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之大,茫茫不知所止。这鲛人不知藏身何处,不禁生出力不从心之感。冬来缓步前行,觉得十分孤独迷惘。想起和白衣一起游山玩水的那段时光,是何等快活。脑海中浮现她那娇媚的容颜,她的一颦一笑,她那丰满的酮体顿时让他心驰神往。
冬来暗暗道:“不知这丫头去师门找我没有,刚当回去瞧瞧。如能遇上,那是最好不过了。”他存了这念头,脚步便快了许多。离了海岸,走到一片礁石林中。只见其中一颗高耸的礁石上刻下了许多字。上面写着:“天豪吾徒,为师一生悬壶济世,原以为济世行善便能得道,却落得如此下场。现下想来,你所求之道也是正道。当初将你逐出乃是为师之错,望你照顾好凌儿,让她将医道发扬光大。切记要涤荡乾仑,环清宇内,以正宵小,逍遥无期。师葛仙”字迹越来越浅,到此中断。冬来将此文细细读了几遍,暗想既然这留字之人乃是位行医救世的好人,如果有机会见了他徒弟,定要将此言转告。
此后冬来马不停蹄,一路奔走。但山高水远,一时也赶不回去。这一日,冬来在山脚下休息。忽闻得哗哗水声,抬头看去。见半山腰中垂挂着个小瀑布,如玉龙吐珠一般,水流下来在下面形成一个小潭。冬来顿觉心内燥热,便登上去在潭水里冲凉。这潭水清澈见底,约有丈许大小。冬来躺在里面,只觉身心舒畅,十分惬意。待泡的够了,见瀑布落势甚急,在潭水中激起老大的水花。他起了争胜之心,手足并用沿着瀑布爬了上去。这瀑布水流虽急,但冬来周身经脉已通,比江湖中绝顶高手还强上许多,自然难不倒他。
冬来上了五六步,又向上攀时,却抓了个空。原来上面岩石向里凹陷,形成一处洞穴,已不能再向上了。冬来双脚蹬住突出的石块,纵身一跃如壁虎游墙般上了平台。一个干爽石室映入眼帘,室中正有两人对弈。这二人一个老者,一个中年人。那老者穿着粗布衣,腰上插着把柴刀,做樵夫装扮,鹤发童颜颇为不凡。那中年人一袭青色儒袍,做书生打扮,手拿描金折扇,皮肤白嫩,浓眉大眼不怒自威。二人十分专注,对冬来竟似没瞧见。
再向那石枰看去,只见那石枰上纵横交错刻着十九条笔直线槽将棋盘分成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线槽有寸许深,指许宽,竟是被人以手指划成。枰上棋子也甚是奇怪,老者的棋子都是圆形的指印,那书生的棋子则是一个指坑。偶有提子,则在枰上一抹,将棋子抹平便是。
此时二人已在棋盘上密密麻麻下了许多子,指印和指坑交错排列,冬来看的眼花缭乱,一时不知孰优孰劣。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冬来才将棋内形式看清。那老者占了上风,三面围堵,指印渐有合围之势。书生负隅顽抗,凭借和中腹地区连成一片,尚有活气。又下了半个时辰,书生额头已隐现汗珠,想是形势危急。他提起手指悬在石枰上,迟迟不肯落下。老者笑道:“你这条龙不能总揽全局,只一味贪功冒进,眼下却是活不得了。”书生苦笑一声言道:“祝兄胜了。咱们再来比过。”老者摆手道:“今日盘数已够,下次再来比过。”书生惊咦道:“这就够了么?我已败了五局了?”老者笑而不语。
书生见冬来站在石枰旁,将他拉过道:“这位小兄弟还不曾和你比过。让他和你对弈也不坏了规矩。”他这一抓也不知是什么手法,冬来竟没避开。心下思量道:“你下不过,拉老子来也是没用。”老者温言问道:“小兄弟咱们对弈两盘?”冬来急忙摆手拒绝道:“老先生,我这半吊子棋艺怎敢和你较量?”书生笑道:“那有什么打紧,胜败乃兵家常事。来来来,你二人对弈一盘。”他拂袖扫过,棋枰上痕迹全无。接着他伸出食指,在石盘上刷刷刷刻起线来。似他这般在石上刻线,冬来自衬也能做到。可是若像他刻的这般笔直兼且距离深浅一致,那是办不到了。他刻好线,将冬来按坐在石凳上,自己站在一旁观瞧。
老者笑道:“老夫愚钝,加之年纪大了,便由我先落子吧。”言罢探指在枰中星元位轻轻一按,在上面留下个浅浅的指印。这星元乃是棋盘中最中间的一点,围棋讲究金角银边草肚皮。他如此落子便是让了一子。冬来伸指在左下角星位上点了一个浅坑。老者仍在中腹地落子,如此又让了一子。这般下去,冬来占了三个角,老者占了一角及中腹的区域。恰好是上把老者和书生对峙的情形,只不过双方对调。那书生大为兴奋、急不可耐,对冬来连使眼色。冬来立时会意,提指在他眼光所看处落子。那老者呵呵一笑,也不说破。
双方接连落子,书生指引冬来朝老者大龙杀去。老者节节败退,偶尔反吃他几子也无伤大雅。及至后来,中原腹地竟是被冬来落子攻破。老者的大龙已转头向边境撤去与事先埋伏下的棋子连作一片。书生一心围杀中腹,那边界处却不怎么稳固,被老者接连攻破。又下了半个时辰,四角中有三角被老者占据。冬来在中腹处的棋子却未曾合拢,偷眼看去,那书生已是满脸愁容,想来又是输了。老者笑道:“你杀戮之心太重。不去想稳固自己,总是要攻破别人,却是错了!”书生长叹道:“祝兄所言极是。今日祝兄肯赏脸多奕一局,我已十分欢喜了。近日宫内有些事情处理,恐怕无暇来了。待我处理完此事,咱们再来比过。告辞了!”言罢拉着冬来出了石室,打开折扇一跃而上,飞遁而去。
冬来奇道:“这位大哥,你带我去哪啊?”书生道:“我见你机灵的很,带你去魔宫做事。”冬来急道:“我已有师门,怎可再去魔宫?”书生笑道:“英雄不问出处,只要你忠心为教,那便是魔宫的兄弟。”冬来道:“我怎么会对魔宫忠心,你快放我离去吧!”书生道:“不行!我和祝兄私交甚笃这件事,不容为外人得知。但我感念你帮我和祝兄多奕一局,就不便杀你,正好带你回魔宫入教。你入了魔宫,那些所谓正派瞧你不起,也就不会信你。如果你想向魔君告密,那也随你。只是魔君生性磊落,最不喜的便是告密挑拨的小人,你自己掂量吧!”
冬来暗赞此人心思缜密,信誓旦旦道:“大哥放心,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而且我发誓一个字都不会说。你放我走吧!一旦入了魔宫,我怎有脸见师父?”书生道:“你虽然不识得我俩,但你终究记得我俩的长相。不如这样,你立个誓保证不说出去!”冬来道:“如果我将大哥与那位老爷子下棋之事说了,那便天诛地灭好了。”书生喜道:“正是、正是。”冬来道:“这下你该放我走吧?”书生笑道:“怎么放你走?誓是你自愿立的,我可没答应放你。小兄弟你放心,咱们虽然叫做魔宫,但宫内兄弟都是铁铮铮的磊落汉子,从不做坏事。虽然正道瞧不起咱们,但好男儿只求无愧于心,何必在乎这些虚名。你想当好汉,就随我去。是孬种,我立即放了你。你要做哪个?”冬来道:“当然要做好汉!”书生喜道:“好!等处理完宫中事务,带上你一起去找祝兄对弈,我五盘你五盘可不是十盘了?”冬来一怔,暗骂:怎么遇见这么个视棋如命的呆货!转念一想,去魔宫转转也不错,兴许魔宫内就养着鲛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