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宰乾坤 第一章 少年奴隶

    建元五十年。

    新月帝国东北边陲。

    时值初冬，但却异常的寒冷。北风呼啸着从一条山谷中穿过，发出“呜呜”的声音，仿若鬼哭狼嚎。这是两座极高的山形成的山谷，说是山谷，但底部并不小，而且有无数人在劳作。

    这些人嘴里叼着一种造型奇特的火盏，前端如同一个碗底，里面乘着一种黑呼呼、可以燃烧的膏状液体。火盏的一侧伸出一根细如成年人手指粗细的铁棍，以便可以让人叼在嘴里。

    人们后背上背着柳条编制的筐，筐里是一些五彩的石头，从一个个被压驼的背可以看出，这些石头是非常重的。这是帝国最东北方向的采矿厂，帝国从建元四十五年开始内乱，已经整整乱了五年了，越来越多的奴隶被送到帝国的采矿厂为帝国采集可以炼制兵器的晶矿。

    一个少年从洞口里钻了出来，他背上背着的筐里满满的装着晶石，压得他根本直不起腰，只能剧烈的弯着腰，用屁股托着后背上的筐，以减轻背上的重量。他叫杜烈火，十七岁，全身被晶矿染成了黄色，加上满身的汗水湿透了衣服，使他如同一个刚从黄汤里出来的人一样。

    刚一出洞口，全身的汗就又结成了冰，杜烈火眼睛望着地面，努力的向前迈着脚步，忍着脑袋里传来的一阵阵眩晕感把后背的晶矿倒在了矿堆上。直起腰擦了把汗，刚要深吸一口气时，一根鞭子突兀的出现在了他的后背上。

    “啪”的一声，少年后背上那本来就薄的衣服马上被撕裂，后背上出现了一道血痕。少年一个踉跄差点趴倒在地，回头对着抽了自己一鞭子的武者怒目而视。

    武者根本不在意少年的目光，接着挥动鞭子抽在了少年后背上，少年因为愤怒而导致脸色极白，满嘴的牙咬得吱吱直响，眉心一颗蓝痣变成了红色，显得他的脸有些狰狞。

    但武者仍在挥动鞭子，他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始终如一，如同一个毫无知觉的木头人。

    不远处，一条横杆上一排吊了五个衣衫褴褛的人，这是前两天逃跑不成功被抓回来的奴隶。在初冬的寒风里，这五人全身青肿，早已失去知觉。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少年在武者鞭子的驱赶下又钻进了洞里，洞中冰冷而阴森的气息马上包围了少年。

    冰冷、寂静是这里唯一而永恒的基调。

    紧紧咬着嘴里的灯盏，少年觉得自己的内心很黑暗，根本看不到半点的光明。

    背后被武者长年累月抽出的鞭痕不时的跳疼一下。但奇怪的是，他背后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以看见的速度愈合。但疼痛还是让他痛苦的紧皱眉头。望了望前方深邃而黑暗的矿洞，少年开始奔跑。冷酷的嘴紧紧抿着在心里自语：“一定要逃离这里。找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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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烈火不是这个大陆的人，他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地方，但在他两岁的时候，地球突然毁灭，一道空间裂缝带着地球上尚未死绝的人类到了这片大陆上，这里叫太阳大陆。

    虽然侥幸逃脱死亡，但太阳大陆从来没有把这些地球上的人当人看，全都发往了各帝国的奴隶营。

    杜烈火两岁开始已经在奴隶营里生活，到现在已经整整十五年了。

    十五年中，他看到无数的人在奴隶营里绝望死去。奴隶营中从来没有人能够逃脱。虽然这些看守奴隶营的只是因为炼化兽晶不成功而没有进入修行一途的武者，但实力相对于这些整天挨饿的奴隶来说，仍是非常强大的。

    这些武者并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只知道执行命令，那就是每个出洞的奴隶只要倒下晶筐时他们就挥动鞭子，直到这些奴隶再一次进入矿洞。

    这么些年，并不是没有人外逃，事实上，逃跑的人多了，但大多数人会被抓回来冻饿而死，能成功逃出去的少之又少。

    这里是东北边陲，出了这条山谷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大山，深不知几何，宽不知几许，大山，就是座天然的监牢，把所有奴隶的逃跑之心牢牢的钉死。十年前，杜烈火的姐姐带着年幼的他进行过一次逃跑。而结果是，姐姐逃出了奴隶营，去向不明。他却因为年幼被抓回。

    他被吊在奴隶中整整七天，不吃不喝的七天没能让少年死去，反而强大了他那颗还很幼小的心脏。奴隶中并不是只有地球人，也有帝国人，他们全是因为犯了帝国律条而被发配到这里的，但命运全都一样，因为一旦进入这里，就只有累死一条路，别无它途。所有人都已经麻木，每天苦累不堪的生活让他们变得残暴、冷酷、凶狠莫名，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又有人进来。一切都好象没有变化，唯一变化的，是山谷上空那些因为吃了死人肉而越来越肥的秃鹫。

    杜烈火同这些人一样，这么多年的奴隶生涯让他变得冷酷无情，并且无时不在想着如何能逃离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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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逃跑，杜烈火在矿洞中永远都在奔跑，这样可以使自己的身体强壮，无数年的奔跑让杜烈火的强壮程度远远的超出了平常人。带着剧烈的呼吸声，他停在了自己劳作的洞口前。钻进这冰冷的矿洞，他挥起了手中的尖镐，用力向下挖着晶矿。晶矿剧烈的反弹让少年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跳动着，仿佛一头愤怒的兽。

    夜了。

    劳累了一天的奴隶们从矿洞里钻了出来，走进一个大棚子，去抢吃那些武者吃剩下的饭菜。

    所谓的饭就是一堆黑呼呼的馒头状的东西，但这是他们一天中唯一的一顿饭。奴隶们漫骂着，哄抢着，甚至互相打斗来抢这些黑馒头。少年被一个壮汉死死压着，壮汉把他手中的黑馒头抢来塞进自己嘴里，边吃边拍打着少年的脸：“小子，你还小，以后吃的时间会有很多，不要跟爷抢。”

    少年在壮汉的身下没有动，只是睁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壮汉脸上的那道刀疤。眉心那颗蓝痣微微变红，两手紧握看着壮汉吞吃下自己抢到的黑馒头。半柱香的功夫过去，奴隶们就把这堆黑东西抢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武者被赶着这些奴隶进坑，在盛黑馒头的筐边，蹲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她低着头，眼睛望着这些慢慢行走的奴隶的脚。突然，她伸出手来，快速的塞给了前面一个人两个黑馒头。谁都没有注意到，因为女孩根本没有抬头，她只是望着这些奴隶们的脚。杜烈火把女孩塞给自己的馒头装进了破裤的洞里，随着奴隶们进了大坑。

    “咣铛”一声，铁棍做成的罩子盖了下来，众奴隶坐倒在了坑底，互相漫骂着，没过多久，这些累极了的奴隶们在寒冷和饥饿中昏昏睡去。

    深坑中。

    少年背后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皮肤光洁无比，如同根本没受过那些武者的鞭子打过一样。他的手慢慢摸向腰间的一块腰牌。十天前，正在劳作的杜烈火在自己负责的矿洞中见到了一个老人，他以为这也是一个奴隶。但老头突然把一块大放光明的东西炼化在了自己体内，老人的速度太快，他只隐约看到那是一块如蛇的东西。

    然后老人交给他一块腰牌和一把刀，让他逃出奴隶营去京都，找“原酋”。老人的话根本没能说完就死去了，少年没来得及问老人把什么炼化在了自己体内，也不知道这个原酋是个什么东西，他下意识里以为是一只球。

    杜烈火把这个没能把话说完的老人葬在了自己劳作的矿洞中，然后又开始了自己的劳作。从老人把那个东西炼化在自己体内后。他敏感的发现了一些和往日不同的地方，那就是，他现在感觉自己力气很大，而且身上的伤口会自行愈合。还有他感觉自己小腹中多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团温热的气体。另外最令他惊奇的一点则是自己现在不管握着什么，都会感觉握着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

    就算老人不说，他也是要逃的，而且他为了逃跑已经准备了好些年，可是，怎么逃呢？杜烈火慢慢掏出了裤子破洞中的黑馒头，黑馒头硬如晶石，可他吞吃得非常快，他知道，这是女孩冒死偷出来给自己的。自己不能让任何人发现。

    女孩两年前进入奴隶营，负责给奴隶们做饭。

    不要以为这是个轻松的工作，因为这里有几十个奴隶坑，有上千个奴隶，有几百个武者看守，而这些人吃的全部由女孩和一个老得不能再下矿同仍不死的老太婆做出。这对女孩来说是极重的劳动，因为她才十二岁。

    杜烈火甚至没跟女孩说过一句话，但女孩半年前开始偷偷的给他留馒头，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却知道，如果自己想逃出去，就一定要吃，然后在饿死和累死之前逃出这里。

    少年已经吃掉一个，拿着另一个呆呆的望着坑上乌黑得如同地狱的天空发呆。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少年手中的馒头抢了过去，少年猛转头，看到脸上有刀疤的壮汉贪婪的看着馒头，正要张嘴去咬。

    “还给我，或者死。”

    杜烈火对着壮汉低声平静说道。

    壮汉不理他，仍去咬馒头。杜烈火紧紧盯着壮汉，两眼中射出狼一样的光。

    这里是奴隶营，每天只有一顿饭，食物，是很宝贵的。而刀疤壮汉每天必定要抢他的食物，已经成了习惯。壮汉似乎对杜烈火的话感到可笑，他咧开嘴无声的笑着：“愤怒？不平？没用，有什么用呢？这里是奴隶营，看你那瘦小的体格，爷一根手指就能压死你，你个臭小子。”

    杜烈火话从来不多，十几年来，他的话一直很少，所以他不开口，只是两眼如狼一样盯着刀疤壮汉。刀疤壮汉感觉到杜烈火狼一样的目光，他又得意的笑了：“小子，这馒头什么地方来的？那小丫头偷偷给你的？”壮汉脸色突然一变，一脸的凶恶：“你说我要是告诉总管她偷了馒头给你，总管会怎么处罚她？”

    杜烈火听了这句话突然低下了头，壮汉见他低下了头，满意的咬了馒头一口，大声的咀嚼着。杜烈火低着头，听着壮汉吃着本来属于自己的食物，吃着小女孩冒死偷来送给自己的食物，他眉心那颗蓝痣开始慢慢变红。

    等到壮汉吃了半个馒头时，杜烈火眉心的篮痣愈发的红了起来，简直如一颗红色的玛瑙，他抬起了头，眼中一片明亮。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他要杀了壮汉。

    刀疤壮汉长久以来抢他的食物，但他都没有反抗过。因为他准备逃跑，他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这次不同，这次刀疤不只是抢了属于他的食物，还威胁他要告诉总管说女孩偷食物给他了。

    长久的奴隶生活让他变得冷酷无情，他决不能接受威胁。

    既然威胁，那就要死！

    杜烈火突然动了，两只脚在地上猛的一拧，借力一蹬，身子前窜到了正举着馒头向嘴里送的壮汉面前。壮汉比他高了整整一个头，他身体猛窜，头直接顶中壮汉的下颌。正在大口咀嚼食物的壮汉被少年顶了个猝不及防，上下牙猛咬合在一起，疼得他眼睛抽了两抽接着怒吼一声，一巴掌把杜烈火抽倒在地。

    壮汉把黑馒头咬在嘴里，低头去拉杜烈火的头发，趴在地上的少年突然转身，手里抓着一块巨大的废晶石，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点的思考。眼神中根本没有感情波动，专注而认真的对着壮汉的脸砸了过去。

    晶石和壮汉的脸猛的撞在一起，一团血花从晶石和脸之间挤了出来，溅了少年一脸。壮汉也应声倒地，杜烈火如一头狼一样猛的从地上窜起，就势骑在了壮汉的身上，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晶石。壮汉眼中露出恐惧和不可思议的光，他不能理解这个平时安静得如一只猫而且只有十七岁的少年为什么会这样的冷酷，为什么会这样的专注，为什么拥有狼一样的眼光。

    杜烈火没有看壮汉眼中的恐惧和迷茫，晶石猛的落下，一团血花迸溅而出，壮汉闷哼了一声。晶石再一次落下，又一次举起、落下，少年一直砸了几十下后才停下。

    他身下的壮汉整个脑袋已经成了一团血泥，少年疲惫的躺在了壮汉的身上，大口的吸着气。

    吸了一阵，少年艰难的爬起，捡起壮汉嘴边滚动着的黑馒头送进嘴里。

    咽下后他坐在壮汉身边看着壮汉，他不知道壮汉的名字，也不知道壮汉是不是地球人，他只知道，壮汉抢了他的食物然后威胁了他。

    “你抢我的食物我会忍你，因为我需要积蓄力量逃跑。但你不该用女孩来威胁我，因为从她给我第一个馒头起，她就是我的亲人。所以，你必须要死。”

    “既然想死，那便死吧！”

    一片雪花突然落在了少年的头顶，他抬起头望着天空，任由雪花落在了脸上。慢慢弯下腰躺在了已经死去的壮汉身边，望着天空的雪花，他自言自语：“冬了，又是一个冬天，一定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