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马卡龙 第1章沦为印度的小乞丐

    康琪看了一眼脚边躺着的眯着眼睛看她的乞丐们，开始意识到自己遇到麻烦了，前所未有始料未及的□□烦。

    康琪此刻的心情又是恐惧又是悲伤，所有的事情发生的都太快，快到她没有丝毫心理准备，几个小时前她还在憧憬着印度之行的中国，几分钟前她还在替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伤心难过的，几分钟后的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也变成了这群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中的一员。

    她真想蹲下来好好大哭一场，但她不敢哭，因为此刻那些皮肤黝黑衣衫褴褛的流浪汉们正死死地盯着她。她要逃开这个地方，逃到没有人注视她的地方。可是现在的她身无分文，只有手腕上的电子手表和妈妈留给她的护身符还在，她又能去哪儿度过这个漫长的黑夜呢。

    康琪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一个地铁站，她这样一个衣着靓丽的年轻异国女孩，独身一人走在深夜的大路上，走来的一路都是胆战心惊的。

    地铁站的长廊里有很多流浪的妇女和小女孩，只要不是那些眼神怪异的男人，康琪都会觉得安全一些。她在地铁长廊的第一台阶上，找到一个空的位置，疲惫地坐在台阶上，想起这短短几个小时的遭遇，还有此刻不知身在何处的阿奶，孤独无助的感觉和恐惧让她觉得辛酸不已，竟不自觉地泪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头靠着墙壁睡着了。

    康琪走出地铁隧道，在漫天的尘土中打量着显得一片狼藉却充满生机的加尔各答。

    几个全身上下一种黑的男人围着一对金发夫妻索要“money”，胖女人给了她们几张小额卢比，越来越多的乞讨者围了上去，最后两批乞讨者扭打在一起。不远处的大路上一个身穿纱丽的中年女人拿着塑胶水管往两个小女孩身上喷水，边喷水边用一块油黑的破布帮她们擦拭身体，康琪好奇地盯着她看时，她对康琪的好奇似乎更加强烈，睁着大眼睛打量着康琪，康琪冲她友善微笑，完全忘却了自己现在的境况。

    几个男人在对康琪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叫来了一辆车，停在离康琪不远的地方，那几个男人对着车里的人说了一通什么话，从车里出来一个身形彪悍的男人，朝康琪走来。

    康琪大惊失色，吓得连忙后退，紧紧攥着好心人施舍她的4卢比，往地铁站里跑去。

    匆忙的脚步声和鼎盛的喧闹声惊醒了熟睡的康琪。

    康琪睁开眼睛，阳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她揉了揉苦肿了的眼睛，不愿意相信昨天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但是无论是身边盘旋的蚊虫，堆积如山的垃圾，满街的乞讨者，还是大摇大摆过街的牛羊，挂满人的破旧不堪的公交车，都在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在做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

    看着从她身边经过手里端着咖啡杯急着去赶地铁的衣着时尚的男男女女，再看看远处那些衣衫褴褛的乞讨者，康琪突然觉得这不是她昨晚认识的印度。

    当她正在想着这一奇怪的现象时，有人在她面前扔了4卢比！康琪抬头看时，扔钱给她的人已经消失无踪了。

    康琪害怕那个身形彪悍的男人追上来，就一直在地铁上不敢下车，就这样站在车厢里在各个站台来来回回。

    上午正是上班的高峰，地铁里的人挤作一团，康琪个头小抓不到上面的手柄，只能扶着门旁边的扶手，被众人挤在胳肢窝以下，半张脸都是贴着车窗的。

    康明哲正襟危坐，阿奶则像做错事的孩子，两人眼光死死盯着放在咖啡桌中间的手机上。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也许她手机没电了呢。”阿奶解释着。

    “妈，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阿琪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过门，她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连电话号码都记不住，万一有什么事情，万一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她英语那么好，可以求助的嘛。”阿奶堆着笑解释着。

    “求助？在印度那样的地方求助吗？印度是什么样的地方，你比我更清楚吧，那可是世界上□□和抢劫最频繁的地方，阿琪一个小丫头，你让她一个人怎么求助？”

    “哪里都有好人和坏人，印度没你想得那么糟糕。再说阿琪向来运气很好，哪有那么倒霉会碰到那种事情。”

    “就算，就算她不会遇到坏人，她一个傻傻的小丫头，你让她一个人怎么在印度生活？她以为你会在那里等她，什么计划打算都没有做，我说要帮她订回程机票，她说要跟你一起回来，不让我订票，那现在你一个人回国了，她该怎么办？”

    康明哲又是气愤又是无奈，毕竟她是一个老人家，是段阿敏的母亲，也是自己的长辈。

    阿奶起初还忍受着康明哲的各种指责和追问，慢慢失去了耐心。拿起桌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香烟。康明哲一连串的问题，阿奶别过头看向落地窗外，悠悠地吐着烟圈。

    “说够了吗？”

    康明哲看着阿奶，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别处。

    “说够了就该我说了。阿琪她不只是你的女儿，她还是阿敏的女儿，我的外孙女。你疼她，难道我就不疼她了吗？”

    说到“阿敏”，阿奶的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她迅速地擦掉眼泪，深深吸了一口烟。

    “这么多年，你恨不得把她绑在你身边，还有你那边可笑的《康氏家书》，我知道你这么做是因为太爱康琪，但是你的爱太自私了。她是独立的个体，她有自己的人生，你能照顾她20年30年，但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吗？她已经18岁了，阿敏18岁的时候就已经自己一个人跑到印度做义工了，可阿琪呢，却连跟陌生人见面如何称谓都不知道，分不清东西南北，记不住电话号码，是她的错吗？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跟阿敏一样聪明，这些都不是她的错！是你的错！”

    阿奶气愤地离开了，坐在院子里靠近洱海边的椅子上，望着洱海抽烟。

    康明哲落寞地独自坐在咖啡屋里。

    拥挤倒不是最痛苦的，最无法忍受的是车厢里的气味，有男人女人的汗臭味，有早上没吃早餐的口臭味，夹杂着印度特有的咖喱味，康琪闻着那些气味，一直都觉得头昏目眩的，加上从昆明飞来一直没有进水进食，康琪痛苦地干呕。

    虽然挤在地铁上让她痛苦不堪，但是至少地铁上是安全的，她实在想不到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难闻的气味，拥挤的人群，不停咕咕叫的肚子，干裂的嘴唇，康琪觉得自己下一刻都有可能窒息了。

    直到晚上，地铁里的人总算少了些，零星的几个人，站了一整天，康琪觉得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已经感觉不到饥饿了，只有口渴和疲惫。她总算能感觉到地铁里的冷气了，终于可以坐下来好好地理一理短短一天发生的所有事情了。

    如果来之前查一下加尔各答的情况，也不至于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毫无戒备啊，至少不会随随便便上了别人的黑车。还有那个使眼色的大叔，怎么会笨到不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那辆车不安全呢？文菲说的对，自己就是太笨了，才不懂得察言观色！

    康琪自责地捶着自己的头，心里又是难过又是后悔。

    钱包被抢也就算了，连手机也被抢走，那上面可是存着爸爸和阿奶的联系方式啊，就算有好心人愿意借电话给她，自己连他们的电话号码都没记住过，该怎么联系他们求助啊？

    都怪自己太过依赖手机，爸爸来送机之前还提醒自己记住电话号码！现在好了，自食苦果了……

    都怪自己太依赖爸爸和阿奶，一旦到了陌生的地方遇到困难都不能自己解决，像个傻瓜一样守在地铁里……

    阿奶现在在哪里？一天都没有打电话给她，她一定很着急地在找自己。

    答应爸爸到了加尔各答安顿下来就给他报平安，现在已经过了一天了，他一定担心死了。

    没有钱没有手机没有食物没有水，该怎么办呢？难道要死在这里了吗？？？可是自己才18岁啊！要是死了爸爸和阿奶该有多难过啊！

    连妈妈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哪一天她真的回来了会不会很伤心？还有那么多答应爸爸的事情没有做到，就是死后变成星星，爸爸想念自己的时候都不能找到哪颗是自己吧。还有自己一直想要看到的雪，终于考上了北方的大学，连白雪纷飞都没见过呢。甚至自己连那最向往的浪漫爱情都没有体验过，连心动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连初吻都还没有过，难道就要像一个傻瓜一样困死在这个到处都是流浪狗和苍蝇的地方？

    康琪越想越觉得对自己失望，越觉得伤心。终于按耐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个不止。

    想到一会儿地铁关了，自己连个栖身的安全地方都没有，可是自己连去哪儿求助都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想着，不禁嚎啕大哭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满车厢的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望着她。

    康明哲起身走到阿奶的身后，犹豫再三。

    “就算要锻炼她的独立能力，这种方法也太冒险了。我现在买机票去加尔各答找她。”

    “就算你能买到机票，印度的签证至少也要三天才能出签。你去了又有什么用？”

    “她现在电话都不通，连有没有找到住的地方都不知道。总不能留她一个人在那里不管吧！”

    “我已经拜托印度那边的朋友帮忙找人了，你回昆明等消息吧。”

    康明哲没有听到康琪的消息之前，哪里放得下心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