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虫微鸣,细叶沾露,东边稍露一抹鱼肚白。
“冯黙,你还在给我睡觉,快滚去挑水。”一名精瘦的男子一手扶着吱吱作响的木门,尖锐的吼骂道。
正在床上做美梦的少年蓦然被惊醒,一打滚从草席上坐起,用迷离的双眼扫视了一下简陋破败的茅屋。
“我是冯黙?”少年呆滞的低喃道,他又梦见了自己出生在蓝星上最强大的天朝上国‘龙国’。
在龙国中冯黙和众多小朋友一样喝着‘四鹿’,呼吸着‘雾霾’,吃着地沟油长大,小学二年级时他就光荣的成为了一名‘少先队员’。俗称社会主义接班人。
在龙国中有能飞在天上的铁鸟,喝黑油的铁马,还有能毁灭国家的恐怖炸弹。
他在龙国的生活也平平无奇,从小学很快就到了大学,毕业后当过网管,进过传销,跑过业务,总之三十几岁一无所有,更可悲的是连老婆也没有。不过幸好他时常救济在寒风昏黄路灯下孤零零站立的小姐姐,不然可谓是千古悲剧。
刚才他正梦见自己在网上装萌妹子玩撸啊撸向‘老公’骗一款限定皮肤时就被惊醒了。
“我这是穿越了?可是老子还没接共产主义的班呢。”他忿忿的想到。
更让冯黙的绝望的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了,结果混的比上一世还惨。双亲早亡,年幼的他被姐姐冯小暖养大。听起来不错,但是姐姐和姐夫对他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苛刻。
每天有干不完的活,吃不尽的苦,换来的仅仅是刚好能果腹的一点食物。要不是当初父母临终前将两亩良田留给他,而姐姐姐夫要不是怕村里人议论不敢明目张胆霸占良田恐怕早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往事不可谏,不如一笑化云天,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不能像上一世那么窝囊,我要活出个人样,最起码不能再被人欺凌。”他暗自握拳思忖。
“好你个冯黙,听不到我的话吗,装死是不是?快滚去挑水,地里的庄稼旱死了,你去吃风屙屁吧。”
一只臭鞋‘啪’的一声打在了他的头上。
却是冯黙的姐夫看见他无动于衷的坐在床上,像傻子一样喃喃自语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气的弯腰捡起汲在脚上的臭鞋狠狠的扔了过来。
冯黙正在思考人生,给自己加油鼓劲。忽然被臭鞋袭击顿时想起前生今世,往日受到的种种虐待与不平,一时怒火填胸。
“庄稼快干死了你不会自己去挑水啊,又不是我一个人吃饭,你们一家四口吃的比谁都多,看到时先饿死谁。”
“好啊你个白眼狼,我和你姐姐辛苦把你养大,你就这么对我们,早知道当年就应该将你个小杂种饿死,好心没好报啊?我……我打死你个小畜生”
李青没想到往日被挥来使去的小舅子今天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竟然有胆顶撞自己,抄起地上的烂扫把劈头盖脸的向冯黙打去。
看着枯瘦的李青瞪着三角眼恶狠狠的向自己打来,冯黙顿时勃然大怒,堂堂的穿越者岂能被乡野村夫欺凌。
他猛然站起,一把抓住扫把。
“你一个倒插门凭什么对老子喝来挥去,我每天累死累活的干活只能吃两个玉米饼,还不够你去摇股子挥霍的,这活谁爱干谁去干,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等明年我成年后,你们就要把我赶出家门霸占爹娘留下的良田吧。”
李青忽然发现平时一直被忽视的冯黙此时站起来比他还高大一些,虽然身躯枯瘦,面色干黄,但在他通红的眼睛,择人而噬的表情下竟有一股凶悍的气势扑来。
“好好……你给我等着,我去找你姐姐收拾你。”李青颤抖着瘦猴般的身子,嘴唇诺诺了两下,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吓得,最后留下一句狠话,光着一只脚忿忿的离去。
呼!
等李青走后,冯黙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破扫把仍在地上,起身穿上草鞋走出了茅屋。
看了眼对面土砖房内隐隐传来声响,估计李青这会正在向姐姐冯小暖倾诉自己的恶行吧。
“妈的,这个家不能呆了。”他想到冯小暖的彪悍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趁着这会赶紧溜吧。”
冯黙迈动脚步准备离开,又想了下回身将门口放置的一把劈柴小斧别在了腰间。
此时天微微亮,群星隐匿,清晨的庙前村空气微冷,不时有狗吠鸡鸣打破沉封的寂静。
冯黙走在熟悉的土道上:“这下可如何是好,刚才意气用事一时没忍住将李二赖狠狠的怼的一番,爽是爽了。可是现在去哪啊,待会吃什么啊?”他一时有些苦恼,边走边想。
此时天还没大亮,村中倒也没什么人影,偶尔几个早起勤劳的村民看见冯黙也都默然无视,一来他确实在村子里没什么存在感,属于可有可无的角色,二来冯黙此时愁苦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也没人愿意来贴冷屁股。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到了一条小河旁,低头望去波嶙的水面上荡漾出一副顶着大脑袋的高瘦身影,浓眉大眼下高耸的鼻子,再加上微厚的嘴唇,说不上难看但也和帅气搭不上边。
对于这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庞冯黙也没什么不满,前世他长的比这还人嫌狗弃,现在怎么也微微超出了标准线。
用河水洗刷了脸庞,河对面是一座荒凉的大山,不甚浓密的草木下偶尔有鸟鸣之音远远传来,却被阵阵猛喝之声覆盖。
“妈的,狗大户。”冯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粉墙碧瓦,森木阁楼,石狮朱门,和身后的茅屋土房迥然构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冯黙口中的‘狗大户’乃是玟山十里八户的首富‘张家’甚至在县里也能盘上名号,庙前村中有大半的村民都是张家细户长佣。而且村子中传闻张家还和县中一霸‘长湖帮’有联系,家中常年豢养着护卫武士,端的是威风凛凛。
冯黙羡慕的看着对面朱门,“老子怎么就没投胎在张家享受一把遛鸟调息良妇的少爷生活,哪像现在每天受这鸟气,还吃不饱饭。”
正在他羡慕时,只见对面的朱门的轰然打开,五六个身着青色武士劲装背负兵器的彪悍汉子骑马盘列而出,然后一匹白色骏马被一个武士牵出,稍刻一名穿着红衣马服,脚踩鹿皮小靴的少女在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陪伴下走了出来。
只见少女不耐烦的对着老者说了些什么然后矫健的翻身上马,在一群护卫的保护下策马离去。
富贵的朱门又紧紧的闭合在了一起。
咕咕!
冯黙回过头来摸了摸干扁的肚子:“幻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办法先把肚子解决了。”
他沿着一条独木迈过了小河,向山上走去。
没错他准备去玟山上当当运气,看能摘几枚果子,掏几个鸟蛋,或者捉一条长虫先将肚子打发了,再想下面的事,家是暂时不能回了,回去非得挨一顿皮肉之苦。
……
“见鬼了,今年怎么这么热阿。”
冯黙抿了下干枯的嘴唇,两个时辰了,除了找见两枚酸黄的野果,他没有任何收获,肚中抽搐般的饥饿,加上炙热烈阳让他感到眼前发黑,阵阵眩晕之感觉袭上心头。
“要不回去吧,挨揍就挨揍,好比饿死在这里强。”
他心中挣扎着。
这时一片残垣断壁出现在了眼前。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阿”冯黙看着眼前倒塌古老的墙垣。
这片时光侵蚀的遗迹乃是山神庙,里面供奉的是玟山山神,说起来庙前村的名字还是因此而来。
迈步走进仅存耸立的正中大殿内。
倒塌一脚的神庙总算遮挡住了烈阳,让他轻松了一下。
冯黙将腰间的斧头取出扔在傍边,不顾形象的坐在布满灰尘的地上。
待稍微舒缓了下才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光秃秃的大殿内什么也没有,仅有一座高大的神像耸立在高台上。
斑驳的神像上布满蛛网,脱落的彩漆下透露出褐色的泥胎,显得有几分滑稽。
“哎,同时天涯沦落人。您老人家混的比我一介凡夫还惨那。看来神也不能自救啊,怪不得人长常说:‘求神不如求己’”冯黙看着泥胎身形感慨道。
“跪下!”
忽然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出。
“谁?谁再说话?”
冯黙忽然大惊,猛然站起四下扫视了一番。破败的神庙内只有自己的身影,光天化日下竟感到一股森寒之意穿上心头。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神像,猿猴般的身躯,修长的身躯,呲牙的大嘴,此时正好有一束阳光从神庙顶端的破洞中射入刚好照射在神像的怒张的圆目上。
冯黙感觉山神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前面的滑稽的神像此时再看已经变成了威严恐怖。
“吾乃天庭赦封八万里玟山正神”
同样的威严声音从神像口中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