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江湖行 第五章羊山夜话

    林宝庆拉开了木门，见到深夜敲门的居然是同村赵黑虎家的二妮子赵秀莲，问道：“秀莲，这么晚，啥事儿啊？”

    “宝庆哥，我，我有个事儿和你说说”赵秀莲悄声说道。

    “哦，那，进屋来吧”林宝庆赶忙侧身叫赵秀莲进来。

    “不了，宝庆哥，我们还是出去说吧”赵秀莲声音更低的说道。

    “哦，好”

    就这样，赵秀莲在前，林宝庆在后，俩人不紧不慢地往羊山走去。

    此时的月亮已上中天，大地上被蒙上了一层白茫茫的光泽，一切如梦如幻。那一道道深夜的寒风卖力地摇着干枯的树林，仿佛是谁人在那里哭泣。

    来鹤村共有村民五十余户，其中以赵家最多，其次就是林家，最少的是后迁过来的范家。赵黑虎是赵家的家主，也是村里的头人。今年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养了三个子女。两年前，大女儿赵秀英十八岁，进了镇里给城里人当了媳妇儿，姑爷在镇里是个屠夫，人也憨厚老实，家境很不错，逢年过节都会叫人捎点肉回来。赵黑虎是相当的满意，农村里隔三差五吃肉可是相当不容易，就是赵黑虎也是舍不得吃啊，说到底庄稼人手里都没几个闲钱。二女儿赵秀莲今年也十八岁了，上门提亲的也好大一茬子人了，赵秀莲谁也看不中，把个赵黑虎愁得整天牙疼。农村里女娃结婚都早，人家和她同岁的女娃娃十六就嫁人了，现在孩子都会叫外爷爷了，可自家的秀莲都十八了还呆在家里，能不愁么。趁着过年时叫自己的小儿子赵铁柱去镇里跟他大女儿说了下，叫姑爷在镇里找个差不多的人家，城里总比村里强嘛。

    没想到运气还不错，姑爷的表弟王俊生今年正好十九岁，在镇上一个老郎中开的药铺当学徒，而且和那老郎中还有些隔几代的亲戚关系，前途光明，家里父母开了个小酒馆，家境倒也不错。赵黑虎乐得连忙去祖坟上磕了几个响头，供奉了一大坛子好酒。年前王俊生还专门带着彩礼来家里提亲，赵黑虎瞧着王俊生生的相貌堂堂，满心喜悦的便答应了下来。

    赵秀莲知道此事后，死活不答应，赵黑虎便行使了下做老子的权力，大手一挥，便定了此事。赵秀莲辗转反侧了几晚，心里始终记挂着埋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人。那个人就是林宝庆，打小赵秀莲就跟在林宝庆的屁股后面玩耍，农村里男女孩子没那么讲究，一起偷果子吃，一起抓鸟掏鸟窝，一起去河里洗澡，一起偷喝酒抱着醉成一团……想到后面，赵秀莲双颊早就红的跟秋天的苹果似的，浑身燥热不已，幸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然太羞人了。

    长大了，男女虽然有别，赵秀莲却还是有意无意地找林宝庆说会话，或者从家里带两个饼，里面塞满大肉片子给林宝庆吃。看着林宝庆吃得满头大汗，满嘴油腻，她就满意的咯咯笑。

    可是这个自己心里记挂着的后生，却一直没到家里来提亲，真是个木头，难不成自己跟他家去提亲？如果可以，她也不怕，可没人干过这事啊。赵秀莲就只好压下萌动的心思，耐心地等他心爱的人来家提亲。这点她有自信，村里的大姑娘论相貌比她的没有，再说自己的身体那可是有料的，自己很满意。可谁知，父亲给她说哪门子亲，找个小白脸来娶自己，父亲还答应了，吵了几句也没有用。赵秀莲感觉自己很委屈，今晚实在憋不住了，便借口出来准备给林宝庆一诉衷肠。

    两人一路上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地方面上的枯叶被踩碎的“沙沙”的声音，两人的背影被拉得越来越长。

    走了约莫快半个时辰了，已经到了羊山上林子深处，赵秀莲找了块视线开阔的大石头，在一侧坐了下来，林宝浩小心地从另一侧也坐了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来鹤村的全貌，此刻只有四五家的院子里还烧着篝火，大部分的人家已经睡了。天空中繁星点点，蓝黑色的天空一望无尽，照得来鹤村仿佛涂了一层银光。

    村子南面的无忧胡，此刻波光粼粼，清波荡漾，倒映着天空中的繁星与明月，这是天上还是人间？

    此情此景，赵秀莲和林宝庆不知看了多少回了，早就深深地植入了他们的心中。这是他们美丽的家乡啊，这里的每一缕风，每一缕光都伴随着他们一直走到现在。甚至每一处看到的地方脑海中都会浮现他们曾经的美好。或许是他们都各自长大了，或许是夜太深了，此时此刻眼前的景色令两人深深地迷醉。

    良久，赵秀莲轻声说道：“宝庆哥”

    “啊？”

    “我被我爹许配了人家”

    “哦，那……那我得祝福你了”林宝庆此刻心里猛然间一疼，一股难言的滋味令他痛苦。但，他还是冷静的回答道。他知道，结果或许很早前就已注定。因为，自己家太穷了，一年的辛劳下来，给村里的王财主交租完后，一家的粮食也就剩不了多少了，一家子七口人，能干活的只有自己和在外挣钱的二弟，家境要好转的话至少还要等到三弟长大才行，没有个五六年是不行的。

    秀莲的心意他何尝不明白呢？打小一起长大，他们早已互相熟悉，为了秀莲，他没少在村里为她打架，而秀莲总是偷家里的吃食给他，看着自己吃的傻样就痴痴的发笑。其实自己心里也是一样欢喜啊！可是家里哪有能力置办彩礼，跟着自己，秀莲得受多大的苦啊！

    “啥？我不嫁！”赵秀莲明显地被他的宝庆哥气到了。

    “那有啥办法？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叔都答应了，你能咋办？”林宝庆尽力使自己平静下来。

    “宝庆哥，你知道，我想和你好，你去给我父亲提亲，我马上就答应”赵秀莲激动地说道，说完，自己的脸就红了。但是，黑夜为她做了掩护。

    “我……叔都答应人家了，能答应咱们么？”林宝庆讪讪说道。

    “我不管，除了你，我谁也不嫁！”说完，赵秀莲猛然扑进了林宝庆的怀里，大声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