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七个孩子相继失踪,你就没有察出点异样吗?”村长家,晗儿拿着药膏帮那猪妖上药。
“没有啊。啊、啊!!轻点!”
看它一问三不知的样子,晗儿一阵火大。想想书岳为了保它一命在众人面前许下承诺,承担了这么大一份压力,结果这货根本是一点忙都帮不上。正在上药的手,就忍不住发了狠地戳戳!
晗儿气鼓鼓地数落:“你吃了村里人这么多粮食,现在人家有难了你一点忙都帮不上,好意思吗?”
猪妖疼的呲牙:“哎哟,姑奶奶我真没觉得有啥异样啊。可能也是我法力弱,人家下手的法力高?”
房门开启,书岳拿着一件衣服进来,递到猪妖手上:“你那件衣服是不能穿了,换这件吧。”它“哦”了声接过,老老实实地进了内屋换衣服去了。
晗儿殷勤地给书岳倒杯茶,“怎么样,有没有什么线索?”
书岳接过茶抿了一口,才摇摇头,道:“没有。村子内外我都找过了,还有山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要在同一个村中不声不响地连续掳走七个孩子,还不留下一点痕迹,只能是法力高强者所为。”
说话间,那猪妖也换好了衣服出来。魁梧彪悍的汉子,一屁股坐到屋中的长凳上。“嘎吱”一声,似是长凳不堪重负的悲号,令人不禁捏一把汗。又有些口渴,猪妖一把拎起茶壶就要狂饮,却看到书岳手边的小茶杯,心生好奇。于是也从桌上拿一个,偷偷地倒了杯,迫不及待地凑上去喝喝。感觉真不错,好像这样喝的水比直接倒嘴里的更甜!就是杯子太小,量不够啊。
它这头模仿人类的举动正不亦乐乎,全然不曾觉察到书岳和晗儿为了这件奇案操碎了心。
“哎!猪妖,你真的什么都没有察觉到吗?什么都没有吗?”晗儿不死心地继续问,希望能从它口中得到一点线索,一点点也好啊。
“不要叫我‘猪妖’,人家是有名字的文明人……”许是察觉到对方那两道诧异的目光,猪妖才悻悻地改口:“文……文明猪,我叫庄大。”
“呃,装……庄大,你为什么离开花都到这儿来啊?”晗儿纳闷儿道。
“我来人间修炼啊!”庄大理所当然地回道,看到晗儿满是怀疑的表情时,才撇撇嘴,老实道:“花都法力高强的妖太多了,我性格又弱,很多东西都争不过它们。就快饿死了,这才跑到人间来。”
这一点晗儿深有体会。花都众妖的竞争一向激烈,争地盘、争食物、争灵力充沛的修理宝地等等,有的家族群居人多势众,有的拉帮结派另竖旗帜,余下的独行侠若不是法力实在高深不屑于此行径的,便是实力一般甘愿退居一隅。剩下的,也只能到人间闯荡了,实在太多见了。她辛亏是有父母的庇护才得以平安长至今日……想起已逝的父母,晗儿瘪瘪嘴,思念涌上心来:爹娘,晗儿想你们了。晗儿现在过得很好,交了好多好朋友。你们放心,晗儿不寂寞。
“庄大,你仔细想想。上个月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发生?什么都好,任何疑点都行,再细微都可以,你仔细想想。”书岳认真地看着庄大,拜托道。
庄大皱皱眉,看书岳这么认真的样子,看来是很棘手的事,只得再一次仔仔细细地边回忆边讲:“真没什么啊。上个月,我感觉村民给的食物越来越不够吃,所以要他们多给点。可是他们说给不了这么多……我晚上肚子饿,就下来找吃的。没什么奇怪啊……哦,要这么说来,我想起来了!有一点,但我不知道是不是跟孩子失踪有关。”
书岳眼睛一亮,来了精神:“你尽管说!”
庄大一边眯缝着小回忆,一边道:“这段时间,我睡不好。”
“啊?”晗儿刚提起的精神被它的这句话顿时打散,没好气儿道:“睡不好,那是你吃多了。”
庄大嘿嘿几声,面上就有些泛红。
书岳却依旧认真,并不觉得庄大说的有什么不妥:“如此紧张时期,任何不同寻常之处,都极有可能是这起案子的突破口。你且说说看,为何睡不着?”
“这段时间,每到晚上总能闻着一股酸苦酸苦的味道,还涩涩的。气味又重,我鼻子这么灵,闻着就睡不好。”
“酸苦的味道?还带涩感……”书岳食指抵着下巴,暗自沉思。
“说起来,还有件事也挺怪。”一旦有了些许异样的源头,满满的疑点全都纷沓而至。
晗儿也关心地问:“是什么?”
“我记得那晚,我到阿四家偷鸡吃,就是山脚下左拐第二家的那个瘸腿阿四。我记得那天,大家都睡得很熟。阿四家的鸡也睡得很熟,我把它抱出笼子它都没有什么反应。我还以为死了,结果一路抱到山上丢进小溪中,嘿,又活了!我怕它是回光返照,一会儿死了肉就不好吃了,就赶紧宰了炖了。那汤,就一个字儿,鲜香!”说着说着,庄大又情不自禁地沉沦于美食道不可自拔了。
晗儿赏它个白眼:“笨蛋,这明明是两个字儿。”
“鸡大多浅眠,一旦有人触碰那是一定会醒的。”的确奇怪,书岳转过头来又问:“那晚,有闻到酸苦的味道吗?”
“有啊,这段时间天天都有。”
正在这时,房门被“笃笃”地敲响,打断了屋内的谈话。晗儿赶紧起身将门打开,是村长招呼大家吃晚饭。当众人看到庄大时还是觉得很不自在,仇视的目光紧紧盯着它不放。庄大却不以为意,一门心思扑在饭桌上的那整只大鹅上,口水不断。
“村长,庄大说这几日夜里总睡不好,有奇怪的气味。你们可有闻到什么吗?”饭间,书岳朝对面的村长询问。
村长不自然地看了眼吃得正酣畅淋漓的庄大,摇摇头,有些生硬道:“没有奇怪的味道。不过大伙儿都说,有时候睡得晚些时偶尔有些很淡很淡的甜味,倒是很舒服,睡得也特别香。”
“甜味?”
“嗯。就是像熬糖那样的甜味,我自己也闻到过一回。”
“不可能不可能,那么难闻的气味,哪像好吃的糖啊?”庄大埋头苦吃间隙抬起头来反驳,全然不知全桌的人见到它都没什么胃口。
晗儿悄悄靠近书岳,小声道:“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庄大说是酸涩的气味,可是村民却说是甜味呢?”书岳轻轻点头示意晗儿吃饭,再不多说。
饭后回到房间,庄大瘫在一旁早早地就要准备睡了。晗儿却是记挂着方才之事,见书岳似乎忘记了一般,心中又急又奇,忍不住问道:“书岳,刚才之事……”
书岳眼神一黯,“我已经知道了,只怕是不妙。”
“什么?”
“那些孩子,只怕凶多吉少。”书岳沉声道。
“啊?”
“为什么?”这下,连在一旁准备就寝的庄大都挺着肚子凑了过来。
三人围在小桌上,看书岳沉重的面色在屋内唯一一盏油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黯然。
“你们可知,炼魂术?”
晗儿茫然地摇摇头。
庄大到底年长许多,多吃了这么多饭知道的事情也挺多,只见他瞪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压低了声音:“那不是禁术吗?”
“不错。炼魂术,据说是用特殊的方法在生灵还活着时,将灵魂逼出体外。后将灵魂炼化,为己所用,年龄越小则越凶。只是此法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魂飞破散,极不易成功。即便成功,也不易控制,特别是越凶则越不易控制。炼魂因是禁术,失传多年,没想到如今又有胆大包天之人,偷偷地进行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你怎么知道这是炼魂术?”庄大好奇地问。
“释幻草:凡人走兽闻之香甜,引人深眠不易梦醒;妖魔闻之酸涩欲呕,头晕目眩辗转难眠。庄大的鼻子不会闻错,但这么多村民都说是香甜的味道,想必也错不了。既然大家都没说错,那么就这一种可能了,就是开展炼魂术时引魂出体的必备之物,释幻草。”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恍然大悟。
书岳继续道:“炼魂术乃阴,需在深夜静谧之时进行。我打算今晚动手。”
庄大也来了兴趣,态度积极地发言:“不过,他为什么总来柳氏坡掳孩子,你们想过没有?或许他就躲在这附近也说不定啊。”
晗儿赏了它一颗大大的白眼:“因为你啊!柳氏坡闹妖怪的事早就传开了。不管这里出什么事,所有人都会以为是你干的。他是打算拿你作替罪羊的。”
“什么!!利用我?!”庄大立刻吹胡子瞪眼,一蹦三尺高,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顿揍合着是白白替那天杀的挨了!
“哇呀呀!!居然敢让老子替他背黑锅,看我打不死他!一会儿我跟你们一道去。”
子时将至。
书岳他们三人循着古怪的气味一路追查。这释幻草的香气既淡且轻,随风而散,辛亏带了庄大一同来,才得以借它的灵鼻一路找寻至此——西郊乱葬岗。
“就是这儿了。”庄大捂着鼻子,在微弱的月光下面呈菜色,可见对这释幻草的味道是极难忍受的。晗儿修为尚浅,这释幻草对她倒也还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西郊这块儿是方圆五十里唯一一个乱葬岗,平日里若非必要一向罕有人至。就连行脚僧侣对此处也是十分忌讳,向来绕道而行。此刻就着月光依稀可见,暗鸦群栖于枝桠枯骨之上,遭白日里烈阳暴晒后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尸味,整个坟圈鬼煞森森,气息十分污浊。
行在其中,晗儿只觉得脚底后背一阵阴冷过一阵,浑身抖得如同筛糠,连连抱紧书岳的手臂不放。同样情况的还有庄大,他们俩一左一右地架在书岳身上,直叫人哭笑不得。
“书……书岳,这儿除了我们,好、好像就没有别人了吧?”晗儿畏缩成一团,在这死寂的地方,险些就要被自己颤抖地不成样的声音吓到。
“就在这儿,没错的。”庄大小小声地回她,语气十分坚定。
“你们看那边。”
两人顺着书岳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遥远的乱葬岗对面,林中依稀闪现着几团幽蓝色的火光。
晗儿目不转睛地盯着,愣愣道:“鬼火?”
“快过去吧。”
三人隐藏于灌木丛中一步步靠近林中唯一一处茅屋。只见那竹篱院落正中,摆放着一口贴满符咒的孩童棺椁。围着棺材支起三口硕大的锅,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分别被绑在其上,上头的锅中熊熊燃烧着的便是之前看到的幽蓝色鬼火,散发着阵阵呛人的释幻草气味。一名身着墨色道袍的妖道背对着他们坐在棺椁上,瞧不清面目。
“这些孩子怎么这么安静?”晗儿将声音压得极低,小心询问。
“应该是被释幻草控制了。”
“那我们要怎么办?”庄大强压着不能再低的声线,凑近他们俩问。
“我对付妖道,你们两个去救孩子。”简单安排后,书岳率先起身,“蹭”地一下拔出身后长剑,便朝那妖道刺去!
感觉到身后有剑气逼近,那妖道也不转身,大掌朝身下的棺椁用力一拍,立刻便有鬼煞气浪自棺椁中爆出,瞬间化去书岳的所有剑气!书岳也被气浪波及,退开落地后重整步调准备再次进攻。
晗儿跟庄大趁机悄悄绕到另一边侧溜进院子。按照之前商量的,晗儿直接奔向孩子,利落地解绳索。庄大则赶紧跑进屋子,找找其他几个被抓的孩子。
书岳将雾虚剑阵竖摆于身前,直直撞向棺椁布施的鬼气,霎时间两股气浪翻涌,于碰撞中产生了巨大的爆炸!书岳迅速御剑,堪堪躲避。那妖道却随着棺椁的倾覆而摔回地面。他怒意横肆地转过头来,刹时……
“啊啊!!”
听到晗儿凄厉的惨叫,书岳赶紧上前将她拉起来,却在见到那妖道的脸时也是一愣。
只见那妖道的左半边脸似是经络纠结,青紫盘踞,左眼血色遍布,妖异异常。而右脸则完全烂掉,右眼眶只剩下一个骇人的空洞。上唇早已不见,下唇完全破裂。直如异域鬼怪一般,万分恐怖!
“他……他……”晗儿哆嗦地说不全话。
书岳在起初的愣怔后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皱眉道:“这妖道应该是长年专注于此道,早已走火入魔,才会被凶灵反噬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
“出什么事了?哇啊!!”庄大在里头听到惊叫,立刻跳出来。别看他身材魁梧,内里包裹的胆子其实也就那么一丢丢大小,咋看到妖道的恐怖面貌后也是吓了好大一跳。
妖道凶狠地看着他们,失去上唇的难看的嘴,吐出沙哑怪异的声音:“你们是谁?居然敢坏我好事!”
“妖道,你强掳孩童,偷炼禁术,泯灭人性。若此刻醒悟回头,我尚能留你一命。”
“哈哈哈!!哪来的狂妄小子,留我一命?现在的情况,是我肯不肯留你们一命吧!”说完,迅速挥开手中拂尘,乱葬岗中的万鬼脱障之气即刻冲向书岳!书岳当即推开晗儿,扔出手中长剑,口中念诀。顿时,雾虚剑阵一字排开,以万剑归宗的气势,与鬼障污气相持,两厢较力间爆发出阵阵强大的白光!
见书岳成功牵制了妖道。晗儿赶紧拉开最后一个孩子身上的绳索,轻轻唤道:“醒醒!你们快醒醒!!”可这些孩子虽睁着眼睛,却完全没有动静。
晗儿心急,轻轻摇摇他们:“快醒醒啊!你们快醒醒啊!”还是没有醒来。晗儿心里有些慌,颤颤着将手伸到孩子鼻下探探气息,还好,还活着!可是,为什么叫不醒呢?
“庄大,你快过来!”
“怎么了?”
“你快看看,这些孩子都还活着,可是怎么都叫不醒。”
庄大接过孩子拍拍脸蛋,还是没用。这怎么办?突然灵机一动,径自扔下孩子跑进屋去了。晗儿不解其意,急切地望着他。没过一会儿,见庄大手中抱了一缸子清水跑了出来。二话不说,“哗!”地将水尽数倒到三个孩子上!
“咳!咳咳咳……”没想到这一缸子水下去还真起了作用,三个孩子边呛着边慢慢坐了起来。
晗儿兴奋不已,“真厉害,你怎么知道用水的?”
“我想起那次在阿四家偷的鸡也这副模样,结果扔到溪水里就扑腾了起来,所以试试看。”
另一头,书岳的剑阵以倾轧之势迅速击退了妖道的攻击,他还来不及喘口气便赶紧朝他们喊道:“你们两个,带了孩子赶紧走!”
庄大点点头,二话不说一把抱起才缓过来的小女孩,拉着另外两个孩子跟晗儿就朝外奔去。
书岳乘胜追击,一连串的攻势将妖道打得毫无还手之力。那妖道刚险险地躲过书岳迎头而来的诛魔斩,右肩又被他正中一击,从半空中直直地俯冲下去。跌在地上好一阵滑行,直到装翻那三口锅架,才终于停了下来。妖道身受重伤,破碎的脸上满是肮脏的泥土和血污。
铁锅被撞翻在地,幽蓝色的鬼火掉得满地都是,落在满是水迹的地面上时,顷刻便熄了下去,只余下一大片浓浓的白烟。
书岳御剑轻落回地面,刚抬腿想要走进些,没想到这时,方才那毫无动静的棺椁突然“突突”地震动起来!越来越剧烈,甚至渐渐泛出一阵又一阵的幽光。霎时间,鬼气肆意,瞬时弥漫。
妖道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不正常的情形,渐渐面目狰狞地放声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咳咳、哈哈哈!!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那口满是符咒的棺椁顿时“嘭!”地一声巨响,炸裂开来!碎片蹦地到处都是。炸裂的同时,似乎有一道幽蓝色的光如离弦之箭一般,于此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待尘烟散去,书岳赶紧上前一看,炸裂的棺椁残骸中,除了满地的焦黑外一无所有。他心中一沉,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