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幼荷不顾一切撞到桌角后,顿觉额角一阵剧痛,有温热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下来,紧接着她眼前一黑,彻底晕厥过去。
汪琛冲过去之后,只接到了已经满头鲜血的汪幼荷,他耳边嗡嗡作响,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也一片模糊,除却汪幼荷那张被鲜血染红的脸,再也卡不到其他光景。
看着呆愣愣抱着汪幼荷的汪琛,小满气不打一处来,她转身喝道:“快去找大夫!快去!”
沉寂了半晌的魏修远一愣,旋即猛地冲出去,一边往外跑一边吼:“快去给我找大夫!快去!要把整个上京最好的大夫都给我带过来!”
外面的下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一看魏修远这个着急忙慌的模样,片刻也不敢耽误,更不敢上前询问,所有闲着的人都往外跑去找大夫。
至于屋内,陆离直接从身上拿出防身用的匕首,二话不说割断衣裳,上前吩咐:“汪大人,抱紧了,我先帮她止住血。”
他之前带兵打仗,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或是被炮火炸、或是被锋利的兵器伤者了,对方都会止不住的流血,就和今天的状况差不多。军中大夫短缺,所以他们这些将军、士兵都得学会简单的包扎,就算不能救命,也能止住血,为大夫争取更多的时间。
“你你要干什么?”汪琛抱着自己的女儿,又懵又楞,不知道陆离要干什么,他直觉的就要抱紧自己的女儿,不让外人接触。
但陆离却顾不上跟他废话,侧身吩咐小满,“你过来稳住汪幼荷,我要给她包扎止血。”
小满也不多问,直接过来托住汪幼荷的脖子,纵然被这么多血吓得胆颤,但既然汪幼荷还没断气,那就一定能救回来。
然而汪琛却没有她这么相信陆离,看着陆离直接用衣裳上的布料包扎,他不断的问:“你行不行啊?镇国公,这样可以吗?大夫多久才能来?都流了这么多血了,陆离,你这办法——”
“你给我闭嘴。”陆离头也不曾抬一下,便冷冰冰的打断对方。
汪琛见状不由咽了下口水,抱着汪幼荷的手止不住的颤,眼前的人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且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猛地撞向桌角,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若汪幼荷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他哪里还有颜面苟活于世?
小满和陆离只顾着帮汪幼荷止血,也顾不上理会汪琛,再加上方才汪幼荷是因为对父亲失望之极才撞桌角的,他们心里也有气,更不想再和他有任何交谈。
陆离动作熟练,再加上小满帮衬得当,两人很快就把汪幼荷被撞到的地方帮上了布条,但因为出血太多太快,布条很快就被染红,血迹不断地额往外渗透。
“陆离,这要不然”小满有些慌了,扶着汪幼荷的手,也因为时间太长和心里紧张而开始微微颤抖。
陆离沉声道:“别担心,大夫很快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外头响起魏修远的声音,“大夫来了!快让开!大夫来了!”
三人都松了口气,陆离终于抬头,“小满,你找几个力气大的小厮,让他们从卧房中抬出一张够大的软塌来,然后再找几个丫鬟、婆子,等下准备将汪小姐抬到软塌上去。”
“好,我这就去。”小满小心翼翼拿开托着对方的手,双手撑着地面起身,有些踉跄的走出去。
小满刚走,那大夫也就来了。
下人们在上京中到处找大夫,所以这来的大夫少说也有二十几个,但当他们看到躺在地上、鲜血满面的汪幼荷时,有大半的人都提着药箱悄悄走开,不敢诊治。
再经过陆离的一番介绍,剩下的人当中又走了几个,最终只剩下了五六个肯接手诊治的大夫。
“还请各位好生诊治,我已经看过了,她还有呼吸,只是有些虚弱,再加上流了这么多血。”陆离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拱手行礼,“大家请吧,务必要将人救回来。”
“国公爷客气,我等必将好好诊治。”
说完之后,几个大夫并没有急着诊治,而是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毕竟他们之间并不熟悉,究竟要如何救,还得共同商议出个结果来,好分头行事。
所幸商议的时间很短,这些大夫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几个大夫席地而坐,打开药箱,或是拟止血的药箱,或是拿出银针准备针灸,所有人都不忙不乱,井井有条。看他们镇定自多的模样,陆离也稍稍松了口气。
汪琛被人扶着起身坐到一旁,小满也带着小厮们回来,他们将床榻放在正厅内便离开了,小满看着周围围满了大夫的汪幼荷,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不受控的掉落。
她伏在陆离身上,双臂紧紧环住对方的腰,咬紧了嘴唇无声哭泣。
陆离揽紧对方,大掌轻轻地拍打对方的脊背,好借此安慰到小满,然而他的眼睛却片刻不离的盯着被诊治的汪幼荷,亦是绷紧了心中的那根弦,生怕中途出了差错。
这汪幼荷要是真的在陆府出了事,他心里肯定会万般不安,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阻止汪琛带她回去。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太阳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下了山,光亮一点点消失,为了不耽误大夫们诊治、救命,小满一边强忍着想哭的冲动,一边放轻脚步来回点蜡烛,好借此来增添几分光亮。
经过大夫们的诊治和清理,汪幼荷额角上的伤口被清理出来,小满只瞧了一眼便崩溃了,最后实在承受不住,只得小跑着出去痛哭。
屋内的形势愈发严峻,汪琛也不敢再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汪幼荷的头上,半点不敢松懈。
“血算是止住了。”一大夫起身,不在意的收好银针,看向陆离,“国公爷可以让人将这姑娘抬到床上去了,否则这天气愈发冷了,在地上也不利于恢复。”
陆离暗暗松口气,而后指挥那几个力气的丫鬟将汪幼荷抬到床榻上。
看着汪幼荷到了床榻上,汪琛问道:“她没事儿吧?得多长时间才能醒过来?”
其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大夫上前拱拱手,然后擦了把脸上的汗珠,说道:“只要止住了血,那也便是救下了半条命,我们几个会继续施针、拟药方,直到病人醒来的那一刻。但至于病人到底会不会醒过来,我们也不清楚,只能看她自己的造化和求生了。”
话音刚落,那汪琛便一个箭步上前,愤然:“什么叫全凭她自己的造化?你是个大夫,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
“汪大人!”陆离不悦打断,上前按住汪琛,“你想干什么?他们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如今能保住贵千金的命已经实属不易,你还想干什么?她什么能醒,是大夫能决定的吗?”
说完,他凑近,压低声音,“你可别忘了,你女儿因为什么才变成这个样子,汪大人,这是陆府,你最好别胡来。”
半是警告半是威胁的一番话说过去,汪琛果真老实许多,对大夫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见状,陆离总算松口气,早在汪幼荷撞上桌角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这么这么教训对方了,为人父,强行安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给孩子面子,甚至于还要拿断绝关系而威胁她,也难怪汪幼荷会做出这等冲动之举。
幸好汪琛现在尚在汪幼荷求死的惶恐当中,再加上陆离的一番警告,他现在也不敢有过分之举,最多去床榻旁边看看情况、问问大夫,也不敢再妄言。
陆离站在一旁,眼看着外面夜色渐深,床上的人却依旧没有转好的迹象,他那颗原本稍微放松的心,不禁再度紧张起来。
眼看着熬得药灌下去一盅又一盅,但床上的人依旧面色惨白,嘴唇毫无血色,被大夫扒开眼皮的时候,内里的黑眼珠依旧涣散,除却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之外,整个人没有半丝鲜活之气。
“大夫,这这怎么还没要醒来的迹象啊?”陆离忍不住着急问道。
站在桌边熬夜的大夫停下扇风的扇子,低声道:“只要还有一口气,病人迟早会醒过来的,还请国公爷稍安勿躁。”
陆离叹口气,只得收回视线,转身走到熬夜的大夫身旁,低声道:“刚才一直忘了问,她的伤口究竟怎么样了?我瞧着伤口也不算太深,怎么会直到现在还没醒过来呢?”
他在军中的时候,看过很多伤情比汪幼荷严重百倍的人,但他们都平安转好,且很快就能醒过来,可到了汪幼荷身上,他的这些经验怎么全都不作数了呢?
闻言,那大夫朝着小炉灶扇了几下,而后抻着脖子瞧了眼汪琛,看到对方正守在床边,没心思看自己,这才小声说:“这病人的伤口的确不算深,但想不想醒,全靠病人自己的意志。”
“什么意思?”陆离皱眉。
大夫叹气,“这姑娘一心求死,怎么会轻易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