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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六月被送进庄子,到两个多月前与顾安城私奔,再到现在的再次回京,时间虽不足一年,但蒋华裳所知的消息却显然已经严重滞后,因此看到景玥与云萝同乘马车,便觉得十分惊异。乐笔趣 www.lebiqu.com
这满城的贵女都眼巴巴看着,却谁曾有幸登上过景小王爷的马车?
蒋华裳的心神不稳,刚才又被云萝吸引了大部分的注意力,当真是没有分出心神去关注坐在外面车辕上的人。
如今因为她的言语不当被景玥当场发难,蒋华裳不禁有些狼狈,惊异过后便是不可抑制的怨愤,对云萝的怨愤。
她已经这般可怜了,为何还能对她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卫浅的一边是镇南侯府,一边是衡阳长公主府,收留她几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难道是因为她当日与顾安庭退婚吗?
是了,顾安庭与卫小侯爷感情甚笃,卫浅身为卫小侯爷的亲妹妹,自是向着顾安庭的。
云萝看着她眉眼间透出的怨气,生气倒是不至于,但面上的神色却是可见的淡了,说道:“若非看在蒋家的面儿上,我们本不想多管闲事,任你躺在街上对我们也没有半分影响。顺道送你回沐国公府可以,但若是把你收留回自己家中……蒋小姐也是幼承庭训,知书达理的高门贵女,请不要再提这种无礼的要求。”
蒋华裳的脸色顿时刷白,明明云萝目光澄然,语气也不轻不重,但“幼承庭训、知书达理”这八个字却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了她的脸上,打得她目光涣散,倚在车壁上的身子也摇摇欲坠。
“我与二郎两情相悦,无论家世身份还是才学性情皆无不相配,为何所有人都要阻拦我们在一起?”她喃喃轻语,却不知是想要说服别人还是说服她自己。
云萝自己没有遇到过这种可以抛弃一切的爱情,所以不能轻易评判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只是问了句,“那你为何又回来了?”
是啊,为何又回来了?明明已经抛弃了一切双宿双飞。
蒋华裳身侧的手蓦然紧缩,缓缓的垂下了眼眸再不言语。
云萝见状也不再说话,在前面驾车的无痕却又问道:“蒋小姐,是送你回沐国公府,还是在哪儿下车?往前再转过两条街就到沐国公府了。”
蒋华裳的气息瞬间粗喘了几分,却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无痕于是也好像明白了,径直驱车前往沐国公府,没有再多问一句。
景玥背靠着门框,忽然意味不明的轻笑了一声,笑声悦耳,却带着浓浓的讽刺之意。
云萝看到对面蒋华裳的脸色又白了一层,不禁眼角一抽,又见车门折叠在外,便将上方卷起的门帘子放了下来,与车外的世界暂时隔绝。
听到身后的动静,景玥侧头盯着轻晃的门帘子,心情很不美丽。
为了与阿萝有独处的机会,他今日出门特意弃马坐车,却为何要突发善心捡了蒋华裳?
不对,应该是蒋华裳为何好死不死的刚好倒在了他的马车前?
无痕忽然看到了他家王爷的额角略微红肿,不由问道:“爷,您这额头怎么了?”
景玥从车帘子上收回视线,凉凉的看了他一眼。
嗯,亲卫统领也该换人了。
认真算起来,这是云萝第三次来沐国公府,前两次都是来参加老夫人举办的赏菊眼,这第三次却是在送蒋家私奔的五小姐回府。
蒋华裳虽在姐妹中排行第五,但她是国公夫人亲生的女儿,身份地位仅次于早几年前就出嫁的嫡长姐,也因此,她的私奔对家族名声,尤其是家中姐妹的影响特别大。
首先就是三房嫡长女蒋四小姐被退婚,正在议亲的六小姐也没了后续,去年出阁的二小姐和三小姐虽不至于被休或和离,但据说在婆家的日子不太好过,就连已在夫家执掌中馈的大小姐都被婆母收了掌家权。
家中姑娘做出了那样有辱门风之事,受影响的还不仅仅是姐妹,连郎君们出门都跟着抬不起头。
年长的那几位好歹有了足够的承受力,年仅十三,原本今年考个秀才十拿九稳的蒋家四郎受家里的气氛和外面同窗的奚落影响,竟连四月的府试都没有通过,又羞又恼之下当天夜间就发起了高热,把他亲娘二夫人心焦得差点当着婆母的面和长嫂打起来。
在这样的前提下,当云萝看到从沐国公府内气势汹汹的冲出一群人时,就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和意外了。
蒋老夫人被左右两个儿媳妇搀扶着走到了面前,欠身说道:“有劳王爷和郡主特意走这一趟,请到屋内稍坐。”
景玥拱手回礼,“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只是恰好在街上遇见蒋五小姐昏倒在地,如今人就在马车上,老夫人看是先把马车赶进府内,还是在这儿让大力婆子把五小姐抬进去?”
老夫人看了眼那被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真想就这么把人扯下来,都有脸做出那样不顾体统的事了,还要什么颜面?
但她就算不顾这个孙女的颜面,还得顾及其他孙女和整个蒋家的颜面。
于是长叹一声,脊背也越发的佝偻了,对牵着马的无痕说道:“还要劳烦这位小哥把马车赶进府中。”
无痕欠身应是,沐国公府的门丁也将门槛拆卸了下来,以便马车通行。
蒋大夫人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马车转动,再是恼恨蒋华裳行止不端,恶狠狠骂着就当从没有生养过这个女儿,死在外头都不会去管她,却终究是亲生的骨肉,哪里做得到当真不关心?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又转头来再次邀请道:“这恐怕还得费些工夫,王爷和郡主不妨到府里喝杯茶?”
“不了。”云萝拒绝道,“天色不早,老夫人家中也还有的忙,我就不进去打扰了。这儿离我家并不远,我走几步便到家了。”
“这如何能成?郡主何至于竟缺了这一点时间?”想说府上套个马车送她,却觉得套个马车的时间恐怕蒋华裳那边也该忙完了。
其实她主要还是想更详细的问问他们遇到蒋华裳的情形。
景玥神色一动却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便说道:“老夫人和几位夫人都快回去吧,不必站在这儿作陪。马车和人您先使唤着,若想问五小姐的事您也只管问无痕便是,他在外面赶车,比我们看得更清楚。本王先护送阿萝回府。”
“这……”老夫人心下迟疑,然而看着眼前这两个人,又好像明白了什么,就说道,“既然如此,老身就不多留了,今日家里乱糟糟的恐怕也不能好好接待你们,改日得空了老身再登门道谢。”
云萝和景玥便把无痕暂且留在了沐国公府,与蒋老夫人等告辞。
目送两人离开,转身之后,蒋老夫人便蓦然沉下了脸色,“她还有脸回来!?”
二夫人和三夫人也都变了脸,只是顾及着婆母当面,暂时没有说出难听的话。
蒋家人是如何的闹腾,跟已经离开的景玥和云萝并无干系。沐国公府和衡阳长公主府相距不远,两人走得并不快,但走过半程也只花了一刻多钟的时间。
从傅府出来就已是申时,又在路上耽搁了那么一下,时间便飞快的到了申末酉初,两人拣着近道从小巷子里穿过的时候,两边的人家里纷纷传出饭菜香味。
云萝不由摸了下肚子,饿了。
景玥时刻关注着她,见此便说道:“穿过这个巷子前面就有食肆,要不先吃了晚膳再回去?”
云萝虽然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很快就到家了,我娘和哥哥肯定在等我吃晚饭。”
“说不定以为傅夫人还未临盆,你也仍在傅府呢。”
云萝侧目看了他一眼,“不会,我虽然被师父匆匆拉出门,但娘她肯定有派人注意师父家的动静。”所以她还不知道师娘已经生完孩子是不存在的。
景玥便摸了下耳垂,就是之前在马车里被云萝捏的那一只,总觉得一直到现在都还在发烫,烧得他一颗心都不能平稳跳动。
他想问问阿萝刚才为何忽然对他动手,却又不敢问,过了最激动的那一个时刻,他就忍不住的有些胆怯了。
就当是阿萝对他终于有了些不同吧,毕竟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对人动手动脚的小姑娘。
这么一想,景小王爷就禁不住的心情大好,眉眼弯弯,面容柔和,整个人都仿佛在发着光。
云萝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怎么有点傻?
出了小巷就是一条还算热闹的街道,街边除了食肆酒肆还在忙碌,其他的如布庄当铺等都已经要开始关门,街上行人皆都脚步匆匆,忙着回家。
走过街又穿过两条小巷,云萝远远的就看到了长公主府门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等候张望,看到她便快步迎了上来,“派了人去傅将军府上接你,却说你早已经离开,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还是走回来的!
卫小侯爷先瞪了景玥一眼,又插入到两人之间成功的把他们隔开。
景玥自觉如今还争不过他,便不与他做无谓的争斗,脚步一转直接绕到了云萝的另一边,并帮云萝回答道:“路上遇到点事,绕了个道,或许就与你家的马车错过了。”
卫漓眉头一皱,什么事让你们连马车都没有了?
三人一起进了长公主府,卫漓虽然不怎么欢迎这不请自来的客人,但也只是警告的看了他几眼。
然后他也知道了他们过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事。
“蒋五娘回来了?”长公主得知此事后不由得挑眉,“风头出了,名声也坏了,兄弟姐妹、家族声誉都被她坏得差不多了,千辛万苦的跑出去终于能双宿双飞,怎么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又跑回来?当这是过家家呢?”
卫漓也是皱着眉头,问道:“有见到顾安城吗?”
云萝摇头,“并没有,我们当时在马车上,也没看清,但无痕说她是从巷口突然冲出来的,或许被马车惊了一下,当场晕倒在地。”
顿了下,又说:“我把她抱上马车想要送她回家,她醒来后却说不想回去,想让我收留她。”
卫漓当即说了句,“荒唐!”
哪有私奔的人请别家姑娘收留的?且不说妹妹与她并不熟识,就算交情颇深,一旦把人收留回来,他妹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卫漓想到的事情长公主当然也能想到,顿时那脸色就不大好看了,“真是昏了头,她以前可不是这样不知所谓的人。”
云萝倒是没有想到她自己身上,只是觉得她若把蒋华裳收留进来,自家势必要与沐国公府起龃龉,说不定还要影响哥哥与顾安庭的友谊。为了一个只见过几次面,没有交情,内心里还有些不喜欢的人给自己添这么大的麻烦,她是不干的。
“我让她选,是送她回沐国公府,还是当街放下她,她虽然心里有怨气,但还是选择了回沐国公府。”
长公主被气乐了,“她还有怨气?真该让她躺在街上不去理会,救她一回倒还救出仇人来了!”
这也就是一句气话,哪怕以后再遇到这种事,长公主肯定不能袖手旁观,对蒋华裳置之不理。
不看蒋华裳的面,还得看沐国公的面呢。
但蒋华裳的表现仍是让她很生气,对蒋华裳的印象也是一跌再跌,“可惜了她家那几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有这么个姐妹在前头,连说亲的档次都要往下跌一层了。”
视线随意一扫,她忽然朝景玥凑过身去,蹙眉道:“你这头上是怎么回事?”
景玥本是安静的听他们说话,闻言便伸手摸了摸额角。
他自己看不见,但触手感觉似乎确实有点肿起,还有些疼,“马车骤停,不慎磕了一下。”
卫漓瞬间把目光落到云萝身上,关切问道:“妹妹可有磕碰?”
“没有。”她当时抓住了窗户,连多摇晃一下都没有。
至于景玥,他肯定是走神了,白瞎了一身好武艺,竟连基本的警惕都没有,当时若有人刺杀,大概也就是一招的事儿。
幸好景玥不知道云萝在想什么,不然定是要叫屈的。
怎么不想想究竟是谁让他失了神呢?
长公主目光微闪,也不知想了些什么,说道:“脑袋的事可马虎不得,浅儿,你先给阿玥看一下。”
云萝随意的瞥了眼,特淡定的说道:“没事,抹点祛瘀的药膏就好。”
“那你给阿玥配一些。”
云萝不觉得有什么,当即痛快的答应了下来,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给景玥送药了。
卫漓却似乎察觉了什么,不由看向母亲,眉头微皱。
蔡嬷嬷从外面走了进来,屈身道:“殿下,晚膳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就开席?”
“开吧。”
入夜,景玥告辞,云萝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卫漓却没有着急离开正院,让下人们都退出门外后,他问长公主道:“母亲可是看中了景玥?”
长公主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先看着吧。”
见儿子的眉头下意识皱起,长公主不由得一乐,又有些失落的叹一口气,“小娘子长大了总是要嫁人的,我们不能因为舍不得就一直把人留在家中,那是害了她。你妹妹如今也不算小了,明年及笄,转眼就能出阁,只是……”
她的声音可疑的停顿了下,然后才接着往下说:“那孩子的性子清冷却直率,又有一身好本事,我们看着自是千好万好,但对那些想要娶媳妇的人家来说,却会觉得太彪悍了不好管教。就算想要娶个厉害媳妇,也会因为你妹妹太厉害了而担心往后若是夫妻吵架、婆媳不睦,他们会在你妹妹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卫漓神情不悦,“妹妹从不轻易与人动手!况且,他们娶个媳妇回去,难道就是为了管教,为了和和顺顺言听计从吗?”
“这倒不至于,其实许多人家更想要一个厉害些的媳妇,尤其是宗妇长媳。”长公主自己也更偏爱有能力有手段的儿媳妇,并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寻摸,“只是你妹妹并非甘愿困于内宅之人,别看她现在把两府的中馈处理得很好,平时也不怎么爱出门,但若是当真让她一辈子都与内宅事务为伴,她定是不愿意的。”
卫漓点头,“那就找个家境简单,不会束缚她自由的人。”
长公主当即横了他一眼,“本宫的女儿金尊玉贵,为何要降低要求去凑合那些平庸之人?要嫁,就得嫁那最优秀的!”
卫漓顿时嘴角一抽。
虽说满城的世家贵族郎,但其实与云萝年纪相仿又品性良好,有才有貌且无婚配,还要家中简单,婚后也不会过多管束她的,当真不多。
长公主却觉得这样的要求还远远不够,想起了前些天的事,不由得一副肝儿疼的模样,“浅儿她性子冷,难与人亲近交心,我之前曾问过她想要嫁个什么样的夫婿,她竟然说最好是婚后也能互不干扰、相安无事、相敬如宾的,对方想纳多少小妾她都没意见,但她想要做什么,对方也莫要来管她,这如何能成?”
卫漓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顿时被惊得连咳了两声,忽然有点同情景玥了是怎么回事?
长公主真是要操碎了心,“你妹妹如今虽被传出了彪悍的名声,但到我跟前来探口风想要结亲的其实也不少,只是总有这样那样的缺点,思来想去,都比不上阿玥。”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卫漓如今虽然看景玥哪儿都不顺眼,但那只是因为妹妹被惦记了,并不是认为景玥有多差。
他身份尊贵又兵权在握,不及弱冠便已有军功在身,如今虽闲在京城,偶尔往城外的戍卫营转转,但他存在的本身就是西北三十多万将士的定心石,放眼整个大彧,哪个与他年龄相当的郎君能够比得过他?
卫漓虽看他不顺眼,也自以为不算差,却从不敢否认他这个好友早已经把他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长公主抚着身侧的软枕,语气轻幽的说道:“瑞王府中的事情定然不少,但他家与我们家一样人口简单,浅儿如今处理起两府的事务都能游刃有余,进了瑞王府后肯定也难不倒她。老太妃是个明事理的,她自己本身也不是躲在内宅的人,不敢说她会把孙媳妇当亲孙女一样疼爱,但半个孙女总还是有的,皇后嘛,以后不好论,至少现在她确实很喜欢浅儿,其他人就不重要了。”
景玥如今在世的嫡亲就只有这两位了,其他的同宗旁系并不被长公主放在眼里。
“先看看吧,左右你妹妹离及笄还有一年多呢。”她说道,“以前是不敢想,毕竟他那性子实在不是会怜惜人的,那么多小娘子朝他前赴后继,却全被他给打了回去,我那时候总担心他有特殊的癖好,每次看到你与他走近都心戚戚。”
卫漓瞬间不知该摆出个什么表情,又觉得母亲说得其实也没有错,景玥那混账确实有特殊的癖好,他喜欢还没长大的小姑娘!
小萝只有八岁的时候,他就盯上了。
禽兽!
云萝不知道她的公主娘和兄长正在讨论她的亲事,她正在自己的小库房里查看她的收藏,想要挑出几样来送给新出生的小师妹。
月容跟在她身后,轻声抱怨道:“郡主时常忘记奴婢们,一不留神就独自出府了。您随身不带奴婢,就想要什么都得自己动手,会让别家的姑娘们笑话的。以后可得改一改才好,也让奴婢们觉得自己不显多余。”
云萝正拿着一个赤金璎珞圈仔细打量,闻言就随口说道:“我习惯了,有些事自己动手也不费多少力,你们不必时刻跟随我,只需把我交代下去的事做好,闲暇时可以自己去找些趣儿。”
月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郡主就是对我们太宽厚了,哪里能不伺候主子自己跑去玩的?时常让郡主独自一人,连个给您捡帕子的丫鬟都没有,就已经是我们失职了。”
云萝不置可否,也是发自内心的不想改变这个习惯。
放下璎珞圈后又拿起了一对绞丝银镯,上镂刻着喜鹊闹春的花纹,垂挂的银铃浑圆可爱,声音清脆。
新生的婴儿手腕细小,这手镯太大了,但若是套在脚上应该正好。
她便暂且将它放在一边,继续看下一个。
月容也被这些小巧可爱的玩意吸引了注意,不禁说道:“这些东西都小小的,即便样式差不多,也好像特别可爱呢。”
云萝“嗯”了一声,“小狗比大狗可爱,小猫比大猫可爱,人也是一样的。”
“还有胖的也比瘦的可爱。”
云萝将目光从玲珑彩球转移到自己的手上,十指纤纤,瘦而不柴,一根根仿佛玉琢一般,怎么看都比满手肉窝窝的时候更可爱。
她亲自挑选,把给小师妹的见面礼准备好,打算下次过去的时候亲手送上。当然,除了给小师妹的礼,给师娘的补品也不能少,而且明天就可以先派人送过去。
一应准备妥当,时辰也不早了,她坐在床头翻了几页医书,然后吹灯睡下。
蒋华裳回到沐国公府后就仿佛再次消失了一般,没有流传出丝毫的流言蜚语,仿佛她仍私奔在外,不曾回到京城。
倒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沐国公府送来了两箱礼,特意指明了是送给安宁郡主的,送礼的缘由却说得含糊不清,显然并不愿提及蒋华裳的事情。
云萝收了礼,然后就把这事给抛之脑后,除了家里人,她也没有对别人提及丝毫。
京城里喧闹又平静,除了端午那天皇上亲自到西镜湖边主持龙舟大赛,喧腾得天上云彩都比平时变换得快了些,之后便又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的平静。
五月初十,大彧月报的第三期发行,开篇就是端午龙舟赛的描述,语句简朴却行文流畅,读得人酣畅淋漓仿佛亲眼所见,并且在文章的末尾出现了三期以来的第一个署名——雨林居士。
人们纷纷打听这位雨林居士是何人,以前似乎从不曾听说过。
好奇的人多了,报馆这边又没有刻意隐瞒,外面的人很快就把雨林居士与刘霖对上了号,一时间他在京城的声名大涨,但某些学子却在茶楼酒肆中大声的批判他所做的文章毫无文采可言,通篇白话,简直是有辱读书人的清名。
刘霖对此不置一词,也根本就没有将外面对他的议论放在心上,不管是赞颂的还是批判的。
他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标一般,忽然对报馆事业焕发了极大的热情,连他的族兄弟刘雯都不禁诧异,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被他强拉着来的,其实内心里还有那么点不情愿,怎么发表了一篇文章之后就忽然展现出了这么大的热情?
云萝将此看在眼里,却没有刻意的说什么,只是一点点的开始把自己的想法跟刘霖透露。
这天,云萝正在翻阅账册,计算着按照这个趋势,报馆何时能够回本。
一个一直亏本需要贴补银子的报馆是走不长久的。
敲门声响了两下,然后就听见秦书媛秦大姑娘的声音问道:“郡主,我能进来吗?”
云萝应答了一声,又在她进来后问道:“有事?”
秦书媛犹豫了下,说道:“我见郡主这些天似乎一直在把更多的事务交给霖公子,报馆之后的进展也逐渐透露,难道您要脱手离开了吗?”
云萝微讶,她表现得有这么明显吗?
不由认真的打量着秦书媛,或许,是她观察太细致敏锐?
对于这个问题,云萝没有要隐瞒的意思,于是就直言道:“不会完全脱手的,但在找到合适的管理者之后,我确实不会把全部的精力投注在这里。”
秦书媛不禁蹙起了秀眉,“郡主开办这个报馆,难道只是个游戏?”
这话就颇尖锐了,与秦大姑娘温柔的气质甚是不符。
云萝在心里斟酌了下语言,说道:“此事在一开始就直接惊动了皇上,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个游戏,只是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理这些大小琐事。”
秦书媛脸色稍缓,不解的问道:“郡主还想做什么?”
“我想做的事情很多,但很多都不能做也做不了。其实我本不擅长报馆之事,只是突然想到了,又觉得有可行之处,就把这件事给做了起来。”
秦书媛不由失笑,“郡主若是都说不擅长了,那还有谁擅长此道?”
“你就比我擅长,我不过是比你多了些想法而已。”
被夸了自然是高兴的,哪怕秦书媛认为她说得并不对,“您说您不擅此道,那不知您擅长什么?”
云萝愣了下,然后忍不住有些失神。
她擅长医术,擅长近身搏杀,给她一把狙,她还能在千米之外一击毙命。
可惜这些似乎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她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去当个大夫,而且这个世界医术高明的大夫也有许多,她不敢说比他们厉害,顶多比他们多了些见识而已。至于近身搏杀,她身为郡主,御敌搏杀根本就轮不到她,就算有刺客,身边也有一大群人保护她。
秦书媛明显的察觉到她在失神,不禁有些疑惑,她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吗?
“郡主?”
云萝瞬间回神,抬眸与她说道:“别的事都可以先放一边,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培育出更多产量的粮食种子,让更多的人能够吃饱穿暖。玉米土豆现在的产量似乎就已经很高,但我觉得还可以更高一些,除它们之外,还有水稻麦子小米粟,甚至瓜果蔬菜。但要做这些事,凭我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就算种子真培育出来了,远处的人们若是不知道也将毫无意义,所以我需要一个能让更多普通人听到我声音的宣传途径。”
她的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淡淡的,秦书媛看着她,却忽然觉得整个胸口都胀满了,有什么在激荡欲要喷涌而出。
“这就是您开办这个报馆的初衷吗?”她轻声问道,眼里的光芒越来越亮。
云萝点头,“对。但仅仅只是把报纸印刷出来是没有用的,还得要让人们喜欢,等到全大彧的百姓都竞相购买的时候,哪怕印在最角落的一则告示都必然能引起他们的注意。”
秦书媛若有所思道:“除了粮食农作,郡主还想给天下百姓宣扬什么?”
“各地的民生风俗、人间百态,朝廷的政令和律法,某地欺压百姓的酷吏豪奴……”
不等云萝说完,秦书媛就倒抽了一口气,顿时觉得脑袋在脖子上摇摇欲坠,又有点刺激。
不知何时,刘雯和刘霖也出现在了门口,见云萝看向他们,便一起走了进来。
“郡主大义,可惜在下还要科举入仕,不能长居在此。”
刘雯如今已有举人功名,原本去年就可以参加春闱考进士,但被他祖父压了下去,让他再等三年。
云萝自然不会阻拦他的前程,便说道:“无妨,你只要别把你媳妇约束在后宅就行。”
刘雯脸微红,含着几分羞意的看了眼秦书媛,说道:“我家并无此等规矩,我母亲知晓书媛在此处事,甚是羡慕和欢喜。”
秦书媛也被闹了个大红脸,这话说的,好像她已经嫁给了他似的。
既然话已经说开,云萝索性就把更多的安排和想法都跟他们说了说,因此离开报馆的时间都比往日晚了半个时辰。
与他们告别离开报馆,云萝登上马车时还在想着接下来要招集更多几个人了。
马车一路出了乌石巷,又穿过青雀街,到正元街上的时候,前面忽然起了一阵骚动。
坐在车辕上与车夫说话的兰香“咦”了一声,转头各种车帘子与云萝说道:“郡主,是顾世子呢。”
云萝掀开窗帘朝着格外喧闹的方向看,果然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顾安庭,也不知那边发生了什么,一大群人正围着指指点点。
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禀告道:“郡主,刚才顾世子在街上遇见了顾二公子,两边起了争执,现在还对峙着呢。”
顾安城也回京城了?
隔得有些远,云萝看不清顾安庭具体的表情,却也能看出他的脸色明显很难看,就对那侍卫说道:“去问一声顾世子,是否需要帮忙。”
侍卫就又匆匆的奔了过去,挤进人群看不见,但很快,云萝就看顾安庭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又低头与人说了句什么,然后侍卫就看到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郡主,顾世子说不需要帮忙,郡主也莫要往那边靠近,以免起冲突时惊着了您。”
云萝也就真的没有过去,问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侍卫合计了一下,说道:“顾世子孤身一人,顾二公子身边倒是还有两个汉子,浑身的肌肉虬结,手上拎着大刀,不知是顾二公子雇佣的镖师护卫还是走江湖的。”
顾安庭武艺精湛,对上一心读书只会点三脚猫招式的顾安城自是想怎么摩擦就怎么摩擦,就是不知道顾安城身边那两个带刀壮汉的武艺如何。
云萝没有靠近,却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远远的关注着那边的动静。
因为人群聚集,她坐在马车内只能看到高坐在马背上的顾安庭,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才勉强看到顾安城的人头。
兄弟两显然是在相争,顾安庭高坐马上,顾安城虽矮了许多但气势却不弱,大概是身后的两个壮汉给了他底气。
那侍卫见云萝站在车辕上看,便蹬蹬蹬的跑了过去,听了会儿后又蹬蹬蹬的跑回来,说道:“顾世子让顾二公子跟他回去,顾二公子却说还有事要忙,等事情做完了自会回去,不用顾世子操心。”
兰香在旁边说道:“顾世子和顾二公子可是一直不睦呢,也不知顾世子能不能把顾二公子带回去,带回去后又会怎么处置他。”
罗桥看着那又转身挤进人群里去听消息的侍卫,说道:“怎么处置都是轻的,杜六小姐和王二小姐都没掰扯清楚呢,他又跑去跟蒋五小姐私奔了,养出这种儿子,广平王爷上辈子怕是造了不少孽。”
兰香“噗嗤”笑出声来,又悄悄的说道:“私奔还不到三个月呢,他就跑回来,可见这私奔并没有戏文里说的那样好,只可惜蒋五小姐陪他一起坏了名声,却落个这样的结果,不晓得以后要怎么过。”
若是私奔到底,她虽不齿这两人的品性,但也要赞叹一声他们对彼此的坚贞,结果才过了两个多月就受不住外面的苦跑回来了,真是虎头蛇尾平白的惹人笑话。
说话的这会儿工夫,那边两方终于打起来了,云萝清楚的看到,顾安城在顾安庭动手的一瞬间就飞快的躲到了两个壮汉的身后,那两壮汉更是拔出刀朝顾安庭冲了过去。
两把宽背大刀与修长的剑撞在一起,伴随着清脆铮鸣的还有零星火花,似乎只一招,灵巧的长剑就落入了下风。
围观的人群瞬间退散,却又没有退得太远,似乎舍不得错过精彩的打斗好戏,倒是连自己的小命都不顾了。
云萝看着那碰撞在一起的刀剑,目光一凝,就想要跳下马车过去。
才刚有动作,忽然看到景玥在人群的那边,正策马靠近。
他显然也看到了她,远远的就朝她笑,反倒是把两人之间正在打斗的三个人给忽视了。
云萝便又在车辕上重新站好,远观着顾安庭一对二的打斗。
眼角的余光忽然看到有个身影退出了人群,悄悄的朝着最近的巷子口跑去。
云萝当即把目光转到了他的身上,指着他说道:“别让他跑了。”
罗桥才发现顾安城竟趁着那三人打斗的时候溜了出来,顿时笑了一声,然后带着另两个侍卫朝他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