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好,是陈东昇吗?”
“是我,请问您是……。”
“我是陆泽。”
电话那端忽然没了声音,过了没多久,陆泽便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在不断催促着电话的主人赶快给予答复和一个女人压抑不住的激动笑声。
“陆老师,我是陈东昇,我……我……”
伴随着喜极而泣的哽咽,摄像机前,陆泽安静等待这位情绪已经崩溃的学员把话说完,只是陆泽能等,电话那边的女人却等不急了。
“陆老师,您打电话过来的意思是……?”
“是东昇的母亲是吧,我觉得东昇有很好的表演功底,也和我现在有的一个剧本角色很符合,所以希望跟东昇签一个试镜的约,另外我还需要对他进行一段时间的培训,请问东昇你有没有兴趣接受这份合同?”
陆泽按照节目组的要求,以正式的剧组录用话术对陈东昇进行询问,虽然有些多裤子放屁的嫌疑,但也能提升些正式感,要知道,这可是大多数被选中的学员,第一次收到试镜邀请,人生第一次,确实需要些仪式感。
“陆老师……我有。”
“你当初留的地址是大柳树附近的酒店是吧,我大概三十分钟后就到,你们稍等我一会,等到了之后我会再给你们打电话的。”
电话那边的女人连番拒绝,希望是他们一家三口启程与陆泽见面,态度非常好,却也多少有些执拗,使陆泽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解释这是赞助商的要求,才让陈东昇的母亲作罢,安心的等待陆泽的到来。
挂断电话,将脖枕重新调整好位置,闭目长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国内国外的事情太多,本来因为瘦身而精神不振的他忙里忙外,导致状态更加萎靡,每天起床时都会有种睡不饱的倦怠感,就连坐车得时间都要趁机睡上一觉恢复体力。
本想着小憩一会,只是闭目养神,压根不打算睡过去,可闭上眼睛仅仅几分钟,呼吸便均匀了下来,发出轻微的鼾声,一直睡到了目的地。
……
“是这辆车吗?”
酒店门口,一家三口翘首以盼,自打陆泽挂断电话后便一直站在这里,半个小时是肯定有了,正当三人站的有些疲惫时,带有《演员日记》字样贴纸的一辆中型suv停在路边,瞬间,三人原本放松的身体就绷直了,由陈东昇母亲带头,朝着车辆快步走去。
现如今的录制设备早就不像以前那般长枪短炮的好几十斤,仅仅一个架有稳定器并安装外录麦克的微单就能搞定大部分工作需求,可这在外行看来不太专业的设备拍向一家三口时,两口子额头还是见了虚汗,只能咧着嘴,嘴中哈出气,笑容尴尬到了一定地步,对摄影师点点头,只有陈东昇面对镜头表现的还算镇定,但也有限。
陆泽刚睡醒,面容还是有些疲倦,从车内出来时带着些散漫,可对于这一家三口来说,陆泽的气场就特别强了,即便他只穿了一身休闲服,并没有特别的正式与严肃。
第一眼看到这一家三口,母亲与父亲站在身前,孩子站的靠后,而且母亲的肢体动作与表情要比父亲活跃一些,让陆泽瞬间就有了判断,这是一个母强父弱的家庭。
“陆老师……这是我家东昇,东昇还不快跟陆老师打招呼。”
男孩有些身高不高,身体有些瘦弱,也就百十来斤的样子,理了个寸头,不过眼睛很大,山根也不低,倒也精神,颧骨颇高,抻的脸型有点国字,站在母亲侧后方,背着手,抿抿嘴,给陆泽鞠躬问好。
“陆老师。”
“哎,你好东昇,天气太热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聊聊?”
简单的一个提议,确实是阳光一照,就感觉皮肤烫得慌,没别的意思,陆泽没多想,陈母却“懂了”,心领神会,准备找个“档次不错”的饭店坐下详谈,陆泽本跟在他们身后,见他们要往一特大的门店里走,急忙拉住人,好说歹说,才换了个看着挺干净的小馆子,找了个包间坐下。
小包间,四方的桌,陆泽让陈东昇坐在自己身边,他父母坐在对面,等服务员出去以后,陆泽从包里拿出了签约的合同,轻轻放在没有油腻感的桌面上,本意是想传给陈东昇看看,可还没等给他,陈母就伸出了双手,满面红光的看着陆泽。
见状,陆泽也无奈,但表面功夫还要做好,轻轻把合同轻轻递给陈母,看了一眼陈父,他没动作,也没言语,只是脸上还扯着不太协调的微笑,只是目光时不时的瞥向自己的孩子。
家中两个男人都不太善言语,陆泽想跟陈东昇聊聊专业的问题都很难,只能套出父母的工作,得知他们是个体户,在天府做早点的买卖,生意倒是不错,只是供一个学艺术的孩子,也攒不下什么存款,从他们的穿着打扮也不难看出,这家人生活的相对节俭,当聊到这个话题时,陈母总会抬起头附和两句。
有关于孩子的问题聊不出什么,万幸陆泽懂的多,聊起做早点也能侃的下去,在陈母看合同的这段时间,硬是和陈父聊了十几分钟怎么做包子馅儿。
“陆老师,这上面写的,摄制组提供食宿,意思是不需要我们管孩子的吃住问题了吗?”
半晌,陈母抬头,第一句话问的是这个,陆泽头痛,但也只能回答:“对,这个是节目组管的,不需要你们来支出这笔钱。”
“那挺好的,节目组的伙食我们能放心的下,东昇他从小肠胃就不是很好,我蛮害怕他在外面吃坏肚子,东昇你签个字吧,记得别给陆老师添麻烦……”
“等会,这个我觉得合同还是应该让孩子看看比较好,李大姐,你说呢。”
陈母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同样在看她的儿子,这张遗传她少说百分之三十相貌的脸,并不避讳与她的对视,但略红的肤色却展示着羞耻和些许愤怒。
这貌似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儿子这副表情,他在羞耻,跟以往一样,但他没有出言反驳自己,也跟往常一样。
她习以为常了,依旧企图暴露生活的困苦来换来比她强的强者同情,示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明哲保身,但却没意识到被生活摧残几十年,已经人老珠黄的她可以翻过身子露出柔软的肚皮,可她的孩子还没到示弱的年纪。
最重要的是,在她不加以思考的话语中,更多的是把自己的不幸归结于自己的孩子走上了艺术道路上,即便她对于自己的孩子有艺术天赋而自豪,但两者之间……其实并不冲突。
他父亲倒是个明白人,陆泽看在眼里,但明白,不一定意味着敢说,而这样的人其实是更加备受折磨的。
陈母还不懂,看不明白缘由,不过她遇到了一个八成是她这辈子所能遇到的生活中的最强者,所以习惯性示弱,遵从吩咐,把合同交到了陈东昇的手中。
而陈东昇却看都没看,直接翻到了合同的最后一页,迅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重新交还到自己的母亲手中,然后沉着头,筷子快速的扒着米饭,以沉默与母亲对峙。
其实没人想把场面闹的这么难看,尤其是当着陆泽的面,在摄影机的面前,气氛冷了下来,陈母想要缓和下气氛,夹了块肉给孩子,他默默接受,只是仍然一言不发。
见此情景,陆泽也不好多留,工作也完成了,给陈家父母留了工作号码,劝阻陈东昇父母起身相送后,起身离开,只是临走时,拍了拍这个孩子的肩膀。
只是毫不意外的,当他走出包间没多久,就听到了包间里传出来的,来自女人的咆哮,却没有听到男人的反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