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做着同一个梦,在梦境里,我们都会死去。”
太阳彻底落下山去,二狗子家亮起乌丝灯泡那昏黄的灯光,有些模糊落,让人看不清楚。
二狗子还在吃着土豆,一口酸菜一口洋芋地往嘴里送,吃得特别香,大口大口的嚼着。
“吃慢些,别噎到。”爷爷奶奶倒是没多大食量,看着孙子吃得香,自个儿也高兴。
“吃完早些睡,明天活计还多着呢。”爷爷提醒了一句。
“爷爷我知道了,我想看会儿书再睡。”二狗子嘴里嚼着洋芋,口齿有些不清的回答要着。
“这孩子,都不去学校了还看什么书?”奶奶有些不理解道。
“孩子爱学习,这是好事,老婆子你别说话。”爷爷的皮肤黄中带黑,一看就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地,没见过什么世面,就觉得读书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唯一的出路。可是现在,因为家境的潦倒,二狗子已经辍学一年。
“二狗啊,你咋就不能像吴禹一样,争取到国家补助呢。”爷爷问道,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孙子光长个不长脑子。
“爷爷就不要拿我和那怪物比啦,那家伙人聪明,又帅,又能打,还特别义气,不服不行。”二狗子完全一副崇拜模样。
“想你爸妈了没?”奶奶问道。
“不想。”二狗子顿了一下,接着狠狠咬了一大口洋芋。
“你还好,至少每年都能收到爸妈寄回来的新衣服。我听过小吴禹从来就没收到过东西,那么小的娃,能坚持到这个程度,果然不一般。”奶奶叹着气。
“他是咱们村的保护神,当然很厉害了。而且二狗子跟他一起玩,我很放心。”爷爷倒是很认可吴禹。
“我倒觉得他有些奇怪,身体一天比一天强壮,力气是一天比一天大,皮肤一天比一天白,也没看见他吃什么呀。”二狗子有些想不通。
“这都是命那……”奶奶接过话头,“二狗子,等你爸妈寄钱回来,你就去上学,一辈子当农民有啥好的,连媳妇都讨不到。”
吃完洋芋,二狗子开始收拾碗筷,当他出门倒水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他惊讶地回头,什么都没有。
他不禁打了个寒噤,心里开始发毛,端着铝锅快步踏入门槛……
“哐当”一声,二狗子傻了,他看见爷爷奶奶,还有二狗子。
他们的脚下,另一个爷爷奶奶躺在地上。
“乱了,乱了,全乱了”二狗子脑袋里像炸了一般,脑浆洒了一地,他慢慢蹲到地上,闭着眼睛,捂着耳朵,浑身不停地颤抖。
他分明的看到,站着的爷爷奶奶和另一个二狗子,把躺在地上的爷爷奶奶一刀一刀地剁着。
昏暗的灯光下,血的颜色呈暗红色,溅在了它们脸上,眼睛里,嘴里,它们的表情很兴奋,很扭曲,很疯狂。鲜血顺着地面流到了二狗子面前,血腥味还冒着热气,钻到了鼻子里,刺激着他的大脑,侵蚀着他的理智。
他们还在剁着,眼睛睁得很大,眼里充满血丝,在昏暗的灯光里居然发出了红光。它们嘴里发出了怪音,像兽,像鬼,开始笑,笑声像很多把刀在划着玻璃,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二狗子猛地站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咆哮着:“你们是谁——放开我的爷爷奶奶——”
他一边说一边冲了上去,他要推开它们,他不允许它们这么做,他要替爷爷奶奶报仇!
“啊——我跟你们拼啦!”二狗子不顾一切冲了上去。
利器入肉声音响起,二狗子呆滞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刀,缓缓倒在了地上。
“快跑!”
二狗子丢下菜刀,拉着爷爷奶奶开始跑。
“咦?”二狗子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另一个“自己”脑袋里乱糟糟的,脚下却是不顾一切地狂奔。
不知跑了有多久,当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还蹲在自家门口,手里端着铝锅。
“二狗子,好了没?”奶奶在屋里喊着,“快点,我们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啊!”二狗子觉得还是不对劲,刚刚的经历还如新切开的伤口那般鲜活。
“怎么回事?!”二狗子要起身的时候,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他只觉得全身像吹气球那样涨了一圈,然后恢复正常。
这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呢?二狗子觉得自己像武侠里被点了穴道那样,只有眼珠能自由转动。
更像是一座雕塑,一尊石像,因为,这些是没有生命力的。
二狗子身体的温度渐渐消失,生机在流逝,他的灵魂已经离体,他会慢慢死去。
最后,他看见“自己”,被爷爷奶奶拉着,走出了家门,不知道要去哪里。
昏黄的乌丝灯光“啪”的一声被关熄,大门“嘎呀呀~”合上。
二狗子的意识,飞走了,他看着爷爷奶奶,发现他们走的很快,再也没有了平时的佝偻与蹒跚,也不再絮叨琐事,絮叨自己外出打工的儿子。
两位老人很开心,拉着二狗子往前走着,像在飞那般,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移动着。
二狗子一路上,碰到了其他村民,他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难道,大家都经历了和自己类似的事情,然后……都死啦?”
从夜空中俯瞰,整个村子都在发生着异变。
村民们那时候大多都归家了,或在脱着满是泥土的胶鞋,或卷上一卷旱烟放在水烟筒的烟嘴吞云吐雾。
又或者在烧饭,在打骂着自己不开窍的孩子。
他们聊着各种各样有的没的家常。
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地活着贫穷的生活,但是他们活得很踏实,也没有多大奢求,只希望家人能无病无灾,孩子能有饭吃,能有书读。
今晚,一切都变了。
他们先是经历了噩梦般的境遇,再全家被莫名的抽离灵魂,牵引着到一个地方去。
全村的灯光一家一家熄灭,门被轻轻带上。
狗不吠,鸡不鸣,猪牛马伏在圈里不敢出声。
全村就像在慢慢死去,木屋里到处都是姿态各异,表情还很生动。
它从二狗子家的房顶跳了下来,笑着,望向村吼那座山峰,山峰后有一片草原。
它声音浑厚,穿透力十足:“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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