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印 第2章：往事如烟

    中国南方某省，赵强的公司还没有宣布破产,但那也只是时间的问题，银行债务、贷款公司债务、员工工资，一样都没有解决。

    省城郊区，一家居民楼的车库里，摆着两张简陋的木板床。在两张床的中间，是一张发黄的小桌子，四周没有板凳。桌子上放着一张打印纸，还有一支签字笔。

    两个头发蓬乱的男人，坐在床上，手上都拿着烟，地上，满地的烟头和烟灰，乱七八糟。车库没有窗户，只有门是开着的，烟雾聚而不散。

    打印纸上，有20多个的名字，名字后面写着数字，再后面是领取人的签名，绝大多数的人已经在上面签了名。只剩下一人，还没有过来领钱。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屋里抽着烟的两个男人，谁也没有抬起头去看一眼。脚步声停了，一个外表青涩的女孩出现在门口。

    她喘着粗气，一双美丽的眼睛惊疑不定，在屋里两个男人身上仔细打量几眼，最后，认出了其中一个青年男人，那是公司的老总——赵强。

    “赵总——”，小姑娘轻轻喊了一声，慢慢地走进小车库，屋里浓烈的烟雾让她有些不舒服。被称作赵总的男子扭过头，惺忪的眼皮动了一下。

    贷款公司的人天天到他的公司要钱，员工一听说老板跑了，短暂的慌乱后，一边咒骂这个无良老板，一边找到办公室内值钱的东西，能搬的都搬走了。

    直到昨天，会计挨个打电话通知员工，说是失踪了一个月的老板终于找着了，今天都来这个车库领拖欠的工资，接到电话的人都兴奋不已。

    赵强看了走进来的女孩一眼，微微一愣，他对这个女孩，有一些印象，是刚进公司的，一个大学毕业生，总共才干了不到三个月。

    记得她刚入职的时候，赵强曾在电梯里遇到她，还豪情壮志地鼓励她在公司好好干，那是她刚刚被招进来没几天，赵强对自己的公司充满了信心。

    坐在赵强对面床上的，是他的朋友，这次能发得起工资，也是靠他的资助。他看了那女孩一眼，淡淡地说道：“来了，就签字吧。”

    女孩点点头，来到桌前，从纸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但是看到后面的金额，脸上渐渐露出一丝愤怒，将笔丢在桌上，大声说道：“这个数字不对，我不签。”

    那中年男子头也不抬，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继续平静地说道：“再不签，就是这点钱，也领不到了，你自己考虑考虑吧，要还是不要？”

    “你们欠我一个半月的工资，就算按实习每个月800块来算，也应该是1200块，为什么这里只有900块？我不签......”女孩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

    赵强抬起头，看了女孩一眼，女孩虽然强忍着眼泪，还是有一滴硬是挤了出来。又看了那中年男子一眼，说道：“要不，就按她说的数字，给她吧。”

    那中年男子并未理会赵强的话，依然无动于衷，只是看着女孩，继续等着她签字，一幅看谁耗得过谁的样子，丝毫没有增加那300块钱的意思。

    中年男子的态度，赵强看在眼里，良久，他轻叹一声，有些歉意地望着女孩，缓缓地说道：“要不，那300块钱，就算我欠你的，你看......”

    女孩听了，看着这位昔日里满脸英气、风光无限的老板，落魄至此，没有再说什么，提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重新拿起桌上的笔，刷刷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中年男子从抽屉里数出9张钞票，递给了她。女孩拿了钱，不再看他们一眼，径直走出了车库，车库里继续恢复了平静，只有叹气和烟头掉落的声音。

    发完了钱，又抽了根烟，中年男子起身，将抽屉里剩余的几张钞票拿起来，数了数，七八张的样子，扬了扬手中的钞票，冲赵强说道：

    “这里还有几百，留给你吃饭吧，拖欠的工资是解决了，可这只是小头，大头在贷款公司那边，现在外边方方面面的人都在找你，好自为之吧。”

    中年男子说完，叹了口气，从床上拿了皮包，走出了车库，出门的时候，顺便把门关上了。赵强听见他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掐灭了手中的烟，赵强重重地躺倒在床板上，缓缓地闭上眼睛，昔日的公司、房子车子，就像手中的香烟一样，燃掉了，就随风消散化开。

    从今天起，他赵强，再也不是什么老板了，只是一个浑身债务、朝不保夕的流浪汉，如果他现在出去，说不定下一秒会被人砍死街头。

    以前的那些朋友，大多数都开始像避瘟神一般，远远的躲开，整个省城，他不再有亲人。他再也不想再多打任何一个借钱的电话，为了那点脆弱的自尊。

    随手扯过几张废旧报纸垫在头下，赵强像一个死人一样，沉沉地睡去，任外面风吹雨打，只要此刻，可以得到一息安宁，便足矣。

    不知道过了多久，迷糊中醒来的赵强看到一条短信：“赵总，您欠我的那300块钱，我不要了，您自己多保重。”陌生的号码、短信没有署名。

    赵强不知道，那女孩是如何知道自己新手机号码的，虽然只有300块钱，相比于他几百万的债务来说，不值一提，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有了一股淡淡的暖流。

    坐在床头，他想了很多，渐渐地，心情开始好了起来，原本黯淡的双眼，隐约闪现一丝神采，从外面接了一盆冷水，赵强洗了一把脸。

    虽然破产了，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赵强打算连夜出省，到外地去闯一闯，本地他是不敢待了，他也知道，公司拍卖后是不能完全抵扣债务的。

    在法律上，他是安全的，但是那些损失了钱的借贷公司，私底下肯定不会放过他。洗了脸，他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开始相信自己，会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

    透过门缝，看到外面漆黑的夜色，赵强从塑料袋中拿出两包饼干，门被大力撞开，四条黑衣汉子冲进车库，赵强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一棍击倒。