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婶娘!我……我不坐……”安南轩的脸庞迅速窜上一抹微红,连着推辞,不敢坐,可因一瞬间激动闯入的他显然也是不经事,随后就伫在那儿,不知说什么。
夏雨真没想到安南轩又跟着身后,心惊与感动过后便是如汪碧水一般的平静。但安南轩的到来于事无补,只会令她更是难堪。她低低地向安南轩斥道:“你来干什么?回去!”
安南轩犹豫了一下,垂头丧气离开。
他的脚步声拖拉,显得心事重重,渐而远去,耳畔重归宁静。夏雨的心很疼,泪水几次欲滴,却装得比什么时候都要若无其事,嘴角甚至还扬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龙兰翠没再吱一声,夏林又闷着头喝酒。
林老汉见势不妙,打了两个哈欠,借口时间不早,溜了。
安南轩的出现,夏雨知道震惊了家人,母亲不会在揍她骂她。眼见门角落那堆土豆散散,零七八落,她默默地蹲下,把土豆一个一个往角落里拾去。
完了,缩着身子,抱住挨了一棍的胳膊,在他们还惊讶的目光中慢慢地向楼梯走去。
刚冒出头,就见大哥夏杰孤零零地坐在那满是灰尘的杂物上,满眼的担忧之色。
他佝着背,短短的头发灰蒙蒙的。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长袖。一双手粗糙得犹如四五十岁的老汉。指间夹着一根烟。那烟的灰烬已经很长,可见他一直一动不动地默默听着下面的动静。
二十出头,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可她的哥哥少了朝气,少了对生活的美好向往,生生地被家庭的重担压弯了腰,也变得沉默寡言。
她心酸的同时,委屈地唤了声,“哥!”
“妈就那样子。小时候挨的打还少吗?”夏杰恍若大梦初醒,强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烟,又道:“二妹……要不……你也外出打工吧!”
夏雨在夏杰身边坐下,伤心地抽了两下鼻腔,就伸手摸向夏杰的裤兜。她在夏杰惊诧的眸光中老练地点燃一根烟,吐出一口烟雾,苦苦一笑,垂首道:“哥!你为什么不出去打工?”
夏杰回缩脖子,抖了抖烟灰,皱着眉道:“爸干不了田地里的活。妈也年纪大了,腰经常疼……我走了,他们怎么办?”
沉甸甸的话带着浓郁的无奈,但是是大实话。夏雨听得心头更酸。猛然一抬头,就对上了夏艳夏丽两人的目光。
她们好似刚从床上爬起来,透过门的缝隙正好奇地望着她。
她又吸了一口烟,敛眉埋头。
“你出去打工了。那人就不会再来。”夏杰又道。
夏雨掐灭烟头,慢慢地站起,伸手拍了拍夏杰的肩,“哥!我要不在。家里可给照看好了。”
她没看夏杰一眼,怕见他那永远浮在脸上的无奈。推了里屋的门进去。
里屋的空气不好,一股灰尘味。昏暗的灯光使这里的每一件东西看起来都脏兮兮的。
夏雨把散在床头的书放到就近的塑料凳上,漫不经心地脱了上衣。
“姐!你跟大哥说什么?”夏丽半跪在床上,眼神里尽是天真。
坐在另一头的夏艳不怀好意地斜睨着夏雨,“姐!你会吸烟啦?”
夏雨没望两个妹妹,没好气地道:“小孩子管那么多干嘛!”
夏艳向她一撅嘴,猝然睡倒,拉了被子盖上。夏丽却巴结地向里睡去。给她腾出好大一块地方。
蜷在被子中,听着两个妹妹的熟睡声,夏雨的心情潮起潮落,怎么也静不下来。
灯啪地一声开了,光亮刺眼,她微微眯着眼,就见龙兰翠走了进来。
一脸愁样的妇人在床缘缓缓坐下,因此她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扯了被子盖至心口,淡定地望着龙兰翠。
“雨啊!镇长公子人年轻,人长得好,听说刚大学毕业……正是因为他条件这样好,我才觉得你跟他不会好过。我们家穷。这也是没有办法。而且,有你大表哥做担保……”
龙兰翠一改恶劣的性子,苦口婆心地劝着一脸淡漠的夏雨,未觉夏雨那脸色越来越难看。
安南轩是不成熟,是不可靠。但也不得不说,生活的拮据,长年的贫困,亲人之间感情淡薄,他们眼中只有钱。
夏雨对此很是无奈。
半夜,迷迷糊糊的夏雨被一阵极轻微的谈话声拉得清醒,她立即蹑手蹑脚地凑到临路的窗前。
浓浓的夜色下,龙兰翠环抱着双臂与万金站在屋门口。
万金突然将手中的烟头狠狠地掷到地下,伸脚踩去,尔后向龙兰翠比了一只手,“夏家妈!白天给了三万,明儿再给五万怎么样?”
龙兰翠脖子往前一伸,抱紧的双臂松了下来,“五万!”
万金习惯性地抖动着右腿,“是啊!这彩礼钱已经够娶上一位城里姑娘啦!不说了,谁让我一见你家夏雨就喜欢。”
“那你明再来。”龙兰翠犹豫一下,轻轻地道。
楼下的万金很快走了。夏雨咬牙切齿会儿,麻利地穿上外衣外裤。深夜出门,不知觉中来龙迹大桥。
幽幽深山,鬼影重重,大树张牙舞爪地在风中乱舞,发出阴森可怖的簌簌声响,连身边的荒草摇晃都带着几分诡异的味。
闭上眼,夏雨静静地听着江水流动的声音,很长的时间,就这样一直伫立。
既然命中注定逃不掉,那就回秀溪!
秀溪那地儿溪水潺潺,枫叶似火,樱花成林,桃林成片,就是马路两边的一排排遮阳林木都让她如痴如醉。而虽小,可繁华。号称阳市市内公园。一年四季,除了冬季,三季都是游人如织。
最重要的是,那里有她的好姐妹李英。
天时地利人和,不靠万金,东山再起,不成问题。
夏雨慢慢地内敛收紧双手,做了一个一生中最大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