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圆木筒一离开木盒,那种能量四溢的感觉也一下子变明显起来,嵇澄霄注意到,旁边有两个人眼睛明显亮了亮。
她拔出封口,一股清香气猛然扑鼻,夹杂淡淡酒味,往木筒里面看了眼,液体清透微绿,她深深呼吸后将木筒里的液体一饮而尽。
入口微凉,甘甜绵醇,滑下喉咙就立刻变得火热一片,嵇澄霄脑中突然一蒙,脑海被温热的橙红色席卷,一棵撑开天地的巨树影子闪过,接着浑身上下灼热却丝毫不疼,同时又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了,无法控制手脚全身,脑海中只能清晰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微微急促而有力……
这种失控感只持续片刻,她回过神来立刻扭头看向周围,大家都还站在原地维持着微笑或惊奇的表情,好像时间只过去一秒。
而她体内,四肢百骸充满力量,刚才的疲惫虚弱已经被完全扫空。
嵇澄霄将圆木筒重新盖上,放进木盒里,向捧着盒子的年轻人笑了笑,“谢谢。”
反正是鸡同鸭讲,她也没管年轻人疑惑的表情,朝风看去。
“好吗?”风问。
“嗯。”嵇澄霄点头,她身体恢复得不能更好了,于是释放出治愈能量给他看。
风立刻拉住她,一边对旁边的人说,“快去!”
两个人打头朝这片草棚区深处走去,没两步嵇澄霄就知道,到了,因为血腥味太明显了。而且她看到有两个伤得很重浑身是血的人被搁置在外面小路边,那两个人已经死了。
看起来是要搬走埋了。
还躺在草棚屋里呻|吟的伤者情势都比之前的风弟弟好一些,外伤处敷着一样的黑绿色草渣,到这会儿她才忽然反应过来,风弟弟居然扛着伤势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这些人痛苦的呻|吟此起彼伏,叫得人又同情又心慌意乱,同时伤势好转后他们高兴又惊奇的表情也让人很有成就感。嵇澄霄控制着治愈量,四个受伤的人,按照她原先的估计每个人分一部分能量,虽不至于痊愈但也能好受些,更容易撑到明天,结果最后她发现,能量居然还剩一小半。
嵇澄霄立刻意识到,是圆木筒里的液体让她的治愈量增加了,近乎增加了一倍!她惊喜极了,当即再来一轮,明天再过来治疗一次,四个人就都能痊愈。
方才没有亲眼见到风弟弟的人,此时看着四个刚才还无比痛苦,现在就已经快要痊愈的人,表情不亚于亲眼看到了神迹,投向嵇澄霄的视线说不出地热切敬畏。
嵇澄霄被看得十分尴尬,硬着脸皮走出去。
风刚才就出来了,此刻他和刚才那个墨绿瞳孔的年轻人,还有另外两个人在说话,脸上不时皱眉或愤怒。嵇澄霄听到他们对话里连续提到“尼杜”什么的,正打算安静等待,疑似族长的老人从身后棚子里走出来,对她招手。
风连忙跟过来。
老族长似笑非笑看向他,轻哼了一声,就大步走在前面,嵇澄霄连忙跟上。走到草棚区出口那儿,嵇澄霄下意识扫向躺在门前的女人,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蹲在女人旁边,手里拿着什么东西,正朝女人嘴里塞。
老族长突然两步跨了过去,一把将蹲着的小身影抓了起来放到旁边,对他严厉地咆哮起来,嵇澄霄整个人都被吓到了。
那是个很瘦小的孩子,手上捏着一小块黑乎乎的……烤肉?嵇澄霄目光从他手上移到脸上,发现孩子瘪着嘴两眼噙泪,看上去委屈伤心,虽然被吼得很凶,意外地没有害怕。
她若有所思,又看向老族长,老人瞪着眼睛满脸怒气,看见小孩落泪,反而更凶了,抓起孩子大步流星朝外走。嵇澄霄看了一眼风,又看看那个女人,风也一把扣住她的胳膊,朝她摇摇头,带着她跟上。
那个女人,莫非是有什么问题?嵇澄霄暗暗记下。
老族长到小广场就把孩子扔下,他们这回直接朝部落大门去了,走过三米来长的石板桥,从一进部落大门开始,嵇澄霄就被围观了。
空地上的人们,男男女女和小孩子都有,纷纷朝老族长和风点头行礼,然后就看着她一个比一个新奇。不过有人看到她脖子上的麻绳后就会用手指着跟旁边人惊呼起来,紧接着看她的目光就变了。
有吃惊,有羡慕,有尊敬。
嵇澄霄顶着这些目光打量部落。
走进部落里面,她就看到一个个散落开的吊脚楼式建筑,应该是人们的居所。建筑之间大多隔着十来米,很宽敞。
那些吊脚楼看着挺粗糙,不过嵇澄霄发现,在吊脚楼底部有泥土砌的半墙,她隐约瞄到里面一个地窖入口似的东西。
没走多远,老族长就对风说了一句话,然后自己转身走了,风带着她拐弯走向不远处的吊脚楼,停下来朝她笑。
……平平无奇,这就是风的家。
裴元绯怀着好奇的心情,沿木梯走上去。上层屋子外面张开晾着几张未知兽皮,角落搭着好几根粗细一致的木矛。
屋子里面,意外地还挺宽敞。
左侧墙边放着一长块用石头垫高的木板,上面整齐摆着些杂物,墙角堆着几根半成品的木矛杆和各种形状的大小石头。右侧墙边有大大小小好几个陶罐,码在一起,还有两个兽皮囊,里面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
再往里是用木柱排成的半面墙,说半面,是因为这墙分成了两块,左右两侧和中间都留着空当,明显只为撑住屋顶用,留出来的空当就是“门”吧。
嵇澄霄赶紧先把闷习惯了的空空从裤兜里放出来,任由它抓着衣服爬到头上,一会又蹿到肩上活泼过分,顺便跟风示意自己想进去看看,风抬手表示随意。
于是她从空当穿了过去,发现最里面还有两截墙,把整个棚屋分成了三个部分。她现在看到的中间部分空荡荡,只有一个铺着兽皮的木板“大床”,别的没什么好看的,就走了出来。
然而抬头一看到风,他表情看上去似乎在得意?
……好吧,这个简陋的棚屋是比她那个鸟窝强多了,但是有什么好得意的呢!
这个时候,嵇澄霄还没有见识过别的部落,等到后来她认识了别的部落的人,才知道树部落的棚屋居然是周围仅有的。树部落的人又聪明又富有,是方圆千里姑娘小伙们最欢迎的相亲对象。
因为无知,嵇澄霄虽然还欣赏不出棚屋的好,但起码知道自己看似要住一阵子了。寄人篱下者没有挑剔的资格,她想着似乎应该夸赞一下,于是朝风点点头,勉强回忆出个词,“好看。”
风笑了,眼睛闪亮,然后对她比划自己要出去一阵,让她等着,就下去走了。
裴元绯一个人盘腿坐在屋子里发呆。她到现在其实脑子里攒了很多疑问,比如所谓的星神到底是什么?她和风他们甚至还有某些动物也可能具有的神秘能量,它的来源和本质?这个世界又是什么样的?
这些疑问,其实裴元绯自己也清楚,很可能是无法彻底弄明白的。
她发呆直到门口照进来的太阳光一晃,地上出现一个人影。
抬头看去,是个裸|露胸部裹着皮裙的女人,女人朝她笑出一口牙,嵇澄霄连忙站起来,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打量女人,头发短得参差不齐,跟她看到的几乎所有人都一样,身上还算干净,不过没有那种青草味,皮裙有些旧,下面一圈磨秃了毛。
女人看面相年纪有点大了,跟现代人四十来岁差不多,长相普通,不过眼睛圆圆的,眼角的鱼尾纹显得很慈祥。
这会儿女人见她不说话,自己就光是笑,看向她的目光带着敬意,小心将手里捧着的粗陶“碗”递给她。
嵇澄霄疑惑地双手接来,红褐色凸着砂砾的粗糙碗里,居然是温热的蛋花。
蛋花颜色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女人趁她看着碗的时候就走了,嵇澄霄抬起头只看到她半个侧影。她怔怔两手把碗捧到嘴边,将蛋花喝了下去。
微甜,软滑,入口的刹那,嵇澄霄眼泪险些流出来。
在幼年有限的记忆里,她每次感冒,都有一个温柔的女人,哄她喝一碗糖水冲蛋。
嵇澄霄忍不住蹲下|身去,在这个陌生世界的未来,她也许永远都能记得有一碗糖水蛋的温暖。
好像让她增加了一点勇气。
但楼下突然“砰”地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嵇澄霄还没出去看,就听到木梯吱嘎响起来,接着门口一晃,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不是风!
嵇澄霄手摸到腰间警惕地看去,迎着外面的天光眯起眼睛,竟然是那个插花的家伙。
他今天围着银灰色的皮裙,没插花,身上传来淡淡的血腥味。再加上室内空间局限,这让嵇澄霄感觉到一种危险的压迫感。
她沉默不语,就见这个家伙盯着她,露出不怀好意的笑,然后斜着眼睛,围着她缓缓走了一圈。
嵇澄霄心里绷紧了,她猜这家伙不敢杀她,毕竟她是老族长领进部落的,但不排除他做些别的,脑中快速判断着对策,就在这个时候,头顶的东西踩了她两脚。
嵇澄霄心里一僵,想起空空还趴在头上。
当初这个家伙看空空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让她一瞬间后背就发冷了。她正攥住了骨匕想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头顶空空突然:“吱吱~”
“吱~”
她一呆。
空空在跟对方打招呼?
嵇澄霄脸色突然更冷了,跟对方对视上,面前的家伙果然还是一脸居心叵测的凶恶表情,貌似深沉,斜眯着眼睛,可仔细看去,那双眼中没有分毫恶意,只有恶作剧的乐趣!
嵇澄霄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来人被瞪了后,也知道自己被拆穿了,悻悻地对她比划两下,朝外面楼下指了指,就转身走了。
嵇澄霄跟着出去,探头一看,刚才被“砰”砸在地上的,就是她杀的那头鸵鸟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