏搞的鬼!!!
焦大得了差事,坐着马车,去了庄子。
庄子归他说的算了。
他拖着一条腿,取来一些木头,拿起锯子开始干活。下人都不理解。问道:“焦大爷爷,您是庄头,怎么还亲自干活?”
焦大眼神坚定,心里说道:我要给夫人做一个太师椅。夫人运筹帷幄,只有太师椅,才配的上夫人。再做一个小马扎给小姐,据说小姐会自己坐了。再做两个拨浪鼓给小姐玩。
嘴上却说:“等会就休息。”
焦大忙了一夜,待的天亮,才将太师椅和马扎做好,他又加班加点,日出前终于也把两个小拨浪鼓做好了。
焦大又想了想,做了一个木马。小姐一定会很喜欢骑马的。
过了两日,焦大装着一马车的玩具和木马木牛,还有太师椅,回到了临安侯府,他刷好了漆,晒干后便送来了。
冬儿替宋氏收了焦大送来的礼物,并且替夫人宋氏赏赐了一些银子,告知焦大:夫人病了,无法出来见你了,希望焦大能身体好一些,并领着焦大认了小丫鬟吉祥做了干孙女。
焦大此刻无儿无女,孙儿也早已经夭折,收了吉祥做孙女,他开心的不得了,很是疼爱。
临走的时候,焦大恭恭敬敬的朝着宋氏的房间方向,磕了几个响头:“夫人,老奴这厢有礼了。”。很久之后,焦大才离开。
从此以后,焦大隔三差五就会过来看吉祥,并给吉祥带了好多吃的,他所有的银钱也都给了吉祥,吉祥父母早亡,两个苦命的人,也算是都有了一些活下去的希望。当然,这是后话。
元旦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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