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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坡顶上时,我发现自己的两条腿不住地颤抖,撑着登山杖都站不住,只好慢慢地蹲下来;抬眼朝下望去,四处都是□□的岩石,没有任何植被遮挡。对于直到小学五年级才敢自己一个人坐公车的我而言,刚才的一脚踩空真可谓是生死瞬间,一摸手心,细细密密的全是汗。
&还好吗?”李南宇问我。
&好的。”我蹲在地上点了点头:“我就是有点想我妈妈了。”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我妈教训我时的模样,双手叉腰,双目圆瞪,眉毛高挑,想着想着竟然有些心酸。父母赐予我们生命,含辛茹苦把我们抚养成人,对外面世界的种种危险总是忧心忡忡,但我们却常常心不在焉,鲁莽冲动,小时候下河游泳,长大了醉酒驾车。我们抱着侥幸心理一次又一次拿生命去冒险,却忘了有人将其置于心尖疼惜。
李南宇似乎能够理解我此时的想法,给了我安抚的一笑,然后伸手去拉第二个爬上来的李冬灵。另外两个女生的身后分别跟着一个男生,他们也像阿南一样伸出一只脚,侧身垫在她们的脚后跟处,防止她们下滑。
最后,大家都爬了上来,只有那个瘦高个男生依然在坡下,他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上个厕所,一会儿追上去!你们谁的口袋里有纸?”
&们的纸放在登山包下层,不方便拿!”张梓牧回吼道。
&吧!你们先走吧!”
我们先行出发,走了不到十分钟,张梓牧突然一拍脑袋,惊呼道:“完了!我们把绳子拿走了!”
于是,大家都停下来在原地等着,张梓牧把登山包扔在地上,从小孟那里拿了绳子往回走。过了大约20分钟,他和瘦高个一起出现了,瘦高个的登山包背在他的身上。
&知道昨天吃坏了什么,竟然拉肚子了,”瘦高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负重爬坡的力气都没有了,多亏梓牧爬下来帮我背包。”
&找到纸了吗?”我随口问了一句。
没想到张梓牧立刻变了脸,一副痛惜不已的表情:“他边上那棵树苗好不容易才长出几片叶子,都被他拔秃了!简直令人发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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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花了一上午爬上山,下午又开始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以前我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是上山更累啊!但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我之前爬的山都有路!像这种没有路的山,往下爬时必须依靠绳索,身体后仰一步一步往下走,或者干脆先把登山包往下一扔,屁股往地上一坐,像坐滑梯一样滑下去。没过多久,大家的裤子后面都有了两块黄۰色的印记,再加上三四天没洗澡,身上也是一身汗臭,张梓牧说:“我们现在还算干净的!如果是雪山徒步,或者是川藏线上骑半个月,那跟毁容的效果差不多!所以说,如果两个人能在户外看对眼,基本上是真爱!”
女生依旧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行进速度比上山时更慢,慢到后面的男生已经失去了耐心。每当前面出现一个陡坡时,他们就把包往地上一扔,夸张地嚷嚷道:“保守估计她们还要半小时!咱们先打两盘!来来来,拿牌!拿牌!”
傍晚的时候,我们在两山之间的一片林地上扎营。小孟四处溜达了一会儿,在附近发现了一口泉眼,我们用头巾过滤掉泉水里的泥沙,灌满三个空矿泉水瓶,然后用便携式炉灶煮了两锅面,每人用筷子捞了一大碗,拌了些老干妈,迫不及待地安慰饥肠辘辘的胃。
吃饱喝足后,男生们来了精神,开始打趣小孟。当他们发现年仅17岁的小孟名义上虽然还未成年,实际上已经是一个半岁小孩的爹后,打击大了。
&才啊!”
&已经单身23年了,你懂不懂啊?你肯定不懂,不跟你说了!”
&孟啊,你这辈子五世同堂都有指望啊!”
&生赢家!”
小孟被他们调侃得很不好意思,浓浓的眉眼间尽是羞涩,瘦高个更加受不了了,道:“你都有老婆了,你还脸红个屁啊!”
&老婆太瘦了,没奶水,娃娃每个月光奶粉就要好几百块。”小孟略带苦恼地跟我们说:“我平常除了做向导,还会进山挖一些药材,碰到外省的老板来买,能小赚一笔。”
小孟的岳父瘫痪了,自己父母都是农民,家里还有个八十多岁的奶奶,现在又加上一个小娃娃,大半个家的担子都落在他身上。家里人太多,屋子太小,他正努力攒钱,争取再贷款几万块钱,盖个新房子。
这种上有瘫痪老人下有喝奶小孩的苦大仇深的戏码,原来不仅仅出现在捐款倡议书和新闻报道里,它真实地上演在无数普通人的故事里,被他们三言两语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有那么几秒钟,大家都陷入了沉默,只剩下篝火堆里的树枝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响声。张梓牧咳了两声,故意挑起一个更欢乐的话题:“小孟,你说说你怎么追老婆的呗?也好让这位单身23年的男青年——”他说着揽过瘦高个:“见识一下。”
&呵,哪有什么追来追去的,”小孟笑着说:“我老婆是我们隔壁村的,我姨婆介绍的,见了两次,互相觉得还不错,就结婚了。”
&次就搞定了,兄弟,人才啊!”张梓牧感慨道。
我比他更感慨——人家两次就搞定了一个老婆,再反过来看看我,效率简直不能用低下来形容。谢非岚之前说我像乌龟一样温吞,我觉得这样比喻都侮辱了乌龟。
不对,小孟说了,他们是互相感觉还不错——我偷偷看了一眼李南宇,他的表情很淡,嘴角挂着一丝尚未逝去的笑容,火光在他的镜片上跳跃不止。
&晚我们把帐篷让给你,你把你媳妇就地搞定了,你也是人才!”瘦高个暧昧地对张梓牧说,然后冲着李冬灵挤挤眼,后者毫无杀伤力地瞪了他一眼,大家都笑了。
于是,话题和气氛都不可阻挡地向某个方向发展。
话说回来,一群热血青年,在这月黑风高适合作案的山林之夜,如果不谈理想,不就只能谈谈身心需求吗?
&词,你们家苏凡怎么样啊?”又有人提起这茬了。
&么怎么样,问话要问清楚,”瘦高个插嘴道:“你想问苏凡的哪方面怎么样啊?”他说完,大家又暧昧地笑起来了。
我觉得自己应该举一些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和苏凡真的没在一起。”我深吸一口气,道:“我喜欢的是别人。”
此话一出,认识苏凡的几个人都有些愕然,张梓牧突然换上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你是说真的?苏凡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凡怎么跟你说的?”
&跟我说你是他女朋友,没什么户外经验,让我多照顾你一点。”
我瞬间升腾起一股怒意:“胡说!经过我同意没有啊?!”
&瘦高个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大腿:“娘娘您还没有下旨啊!这个小凡子真是该死!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被他一搅合,刚才还有些尴尬的气氛立刻又轻松起来了。
我怒意未消,趁着肾上腺素大量分泌之际,正大光明地看了李南宇一眼,他竟然——在笑?
我的怒意更盛了。
靠!
没一会儿,女生们的兴趣转移到了李南宇身上,尤其是于梦,对他的户外经历以及创立“绿野仙踪”的过程好奇得不得了,还问他这一轮融资有多少万。
&资方要先看详细的材料,才能决定。这些材料我们正在准备,包括每个项目的队员体验。”李南宇说:“他们想把论坛发展为app的形式,通过捆绑出售户外装备和组织新人付费体验户外的方式,增加收入。所以近期的活动名单都由办公室审核,邀请了不少新人。”
原来如此。知道阿南是“绿野仙踪”的老大时,我还意淫过他为我开后门的这种可能,看来又是我想多了。
&哥,你有女朋友吗?”于梦十分大胆地问。
我靠,这么快就变成“宇哥>
不等李南宇开口,张梓牧便抢答道:“单身汪一只!想要毛遂自荐报名当宇嫂的,这边先缴费!现场还有报名的吗?男女不限啊!”
&报一个!”瘦高个哈哈大笑地举手:“阿南,委屈你做我备胎了!”
&有几个备胎啊?”
&不清啦,我这个人只重数量,不重质量!”
&正宫有人选了吗?”
&宫啊,我要求不高,但怎么着也得是个女的吧!”瘦高个激动地嚷嚷道,连绷着脸的我都忍不住笑了。
大家开始就“备胎”这个命题各抒己见,我本来还坚信喜欢和不喜欢之间没有灰色地带,可是听其他人一说,我突然开始反省——我对苏凡的态度又算什么呢?害怕尴尬而没有义正言辞地拒绝?不想失去一个朋友而不断给他微弱的回应?性格过于温吞而不够决绝?
——其实,我的所作所为,也算是把他当作“备胎”了吧?
相比之下,阿南对我真是够仁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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